陳倉城破, 全城數萬百姓被胡人屠殺殆儘的消息終於被極少數逃出陳倉的幸運兒以及各地派到陳倉的斥候傳了出來。
關中各地尚未淪陷的城池震恐到了極點,不僅僅是因為胡人殘暴,還因為司馬暢的歹毒。
某個城池中, 一群官員聽著斥候的彙報,下巴都掉了, 司馬暢竟然坐視胡人屠殺司馬氏的皇室宗親以及數萬百姓?這簡直比胡人還要沒有人性!
另一個城池內, 原本準備抵抗胡人的士卒們扔下武器開始逃亡, 有將領扯住一個士卒厲聲道:“臨陣脫逃者殺無赦!”那士卒大哭:“我們這個小城池怎麼可能抵擋十幾萬胡人?留在城中必死無疑!”那將領厲聲道:“我等受朝廷俸祿, 就該挺身殺敵!何況我們未必就一定會敗了,長安有十餘萬精銳在, 定然會救援我們,我們隻需要堅持……”那士卒打斷了將軍的言語, 道:“司馬暢那個狗賊見死不救, 坐看陳倉城數萬百姓被胡人殺了, 我們這個小城池隻有幾千人, 狗賊司馬暢怎麼會派兵救我們?”那將領無言以對, 鬆開了抓著士卒的手,無力地道:“彆把刀劍扔了,路上也有胡人, 至少能夠自保。”遠處,一群百姓慌張地哭喊著:“快逃!快逃!”那將領看著原本很有氣勢保家衛國的士卒和百姓們儘數崩潰, 沉默許久, 惡狠狠地罵著:“司馬暢這個狗賊!”
長安邊上, 無數百姓拚命地向長安方向逃難。有一家人實在走不動了,坐在路邊休息,有人對著他們喊道:“不要坐下,快逃, 胡人快來了!”那一家人搖頭:“我們是從百裡外趕來的,實在是走不動了。”為了逃難,跟著眾人走了一日一夜,原本還帶著一些衣服,後來為了減輕分量全部扔了,即使如此此刻也再也走不動了。那催促的人厲聲道:“我是從兩百裡外逃來的,我尚且不覺得累,你們喊什麼喊?”周圍好些人轉頭看那一家人,紛紛勸著:“千萬不要坐下,坐下之後腿腳發軟,再也走不動了,就是用烏龜爬的速度也是好的,積少成多,指不定就差了幾裡地逃過了胡人的追殺呢?”有百姓遞了野菜饅頭和水壺給那一家人,道:“趕緊吃一些,快些上路,千萬不要停留,胡人沒有人性的。”眾人一齊點頭,胡人竟然殺光了陳倉城的人,斷絕了他們與胡人共處的幻想,而司馬暢的心狠手辣又使所有人堅信整個關中隻有長安才是安全的地方,拚死都要進入長安。
有百姓一邊走,一邊哭泣:“我的田地啊!我的糧食啊!”逃難也就能帶一些金銀珠寶,怎麼都不可能把家中的糧食全部帶走的,想到親手丟棄了一家人一年的口糧,那人隻覺前途茫茫。他的家人中有人嗬斥著:“留在家裡就會被胡人殺了!有糧食又有個P用!去了長安城總有辦法活下來的。”
長安的東邊,數千百姓向著長安慢慢地走去,他們的神情就比較輕鬆了,屠殺陳倉城的胡人在長安的西麵呢,他們絕對碰不上。有人喊著:“大家加油,爭取今日天黑前到達長安。”有人用力拉著板車,大聲地應著:“大家加油!”這數千百姓都是渭南縣的某個鎮子的人,雖然做不到大家都是親戚,但是同樣的口音同樣的城鎮,互相幫助的事情就更加多了,有人替陌生人拎包裹,有人替陌生人背孩子,氣氛和氣融洽得不得了。
一家人越走越慢,不知不覺就落在了隊伍的最後頭,有人催促著:“走快點,不要掉隊了。”出門在外跟著自己人一起走比較安全,若是落了單,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那一家人中的男子笑著:“知道了,我肚子疼,在一邊拉個屎就趕上來。”
等眾人走遠,那一家人立刻轉身就向東而去。帶頭的男子長歎:“一群蠢貨!老子勸了你們幾次了,你們就是不聽!去長安怎麼會有活路?司馬暢那個狗賊幾萬百姓都隨便害死了,還會在意我們的死活?去長安定然是死路一條!”他勸過鄰居,勸過一起趕路的人,可是就是沒人理他,大家都去長安,長安肯定是安全的,這麼多人到了長安,司馬暢能不管他們的死活嗎?去長安絕對沒錯的,長安有十餘萬大軍防守呢。
那一家人一路向東而去,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出潼關,去洛陽。有人猶豫地問著:“真的要去洛陽?”這麼多人都去長安,偏偏他們家去洛陽,會不會是他們家錯了?那男子堅決搖頭:“陳倉失守,扶風城失守,長安已經是孤城,胡人會源源不斷的進入關中圍困長安,留在長安吃什麼?若是胡人圍困長安兩年,長安城中所有人都要餓死。”
家人點頭,這些話聽了好幾次了,但是總是不放心,又問道:“可是潼關若是不放我們出去呢?”關卡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出的。
那男子道:“那也無妨,我們隻管躲在潼關的城牆下,那些士卒放我們進去也好,不放我們進去也好,都不要緊,隻要胡人一到,潼關守將定然會打開城門讓我們逃難的。”他拍了拍包袱,這裡麵不僅僅有金銀細軟,他把所有可以找到的打火石都帶來了,到了夜晚就在潼關之外伐木建篝火,也不怕凍死了。家人一齊點頭,帶著惶恐不安默默地與大多數人背道而行,走了十幾裡地,卻看見有人同樣在向潼關方向行走。一家人立刻心寬了,隻要不是僅有自己做出逃向潼關的決斷,仿佛世界立時就明亮了。
……
周處看見飛鴿傳書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造謠,直到其餘官員從不同的渠道拿到了幾乎相同的信息,並且好些信息甚至是第一手資料,周處這才確定這份輕飄飄卻又重到讓他手不停的顫抖的信息竟然是真的。
周處慢慢地坐下,用快死一般的聲音道:“司馬暢……司馬暢了……”
其餘官員的臉色同樣像死人一般,有眼睛的就能從消息中看出發生了什麼事情。眾人一直知道司馬家的人宮鬥宅鬥特彆厲害,任何事情都能在第一時間聯想到爭奪(權)力打擊異己,但是沒想到司馬家的人麵對胡人殺戮縉人的時刻竟然也能把無數百姓的性命當做了陰謀詭計的一部分,毫不猶豫的拋棄了。
這忒麼的還是人嗎!
周處臉色鐵青,緩緩地道:“我聽說過殘暴的皇帝,但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對自己的領地的百姓見死不救,就是為了陷害政敵的。司馬暢不配統治關中。”曆史上有類似的情況嗎?或許有,借刀殺人四個字本來就透著將百姓當作芻狗的味道,但是周處讀書少,真的想不起還有誰竟然會蠢到犧牲數萬己方百姓的性命卻隻為了坑死政敵。但周處認為作為封疆大吏必須有自己的職責和操守,守護一地的百姓就是封疆大吏最基本的職責,坐看百姓被殺,甚至主動犧牲百姓的性命的封疆大吏在如此做的刹那間就失去了他的正統性。
其餘官員臉色慘然,打死沒想到司馬家的人都如此喪心病狂,為了乾掉司馬家的競爭者竟然不惜犧牲數萬百姓的性命。幾個官員互相看著,心意相通,司馬家的王侯如此瘋狂,他們這些小官員哪裡還有活路?
一個官員顫抖著道:“我們不是司馬暢一係,也不是司馬矩一係,隻怕就算被胡人包圍也不會有人救援我們。”其餘官員驚恐地點頭,後悔極了,早知道就辭職不乾去關外種地了。
司馬暢隻是扶風王世子,關中的官員歸屬雍州刺史管轄,雍州刺史如今空缺,關中的官員可以看在“扶風王世子”五個字的金字招牌上睜隻眼閉隻眼接受司馬暢的少數指令,但是想要各地官員像伺候國君一樣小心翼翼那純屬是做夢,藩王對藩國的官員有任免權,甚至可以枉法打殺,他們憑什麼要莫名其妙的被司馬暢任免和打殺?麵對司馬暢的命令表麵和諧就夠了,真正涉及地方和自己利益的命令一概不執行。但這個讓關中官員一致認為井水不犯河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態度此刻卻成了催命符。
司馬暢為了對反對派趕儘殺絕,不惜犧牲整個陳倉數萬百姓的性命,那麼對於他們這些不肯投靠他的“亂臣賊子”,是不是也會像對付陳倉城一樣坐視他們滅亡呢?
一群官員堅信司馬暢做得出來,反正已經在陳倉開了頭,為什麼不乾脆的讓關中所有不投靠統統死在胡人的屠刀之下呢?
新平太守府中,周處與一群官員對司馬暢的歹毒驚恐到了極點,排除異己屬於正常操作,但是利用戰爭、犧牲百姓借用胡人的刀劍排除異己,這已經不是卑鄙下流可以形容的了。
周處低聲道:“關中完了。”在他看來胡人打入關中並不是最致命的,關中有百萬百姓,有十餘萬精銳士卒,雖然關中定然會經曆戰火,滿目狼藉,但是有這個底子在,難道還不能反殺胡人?可司馬暢無視百姓的死活直接摧毀了關中所有百姓、官員、將士的意誌,在司馬暢的眼中所有人都是打擊異己的工具,隨時可以拋棄。
關中的將士還會為了司馬暢戰鬥,就不怕某個將領同樣玩一手借刀殺人,坐看他們送死?關中的百姓還會為司馬暢效命,就不怕成為下一個陳倉城?關中士氣和民心儘數崩潰,哪裡還打的過氣勢如虹的胡人。
一個官員看著周處,道:“太守,我們是走是留?”一群官員看著周處,事關生死,什麼官場忌諱都顧不得了。
周處深深地呼吸,定了定神,道:“走?往哪裡走?”
“關中處處都是胡人,我們能去哪裡?大散關已破,金鎖關落入敵手,蕭關之外都是胡人,長安司馬暢隻想借刀殺人,我們唯一的出路隻能是從潼關出關中。”
“可是,我們四周還有安全的道路嗎?”
一群官員神情慘然,毗鄰的扶風郡和北地郡都被胡人攻占了,新平郡總算因為周處威望過人,又借著“賽亞人”嚴厲打擊了郡內的胡人,內部乾淨,沒有被胡人攻陷,如今周圍郡縣儘數淪陷,新平郡竟然成了孤城。
周處重重地道:“我們此刻隻有苦守新平郡,等待救援。”一群官員看著周處,司馬暢正在等著我們被屠城,哪裡會有救援?
周處苦笑,想要說話,嘴唇動了動,終於道:“洛陽。”一群官員悲哀地看著周處,一直知道周處會反複研究洛陽的邸報,對洛陽發布的一係列案例處理方式很是欣賞,但是以為洛陽會入關中蹚渾水,這腦子是不是不太正常了?
有官員招呼仆役:“快拿寧神湯來!”周處一定是嚇壞了,不然怎麼會指望洛陽救援。
周處沉默,是啊,他一定是嚇糊塗了,洛陽怎麼會救援關中呢?司馬暢司馬矩懂得借刀殺人,從陰謀詭計最厲害的洛陽城內殺出一條血路的胡問靜和賈充會不懂得借刀殺人?胡問靜和賈充可是大縉朝出名的奸臣啊,比司馬暢司馬矩奸詐狠毒了一百倍,她們怎麼會為了關中而出兵呢。
幾個仆役端了茶水出來,驚慌之下哪裡有寧神湯,隻有靠濃茶定神了。
周處喝了一口濃茶,清涼甘美的味道從舌尖進入全身,他漸漸地冷靜,假如他與胡問靜易地而處,他會進入關中救援百姓,與胡人對抗嗎?
答案是不會。
周處笑了,真是狗屎啊,換成了他也不會救援關中的。
一直對胡人最友好的關中地區胡人大舉叛亂,其他把胡人當做狗的地區又會如何?就算其他地區的胡人還沒有叛亂,胡問靜敢一點點都不提防?若是他定然會立刻下令各地進入長輩,刀出鞘弓上弦,全城宵禁,用最緊張的態度對待各地的胡人。可是胡問靜有這麼多兵力防備胡人嗎?這是其一。
胡問靜如何入關中?司馬暢不怕胡問靜假道滅虢?潼關的守將打開了大門,胡問靜敢進入潼關嗎?就不怕潼關關門打狗?胡問靜派誰進關中,或者派多少人進關中都一樣,進了關中之後哪裡還有那一支軍隊的活路。周處想到前不久司馬暢還大張旗鼓地準備攻打洛陽,胡問靜是白癡才會救敵人呢。司馬暢是洛陽的敵人,坐看司馬暢與胡人打得兩敗俱傷豈不是好?彆人還挑不出刺來,就算孔子也沒說過要幫助敵人吧。以德報怨,何以報直?對付攻打過洛陽的司馬暢當然要拿杯茶水和瓜子靜靜地看戲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論是司馬暢還是胡人敗了,胡問靜就立刻奪取關中,不論關中多麼破敗,反正是白拿的,再破敗也是欣喜,而得了關中的胡問靜局麵就會豁然開朗,隻要將洛陽荊州的人口遷入關中,這關中立刻就會成為坐看天下紛亂的大好據點。這是其二。
胡問靜腦子進水,進了關中,又圖什麼呢?胡問靜是出名的奸臣,殺人如麻,枉顧各種綱常,救援關中就能洗白嗎?定然是不能的。救了關中的百姓,關中的百姓就會奉胡問靜為主嗎?這是更不可能的。周處笑著,多年的縣令、太守的經驗推翻了他對百姓知恩圖報的看法,百姓就是一群隻會嘴上說做牛做馬的無恥之徒,絕對不會因為胡問靜派人拯救了他們的性命就從此成為了胡問靜的忠誠子民。再說了,就算有個彆百姓真善美,知恩圖報,願意奉胡問靜為主,又能怎麼樣?這關中被司馬暢控製著,留在關中不論交稅納糧還是生猴子都不可能為胡問靜做出貢獻,總不能拋棄關中的家園去洛陽或者荊州吧?葉落歸根,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拋球故土?胡問靜救了關中百姓,除非遇到頭上長角的奇才,願意在關中做二五仔或者殺了司馬暢,不然胡問靜得不到一絲的好處。這是其。
周處略略分神,如今性命攸關,長安附近是不是有百姓出逃關外?他苦笑,隻怕更多的人隻會拚命地進入長安。關中人自古高人一等,幾人舍得放棄關中的家業?
他看著臉色慘白的太守府邸官員們,新平郡能夠做的事情已經全部做了,剩下的就看天意,若是郝度元攻打馮翊郡主力部隊回轉攻打新平郡,多半隻能放棄所有小縣城,將人手集中在新平郡治所打巷戰,若是郝度元南下攻打長安,那麼新平郡可恥的逃過了一截。
時局如此的可笑無奈以及無恥,周處繼續悠閒地想著,若是他與胡問靜易地而處,他一定不會進入關中,名不正則言不順,他為什麼要為了一塊不屬於他的地盤流血犧牲?他為什麼就不能同樣玩一手借刀殺人呢,以洛陽朝廷的名義任命司馬矩為長安王、征西大將軍,統帥七萬中央軍征討胡人,然後坐看司馬暢和司馬矩廝殺豈不是更美好?
周處微笑,胡問靜有如此多的美好選擇,為什麼要派兵進關中?所以,是他幼稚和天真了,胡問靜作為有名的奸臣怎麼會為了與她恕不相關的百姓派遣大軍進入關中呢。他、新平郡的百姓都必須看清現實,他們沒有援兵,隻能靠自己。
周處認真地思索著,若是馮翊郡能再堅持一兩個月就好了,到時候就是最冷的天氣了,要是再下一場雪,敢在這個時候圍攻新平郡的胡人立馬凍死在荒郊野外。他大聲地道:“來人,讓各地所有百姓退入彬縣。”郝度元幾日工夫就打破北地郡殺了北地郡太守,馮翊郡絕對不可能再支持一個月的,臨晉城此刻說不定已經城破,他怎麼可以軟弱地希望敵人南下攻打長安以求安全呢?他必須往最壞的地方考慮,立刻將新平郡的所有人都集中在彬縣之內,如此才能保住大家的性命。
周處唯恐百姓不知輕重,舍不得家當,厲聲道:“告訴各地百姓,胡人殺光了陳倉數萬百姓,大家必須集中起來才有可能活下去,分散在各地隻會被逐一擊破。不要舍不得家裡的東西,東西哪有性命值錢?隻要把所有的糧食都帶上,其餘統統不要了。”一群官吏點頭,急忙卻寫公文。
周處又追加了一句:“待打退了胡人,朝廷負責修葺房屋!”若是沒有這一句,隻怕很多人會舍不得放棄掏空六個錢包才購買的房子,不願意到彬縣集中。
一群官吏匆匆出了府邸,府邸內一時變得靜悄悄的,周處有些失落,四周的寂靜讓他感覺胡人已經占領了整個世界,所有縉人都死光了。
周處用力地跺腳,空蕩蕩的回廊中回響著腳步聲,他隻覺更加寂寥了。周處拔出腰間的長劍,慢慢地在回廊中舞劍,回廊的一邊就是寬闊的花園,他卻完全沒有進入花園的意思,這細細長長的回廊讓他感覺像是在巷子中與胡人廝殺。周處少年時很是武勇,但是如今老了,至少有十來年不曾使劍了,此刻按著少年時的回憶舞劍,又是生疏,又是力不從心,好幾次騰挪的時候差點摔倒在地。周處苦笑,這就是歲月啊,但他繼續尷尬地舞劍,隻怕胡人很快就會到了,他作為新平郡的太守理所當然要衝在最前麵,若是不趕緊練劍,找回幾分手感,一個照麵就被胡人殺了那是他自己活該,若是新平郡的士卒因此潰敗了,整個新平郡百姓被胡人殺戮一空,那就是他的大罪孽了。
府邸外忽然有巨大地聲響從遠處漸漸靠近,周處沉浸在練劍之中並未察覺,直到有不少人跑進了府邸,大聲地叫著:“太守!出大事了!”另一個人大聲地叫著:“胡……胡……胡到了!”
周處心中一驚,胡人已經到了?看那呼喊的人的臉色竟然能像是歡喜,周處苦笑,人驚恐到了極點就會失去控製表情的能力,瞧這個可憐的家夥哭和笑都分不出來了。他心中一疼,很是後悔,胡人這麼快就到了,其他鄉鎮的百姓根本來不及聚攏,隻怕要被胡人屠戮了,這是他的過失。
周處伸袖抹掉了額頭的汗水,握緊了長劍,厲聲道:“莫要驚慌,一切有本官在。”他大步走向眾人,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就在今日。
外麵更多的人擠進了府衙,不少人是本城的百姓,見了周處大聲地笑:“太守!來了,來了!終於來了!”
周處沉著臉,難道新平郡流行怒極反笑?或許吧,但是他笑不出來。
周處大步出了府邸,卻看見街上無數的百姓張燈結彩,更有人開始放爆竹。周處一怔,臉色大變,這些人難道想要投靠胡人,歡迎胡人進城?他按住了劍柄,他理解百姓們想要活命,但是做人無恥了這個程度,他就殺了這些百姓,華夏不需要如此懦弱無恥之人。
遠處,有人大聲地歡呼著:“胡刺史!胡刺史!胡刺史!”無數人附和:“胡刺史!胡刺史!胡刺史!”
周處一怔,轉身問一個百姓:“發生了什麼事?”那個百姓歡笑著道:“胡問靜胡刺史來了!”
周處怔怔地看著那個百姓,胡問靜怎麼會來這裡,難道他現在做夢?
長街之上忽然爆發了歡呼聲。周處聞聲望去,隻見十幾個騎兵在無數人的簇擁下走近,為首的一個女將見了周處,大聲地道:“本將是荊州刺史胡問靜麾下覃文靜,胡刺史大軍立刻就到,新平郡太守立刻率軍出城彙合!”
周處看著身上裹著傷口的覃文靜,緩緩地點頭,依然不怎麼相信,真的是胡問靜?不會是胡人假冒的吧?或者盜版?
彬縣城外,千餘胡人懶洋洋地坐著,他們隻是負責佯攻彬縣,拖住周處,等郝度元奪取了馮翊郡後就會大軍回轉,一舉掃平了新平郡。
一個胡人搖頭歎息道:“我們真是倒黴啊,好事情輪不到我們。”其餘胡人也是咒罵著,跟著郝度元攻占北地郡和馮翊郡是多麼容易的事情啊,而且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待在這新平郡既沒有功勞也沒有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