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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風王府衙門前，數百官吏仆役士卒默不作聲地開始搭建高台，無數百姓驚愕的聚攏，想知道司馬暢又搞什麼鬼。
有百姓低聲道：“難道是要施粥？”想想最近長安城糧食緊張，司馬暢會不會大發善心了？
有百姓搖頭道：“不像，會不會是要擺壽宴唱大戲？”
一群百姓憤怒了，胡人都要殺過來了，竟然還有心擺壽宴唱大戲？
高台中搭了起來，胡問靜上了高台，冷冷地俯視眾人。
一群百姓無聊極了，小兵跑上來鬨騰什麼，快點換你家的大老爺啊。有女子不屑地看著胡問靜：“這年頭什麼女子都要跑出來當官當兵，一點都不像大家閨秀。”另一個女子抿嘴笑道：“女人怎麼可以當兵當官呢，女人就該穿得漂漂亮亮地待在家裡。”又是一個女子輕輕地甩衣袖，身上從長安最好的服裝店購買的最新服裝哪怕在大冬天依然讓她顯得明媚動人，她輕輕地道：“看那女子身上沒有一絲的首飾，想必是家裡極窮的，若是不做事就會餓死，又長得普通，沒能找個好郎君，不能在家裡管著萬畝良田相夫教子，她自然隻有當兵一條路了。”其餘女子用力點頭，那女兵一點不懂溫柔美麗善良的小仙女才是女人的最高境界，真是糟蹋了女人二字，不配做個女人。有女子長歎道：“自從曹魏之後女人拋頭露麵，不講規矩，不懂得禮儀，這哪裡還有身為女子的驕傲。”一群女子用力點頭，前些日子舉辦宴會，竟然有好些女子不懂茶道，不懂動筷子的次序，不懂說話的規矩和禮儀，真是世風日下啊，長此以往，女子將不複為女子。
幾個士卒拖了司馬暢上台，綁在了柱子之上，司馬暢驚恐地叫：“陛下！陛下！放過我！我可以為你殺胡人！我可以為你打江山！陛下！”
四周無數百姓看著身著朱紅龍袍的司馬暢，有的認出了人，有的瞬間猜到了人，頓時發出了巨響，然後又死一般的寂寞，所有人呆呆地看著被捆起來的司馬暢，震驚恐懼又興奮，關中的掌管者司馬暢要倒黴了嗎？
有百姓心中飛快轉念，這個女子是誰？是司馬暢的小媽，還是司馬暢的小妾，或者是某個大將的女兒。
有百姓嘴角露出了笑意，多半是司馬暢調戲了某個大將的女兒或者始亂終棄，大將的女兒一怒之下要當眾鞭打薄情郎了。
有百姓飛快地尋思：“碧霞？碧霞是誰？難道是溫家有名的美女溫碧霞？”
有百姓左右看著，皮鞭呢，鞭打薄情郎的重點不是皮鞭嗎？沒有皮鞭至少也有蠟燭啊。
胡問靜看著下方的百姓，隻見一群百姓個個興奮無比，她笑了，袖子裡滑出一把匕首，一刀刺入了司馬暢的身體，鮮血和肉片一齊飛了出來。
司馬暢淒厲地慘叫著，眼淚屎尿一齊流了出來。
台下無數百姓一齊大叫，又一齊安靜地看著，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不是皮鞭不是打情罵俏，而是真的見血了。
胡問靜見四周的百姓安靜了，淡淡地道：“本座是胡問靜。”
台下許多百姓陡然反應過來，驚呼出聲：“胡問靜！是荊州刺史胡問靜！”四周無數驚訝驚叫彙聚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轟響。
無數百姓死死地盯著胡問靜，怎麼都想不到竟然會在長安城，會在扶風王府衙前見到了胡問靜，而且司馬暢被捆在了台上宛如待宰的羔羊。
胡問靜看著四周，道：“看來你們當中有人聽說過本座的名字，或許還有人認識本座，很好，省了本座解釋的時間。”
四周靜悄悄地，死死地盯著傳說中的第一個女官，以及第一個女權臣。有人飛快地反應過來，不是“碧霞”，是“陛下”！胡問靜這是篡位登基了？長安百姓對此並不奇怪，自從司馬炎駕崩之後，這大縉朝什麼時候改天換地，新皇帝是賈充還是胡問靜早已被長安百姓當成了茶前飯後的談資，各種猜測多得數不清，有此鋪墊，胡問靜做皇帝並不讓長安百姓太過奇怪。在誰都可以篡位的時代，女皇帝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胡問靜注視著百姓們，慢慢地道：“首先，要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齊萬年圍攻涇陽縣，涇陽縣危在旦夕。”
四周無數百姓又一次轟然大叫，誰都知道涇陽縣若是陷落，那長安城與叛亂的胡人就隻隔了四十裡地。
有百姓大叫著：“快關閉城門！”
有百姓擦著冷汗：“不要擔心，胡問靜……陛下來了，我們有救了！”
其餘長安百姓用力點頭，胡問靜謀朝篡位，這個“陛下”究竟是隻能僵持五個月，還是能夠建立一個大統一的王朝，長安百姓一點都不在乎，隻要胡問靜此刻能夠打敗胡人，奪回涇陽縣，進一步平定關中的胡人之亂，那就比一切都好。
無數長安百姓熱切地看著胡問靜，有人帶頭大叫：“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時之間呼喊之聲震動全城。
千餘關中士卒小跑著進入了長安城，帶頭的將領心中冷笑，胡問靜是個傻瓜，竟然敢孤身進入長安送死，這簡直是他發達的最好機會，陡然聽見了扶風王府衙前的呐喊，心中一驚：“難道百姓擁護胡問靜？”
那將領心中猶豫不定，若是長安城中數十萬百姓都支持胡問靜該如何？若是他們動手殺胡問靜，數十萬百姓血戰衛主又如何？若是消息錯誤，胡問靜其實不僅僅帶了十幾個士卒，而是帶了千軍萬馬又該如何？
那將領額頭見汗，半個時辰前，他聽扶風王府衙的人冒死傳信，胡問靜帶了十幾個人進入長安城捉拿司馬暢，隻覺人生的機會來了，隻要他帶領士卒殺了胡問靜，這關中會不會就是他的了？但此刻聽著那驚天動地的“萬歲”，心中澎湃的熱血與豪情壯誌瞬間消失，無數的疑惑瘋狂地湧了上來，若是他是胡問靜，要有多傻才會孤身進長安，若是他是胡問靜，這潼關在手，他會調動多少大軍進入關中？若是他是胡問靜……
不知不覺之間，那將領與千餘士卒已經到了扶風王府衙之前，遠遠地就看到無數百姓聚在府衙前，而胡問靜就站在高台之上。
那將領咬牙，無論如何先靠近些，帶領士卒努力推開百姓，擠到了最前麵，卻不敢就上前捉拿胡問靜，隻是圍住了她。
胡問靜掃了一眼關中的將士，淡淡地道：“一邊待著，本座等會處理你們。”
那將領被胡問靜輕描淡寫的氣勢嚇住了，難道這周圍至少有幾萬大軍？他看向周圍，沒看到其餘中央軍將領，心裡立刻亂了，會不會隻有他一個人不知道胡問靜到了長安？
四周的歡呼聲終於停止了，無數長安百姓期盼地看著胡問靜，就等胡問靜說出帶了幾十萬大軍，分分鐘殺了涇陽縣的胡人，平定關中，還關中朗朗乾坤的美好消息。
無數百姓握緊了拳頭，準備再次歡呼萬歲，更有百姓開始活動身體，提醒周圍的人：“都讓開些，彆擋著我給陛下磕頭。”周圍的百姓恍然大悟，給皇帝陛下磕頭有沒有好處不知道，至少沒有壞處，一時之間四周人群湧動，每個人都在調整位置，準備跪下給皇帝磕頭請安。
有長安女子憤怒地看著胡問靜，為什麼長得這麼普通，衣衫這麼醜，一點點禮儀都不懂的女子可以當皇帝，而她長得漂亮，長安戶口，出身高貴，知書達理，卻連一個金龜婿都沒有。
胡問靜看著四周的百姓，道：“第二個消息，是胡某帶來了十萬大軍，隻要天就能將涇陽縣的胡人儘數殺了，十天之內就能平定扶風郡，十天內就能平定整個關中的胡人作亂。”
那將領大汗淋漓，就知道胡問靜不會這麼蠢，一瞥眼，又看到了其餘將領帶著士卒擠在人群中，心中更加地後悔了，果然就隻有他不知道胡問靜來了，隻有他最單純，或者是他被人坑了！
四周無數百姓跪下磕頭歡呼：“萬歲！萬歲！萬萬歲！”有人抹著眼淚：“有救了！長安有救了！關中有救了！”有人虔誠地祈禱：“祖宗顯靈啊，我們全家都沒事了。”有人催促著身邊的人：“快跪下，我知道你不喜歡胡問靜，我也不喜歡，誰會喜歡一個不像女人的女人？但是現在靠她救命，不哄她開心怎麼讓她殺胡人？”
胡問靜微笑著，舉起一隻手，四周的歡呼聲漸漸地停止，所有人熱切地等待胡問靜說出更好的消息，比如關中遭了大難，所有的人免稅十年，發良田五十畝。
萬籟俱靜中，胡問靜朗聲道：“可惜，是假的。”
“本座沒有帶領十萬大軍前來救長安救關中。”
四周所有百姓呆呆地看著胡問靜，不知道胡問靜開什麼玩笑。
胡問靜詭異地笑了，盯著長安百姓的眼神深邃，分不清是嫌棄，是同情，是痛恨，是憐憫，還是冷漠。
“本座自立為帝，本座現在是皇帝了。”
“本座一定要統一天下，建立本座心中的理想國。”
她冷冷地俯視高台下萬千百姓，改了稱呼。
“可是，朕為什麼要救你們？”
四周無數百姓怔怔地看著胡問靜，不懂得一個大官，一個美女，一個手握大軍的人，一個自立為帝的人，一個自稱要建立理想國的人，為什麼就問出了如此涼薄的問題？
有百姓壯著膽子叫道道：“因為你是皇帝！”四周無數百姓點頭附和，皇帝救百姓還需要理由嗎？
胡問靜大聲地笑了，笑得直不起腰，四周無數人看著胡問靜猖狂地笑，隻覺世界好像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胡問靜止住了笑，道：“你們是不是以為朕是傻瓜？是不是以為能夠比你們有錢，比你們地位高，比你們有權勢的人都是傻瓜，以為皇帝就是天下最蠢的傻瓜？”
“在你們的心中是不是以為隻要你們哭喊幾句‘萬歲聖明啊’，朕就該滿含淚水，仁慈地看著你們，帶著無數將士雄赳赳氣昂昂地出兵殺胡人，然後，朕就該無視死了一半的將士，得意和自豪地看著關中的天與地，看著田野中百姓趕著耕牛，看著街上車水馬龍，看著小孩子到處亂跑，朕就要滿臉帶著幸福地道，‘這關中終於沒有了戰亂，這關中百姓終於過上了平靜而幸福的人生，我們的付出，我們的鮮血，我們的犧牲都有了價值。’或者朕就該說‘隻要百姓沒事，朕和朕的將士就算全部戰死了也覺得幸福無比。’”
四周無數百姓盯著胡問靜，就該是這樣啊！哪一個流傳千古的故事不是如此的？哪一個皇帝、大將、名臣、貴公子、貴女不是如此仁慈友愛友善慈悲善良的對待天下百姓的？就該是這樣子！
胡問靜厲聲道：“憑什麼朕就要犧牲自己的將士救你們！”
“朕的性命不是命？朕的將士的性命不是命？朕的將士沒有父母子女，沒有夢想，不想過好日子？朕的將士就是從石頭裡蹦出來，一輩子的唯一目標就是給你們送命的？”
“憑什麼要朕和朕的將士救你們！”
四周無數百姓怒視胡問靜，皇帝和士卒救百姓而死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胡問靜燦爛地笑著，俯視無數百姓，道：“朕今天來長安，告訴你們的第二件事就是朕從來不救百姓！”
“你是白發老者；你仁慈善良；你一輩子沒有做過壞事；你剛剛成親，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你為了家庭辛苦工作一年隻休息了一天；你起早摸黑隻有溫飽；你一直被門閥老爺官員老爺欺負；你被地主剝削，辛苦種了一年的莊稼不夠糊口；你是一個善良溫柔的女子；你還沒有成年；你還尿褲子；你手無縛雞之力……”
胡問靜看著四下的百姓，厲聲道：“朕統統不在乎！”
“因為朕從來不是好人！”
“你們什麼時候聽說過朕做過好事了？”
“朕殺人放火，朕殺人全家，朕屠戮忠良，朕禍亂天下，朕奪人產業，朕殺戮無辜，朕草菅人命，朕枉顧國法，朕殺人九族！”
“你們何時見過朕做好事，做善事，幫助他人，救人性命了？”
“你們怎麼會以為朕是好人？怎麼會以為朕會救你們？”
“朕沒有人性！朕是惡鬼！朕是殺人狂！”
“你們怎麼能夠以為惡鬼會救你們？”
“哈哈哈哈！蠢貨們！你們在朕的眼中都是爬蟲！朕怎麼會救一條爬蟲？”
“你們以為朕抓了司馬暢，是因為朕心地善良，要處死不救陳倉百姓的司馬暢？”
“錯了，大錯特錯了！”
“朕要殺司馬暢，隻是因為他擋住了朕做皇帝的道路，與天下百姓有什麼關係？”
“司馬暢可以坐視胡人殺光了陳倉城的百姓，朕比他沒有人性一萬倍，朕可以坐視胡人殺光了長安城數十萬百姓，殺光了關中所有百姓！”
“哈哈哈哈！你們想要朕救你們？朕才沒空救你們，你們都去死吧！你們死光了，這關中就是朕的。哈哈哈哈！”
四周無數長安百姓淒厲地慘叫，不敢置信聽到了什麼。有百姓大罵：“你不是人！”“禽獸！”有人隻是怒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有人四處找刀子，若是有刀子就砍死了這個人渣。
胡問靜看著四周混亂憤怒的長安百姓，傲然挺胸而立，放聲大笑。仁慈？善良？小仙女？胡某從來都不是。胡某是惡鬼，是妖怪，是禽獸，胡某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總而言之胡某不是人，所以彆指望胡某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