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門閥貴人眼中的世界 不會因為都是人類……(2 / 2)

王敦被拉出中軍帳,心中亂成一團,胡問靜真的要殺了他?他剛才不該罵胡問靜的!他該求饒的,說不定胡問靜是試探他的忠心呢?王敦後悔無比,大聲地叫嚷:“陛下!我錯了陛下!陛下,我真的錯了!我知道自己錯了!陛下,我一定替你平定天下,一統江山!”

遠處數百琅琊王氏的子弟臉色慘白,一齊看那精銳士卒,好些人渾身發抖,顫抖著質問:“你不是說胡問靜不會殺了我們嗎?為什麼現在要殺了王敦?”那精銳士卒目瞪口呆,同樣渾身發抖:“胡問靜難道沒有看過死囚營的評書?”不喜歡看書的文盲太可惡了!

王敦的雙腳比麵條還要軟,根本無法走動,幾乎是被拖到了京觀前。

王敦猶在勉強笑著:“陛下不會殺我的,我是琅琊王氏的王敦,我是大名鼎鼎的……”

“噗!”數把刀劍一齊刺入了王敦的肚子,然後一攪。

王敦倒在地上,怔怔地看著天空,宏圖大業還沒開始就消失了?他嘴唇微動,聲音低不可聞:“我還要做大將軍,我還要做皇帝,我還要成為千古……”終於沒了聲息。

數百琅琊王氏子弟看著王敦的屍體,心中冰涼,對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充滿了絕望,P個死囚營,王敦都被殺了,他們哪裡還有活路。

有人當場就跪下了:“陛下,陛下!我不想死,我家中還有八十歲老母!”又是一人痛哭:“陛下,我剛成親,我孩子剛滿月!我死了全家都會餓死的。”又是一人在地上打滾:“陛下,我為你做牛做馬,不要殺我啊!”

數百琅琊王氏的子弟跪在泥土中,所有人痛哭失聲,死亡的恐懼摧毀了心中身為豪門大閥的子弟的最後的堅持。

不久,一個將領跑了過來:“陛下說,好好乾活,以後去農莊和礦場好好改造。”

數百琅琊王氏子弟歡呼,農莊和礦場可怕無比,但是怎麼都比死了要好。那精銳士卒猶在沉思:“為什麼不是死囚營,為什麼是農莊和礦場?”

其餘琅琊王氏的子弟理都不理這個蠢貨,農莊和礦場的待遇絕對是天與地,生與死的差距,去農莊大不了種一輩子地,去礦場很有可能活不過三個月,最後去哪裡一定是看築京觀的表現。

有琅琊王氏子弟大聲地道:“大家鼓起乾勁,早日蓋好京觀向陛下獻禮!”數百琅琊王氏子弟應和:“向陛下獻禮!”

一個琅琊王氏士卒興奮地揮舞手臂:“口號喊起來!手腳動起來!”數百琅琊王氏子弟應和著:“一二一,一二一!”

附近監督的中央軍士卒愣愣地看著數百琅琊王氏子弟,沒做過俘虜也聽說過俘虜,但是從來沒有聽說做俘虜做得這麼開心的。

胡問靜聽著歡呼無奈地歎息:“若不是人手不夠,胡某就殺光了他們。”農莊和礦場都需要人手隻是其一,這華夏大地上人口本來就不多,又是內訌又是胡人屠城,這百姓還能剩下幾個?胡問靜打定了主意能少殺就少殺,哪怕留著隻為了生三胎也是好的。

賈南風這次堅決支持胡問靜:“可惜,可惜。”什麼舍不得殺敵人的精銳士卒,什麼死囚營,這種笑話都有人信?敵人的精銳士卒個個都是從小洗腦的死士,手中沾滿了己方士卒的鮮血,不殺了他們報仇以及殺雞駭猴,難道還要供起來,鼓勵更多的敵人與自己廝殺到最後一刻?自古以來敵人的精銳士卒從來都是直接殺了的,不然白起為什麼要坑殺四十萬趙國士卒?

……

回涼攔路截殺羯人和匈奴人潰兵,一個活口都不要,儘數殺了,直殺得屍橫遍野,卻怎麼都不曾追上石勒,一群將士勸她:“石勒應該逃回鄴城了,正好落入我們的陷阱。”

回涼隻能這般期望,無奈地收攏大軍,留下一些人手築京觀,急急趕回了鄴城,見了鄴城的將領第一句話就問:“可見到石勒回來?”

鄴城的將領一齊搖頭,看回涼的眼神就有些意味深長了,截殺潰兵這種簡單到極點的事情竟然也沒能抓到大魚,簡直是菜鳥中的菜鳥。

回涼氣得臉都紅了,拔劍看在石頭上,石屑四濺。她厲聲道:“石勒!石勒!我回涼遲早要將你砍成肉醬!”

一群將領眼觀鼻,鼻觀心,若是露出了鄙夷的笑容肯定要被回涼痛打的。

一個鄴城的將領急忙岔開話題,道:“鄴城之內三千羯人儘數落網,約有兩千餘活口,該如何處理?”其實這還需要問,肯定是千刀萬剮了,留著這些人是想要在胡問靜麵前玩一手獻俘的。

回涼道:“這還用問?全部千刀萬剮了!”她想了想又道:“找些野狗野狼野貓烏鴉來,我要用胡人的血肉喂狗喂狼!”

一群士卒重重點頭,這些胡人是禽獸,不活生生地喂狗怎麼對得起被吃掉的漢人百姓?

府衙外忽然有人喧嘩,一個將領麵色古怪地跑了進來,見了回涼稟告道:“這鄴城之內還有人幸存!”

回涼一怔,幸存?這麼說是漢人了?她急忙問道:“有多少人?怎麼躲過去的?”見那將領臉色古怪,陡然明白了:“王八蛋!”

府衙之外,百餘衣衫華麗之人傲然站著,四周圍著他們的士卒絲毫沒有讓他們感到局促不安,一股凜然的高貴的氣質從他們的身上透了出來,直衝雲霄。

一個華衣男子負手而立,朗聲道:“本公子是鄴城張閥張學博,你們的守將何在,還不快出來見我?”

另一個華衣男子冰山般的臉上沒有一絲的笑容,冷冷地道:“我是李閥的李修永。”看四周的士卒就像在看一條狗。

一個華衣中年人微笑著:“老夫是崔閥的閥主崔應發,你們的守將是誰?是回涼將軍還是煒千將軍?”他臉上帶著笑,但即使如此,一股上位者的氣勢勃然逼人。

其餘華衣男女個個傲然看著四周的人,這些人怎麼能夠與他們相比?

回涼與眾將領從府衙中出來,看著一群高門大閥中人,麵色陰沉。

那崔應發拱手笑道:“老夫崔應發見過回涼將軍。”他客客氣氣地道:“老夫等百餘人僥幸逃過浩劫,乃是托了將軍和陛下的宏福,以後定然會舍身相報。”

這百餘豪門大閥中人運氣極好,在石勒帶人殺入鄴城的時候,他們正巧逃到了一座豪門大閥的宅院前,又正巧有該豪門大閥的人在,立刻帶領眾人躲進了該門閥的地下密室之中,因此躲過了羯人的殘殺,直到今日外麵平靜,不見胡人的言語,唯有漢人的聲音,這才優哉遊哉的出來。

一群門閥中人帶著無比的自豪看著周圍的士卒們,豪門大閥與普通人的區彆是什麼?是輸得起!

“輸得起”三字不僅僅在於普通人創業失敗立馬破產,或者大病一場全家賣房,豪門大閥賺一個億都是小目標,“輸得起”三字更在於生死時刻有活下去的本錢。

擁有三四十萬人口的鄴城在羯人屠城、放火燒城、吃人之下,普通人儘數遇難,而他們這百餘豪門大閥中人卻淡定地在地下密室之內躲過了劫難。

一群門閥中人當然要自豪,能夠從災難中活下來就是可以自豪的事情,何況他們還輕鬆無比。擁有三四十萬人口的超級大城市鄴城之內的豪門大閥可不是小門小戶能夠相比的,地下密室比普通人的房子還要豪華,牆壁上有夜明珠,有蠟燭,有大量的食水儲備,擁有廁所,廚房,有通氣孔,有柔軟的床,除了密室的層高微微壓抑了一些,隻能局限在密室之內無法外出,他們幾乎沒有受一點點的苦。

這鄴城的劫難不但沒有讓他們感到悲痛和恐懼,反而讓他們確信自己與平民完全不是同一種生物,他們又怎麼能夠不自豪?

回涼看著這百餘衣衫華麗,身上沒有一絲汙漬,氣色不錯,頭發都沒有亂了一絲,渾身上下透著富與貴的門閥中人,心中忽然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東西湧了出來。

她輕輕地卻堅決地問道:“你們在勾結胡人的時候,想過有今天嗎?”

百餘門閥中人聽出了言語中的責難,李修永冷冷地道:“回涼將軍的意思是這鄴城的浩劫要算在我們的頭上了?”他冰涼地盯著回涼,冷酷無比。

張學博不屑一顧地看著回涼,淡淡地道:“回涼將軍讀書少,不明事理。這殺人的是胡人,放火的是胡人,關我們何事?我們也是被胡人殺戮迫害的苦主,我張閥有千餘人,如今剩下幾人?我張閥與胡人不共戴天!回涼將軍將我們與胡人相提並論,更加胡人的所作所為栽贓到我們這些人的身上,是想要推卸責任嗎?回涼將軍,張某奉勸你一句,人不能無恥成這樣!”

崔應發笑著道:“誤會,誤會。”他輕輕的捋須,道:“回涼將軍誤會了我等了,我等從來不曾勾結胡人,我等對陛下忠心耿耿。鄴城有門閥勾結胡人背叛陛下,我等也深感震驚,世上竟然有如此無恥之人?若是被我等遇到了,我等定然生噬其肉!”

百餘門閥中人一齊佩服地看著崔應發,薑還是老的辣,平時看上去瀟灑無比的冰山李修永和強詞奪理張學博在關鍵時刻的表現完全不能與崔應發相比。

回涼看著崔應發和百餘門閥中人,轉頭看著遠處,那裡有一堆白骨,好幾具白骨比貓狗還要小。

回涼心中那奇妙的情緒越來越強烈,終於衝出了身體,她厲聲道:“來人,將他們與羯人一齊千刀萬剮,一齊喂狗!”

百餘門閥中人臉色大變,一齊喝罵。張學博厲聲道:“你有什麼證據我們與胡人勾結?你知道王法嗎?”

“噗!”張學博被回涼踢飛。回涼大聲地笑著:“證據?王法?你以為這是在公堂告狀還是在學堂辯論?我回涼不需要那些東西!”張學博倒在地上惡狠狠地瞪著回涼,憤怒得滿臉通紅,竟然有人不講證據不講王法!太不講道理了!

李修永身上冰山的氣質幾乎化為實質,冷冷地看著回涼,道:“你這是要誣陷我們了?”

“噗!”李修永被回涼踢飛。回涼厲聲道:“誣陷?你也有臉提誣陷?”李修永躺在地上,震驚無比,被他冰山般的眼神盯著的女子不是應該立刻感覺到他的深深地委屈和憤怒,然後為他說話,為他伸冤嗎?

崔應發臉上沒了笑容,卻依然平靜,他慢慢地道:“回涼將軍,老夫知道你的憤怒,你被鄴城的叛軍追殺,僥幸得脫,心中對鄴城的門閥懷著恨和殺意,認為鄴城的門閥中人個個該死,可是你就沒有考慮過鄴城內門閥眾多,從來不是鐵板一塊,有人支持陛下,有人反叛陛下,有人勾結胡人,有人痛恨胡人嗎?若是誤殺了好人,回涼將軍如何麵對陛下,如何麵對自己的良心?天下人又如何看回涼將軍與陛下?”

百餘門閥中人一齊點頭,就是如此,毫無證據就說他們勾結胡人,這世上還有天理嗎?關鍵時刻果然要靠崔應……

“噗!”崔應發被回涼踢飛。

百餘門閥中人眼珠子都要掉了,崔應發的言語合情合理有禮有節,為何又挨了打?

回涼冷笑道:“誤會?我讓你們死個明白!”

“其一,你們不過百餘人,卻來自數個門閥,這真是奇了。你們是怎麼聚集在一起的?宴會?這人數太少了些,老弱婦孺又在何處?密會?這人數又太多了些。除了參與歡迎羯人,臨時逃跑,還有什麼解釋?”

有門閥中人要辯解,被士卒一拳打翻在地,其餘門閥中人又驚又怒。

回涼冷冷地道:“我是武將,我不是與你們開辯論會,我不聽辯解,此刻我隻是讓你們死個明白而已。”

在一群門閥中人的驚恐中,回涼繼續道:“其二,鄴城全城門閥勾結胡人,全城百姓歡迎胡人,這已經是我親自經曆的事實,鄴城全城誰不是胡人一夥?你們身為門閥一部分,怎麼可能不知道鄴城門閥的決定?平民百姓或許無力離開鄴城,你等若是反對勾結胡人難道還不能離開鄴城,向我稟告了?”

“其三……”

回涼盯著百餘門閥中人,緩緩地問道:“仆役,丫鬟,侍衛,路人甲,都去了哪裡?為何隻有你們這些門閥中人?”

她冷冷地看著百餘門閥中人,一字一句地問道:“是被你們殺了,還是……被你們吃了?”

百餘門閥中人一齊變色。

回涼搖頭:“我不想知道真相,我已經見多了胡人禽獸,不想發現漢人也有禽獸,就讓我以為漢人都是有人性的好人吧。”

她猛然厲聲喝道:“來人,將他們與胡人拖出去千刀萬剮,喂狗喂貓喂狼喂老虎喂烏鴉!”

“不如此,怎麼向這裡交代!”

回涼指著自己的心,鄴城的門閥中人死得活該,勾結胡人被胡人殺了吃了能怪誰?鄴城的百姓也死得活該,為什麼就不反抗呢?三四十萬百姓為什麼就任由五萬羯人屠殺呢?鄴城三四十萬漢人死得淒慘無比,回涼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她不想為背叛朝廷的叛徒報仇,不想為慘死的叛徒報仇,不想為隻會任由胡人屠戮的懦夫報仇,但是她要為自己的心報仇。

因為她還是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漢人。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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