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人人都在等胡問靜送死 看錯了胡問靜的……(2 / 2)

“這句話聽起來太假,信的人估計沒幾個,但是本座真心這麼想這麼做,也不怎麼在意彆人以為本座是虛偽的演戲。”

賈南風緩緩點頭,這句話她信。

胡問靜繼續道:“本座出兵關中還有一個理由是關中若是落入了胡人之手,西涼絕了退路,西涼人心立刻動蕩不安,馬隆等人艱難無比拉攏的胡人,穩定的局勢,隻怕立刻就要破滅,西涼胡人再次複起,馬隆等人儘數戰死那是應有之意,西涼從此脫離華夏成為胡人之地也不是不可能,本座怎麼可能坐看馬隆戰死,坐看西涼成為胡人的地盤?本座隻要奪取了關中,打通了與西涼的道路,這西涼就永遠不會有失。”

賈南風倒是沒有想到西涼,西涼乃偏遠之地,既無物產,也無人口,更無錢財,賈南風幾乎都不記得有這麼一個州郡。

胡問靜吃下了一個餛飩,又喝了口湯,道:“本座有這許多理由在,攻打關中很稀奇嗎?本座的良心、利益、大局、人類的未來、曆史的腳步都在催促本座攻打關中,本座打關中又有什麼稀奇的?”

“而且本座殺入關中的風險哪有你們想的巨大。”

“關中有糧草,儘管可能不多;關中胡人與漢人廝殺,敵我分明;司馬暢是廢物,忙著內部爭權奪利,互相傾軋,絕不敢對本座下手;本座帶去的人個個有鐵甲利刃,在手拿木棍的胡人之中就該所向無敵;潼關在本座的手中,縱然本座戰敗,退出關中回到洛陽易如反掌。”

胡問靜看著賈南風,道:“你看,本座進入關中哪裡算得上玩命?兵危戰凶,定然毫發無傷是絕不可能的,血戰更是可以預料,但有退路之下哪裡談得上拿自己的性命兌現良心?”

賈南風看著稀裡嘩啦吃著餛飩的小問竹,胡問靜差點在關中死了,這也算不玩命?胡問靜的良心終究是有的,隻是胡問靜對為了良心而犧牲的要求比較扭曲,九死一生的戰局在她看來就談不上為了良心而戰死。

小問竹發現賈南風在看她,警惕地護住自己的碗:“我快吃完了,我也不夠吃,你想吃就叫人再做一碗。”

賈南風吐舌頭:“小氣鬼!”小問竹一點都不在乎,吃得更歡了。

胡問靜認認真真地道:“搶小孩子的東西吃可不是好人。”

賈南風氣死了,誰要搶小孩子的東西吃!

胡問靜吃完了餛飩,道:“胡某說了這麼多,就是告訴你胡某其實不是用自己的命去救陌生人的聖母,胡某三千人出征關中是由無數原因推動而成,僅僅良心一字不足以讓胡某拿自己的人頭冒險。胡某的良心若是這麼值錢,胡某怎麼可能是胡霸天汙妖王胡刺史胡皇帝?胡某一路走來良心又在何處?”

胡問靜斬釘截鐵地道:“胡某絕不會為了冀州的百姓犧牲手下犧牲自己,為了一群陌生人犧牲自己人已經是神經病了,為了一群陌生人犧牲自己,冷眼看自己的父母餓死、子女被易子而食,如此偉大的人應該直接封神,胡某在人世間雖然活得不算如意,但是還想多待幾年。”

賈南風早已不擔心胡問靜會做傻事了,但是心中的憤怒和疑惑卻更大了,試探著冷笑道:“你真的不會帶人傻乎乎地去冀州?天下人可看著你呢。”

胡問靜嚴肅無比:“天下人都看著我,付門票了嗎?”

……

冀州。

某個豪宅之中一群貴公子貴女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一個佩戴著紫色香囊的貴公子皺眉苦思,英俊的臉龐因為皺眉而泛起了幾分嚴肅,他身邊的幾個貴女隻覺心神蕩漾,原來他皺眉的時候也是這般好看。

那佩戴著紫色香囊的貴公子低聲道:“按理,胡問靜應該不會出兵的,如此淺薄的圈套怎麼會上當呢?”幾個貴女完全不在意他說什麼,隻是幸福地點頭:“對,對。”那貴公子繼續道:“可是,胡問靜這人狂妄自大慣了,東海王南陽王和琅琊王氏一齊伏低做小,胡問靜此刻隻怕得意極了,人一旦得意就會猖狂,然後就會冒進,所以這出兵冀州的可能隻怕也不小。”他皺起了眉頭,胡問靜究竟是出兵還是不出兵呢。幾個貴女癡癡地看著他,真是一笑一顰都動人心魄啊。

另一個角落,幾個貴公子聚集在一起低聲討論。

一個藍衣貴公子壓低聲音道:“東海王挖的坑太過簡單,胡問靜是奸詐之人,定然會識破。”一個黃衣貴公子點頭:“胡問靜就算沒有識破也絕不會出兵冀州,冀州又不是她的地盤,胡問靜為何要出兵冀州?她原本就是打著以鄰為壑的詭計。”一個白衣公子低聲道:“胡問靜許久不敢出兵冀州,那是因為我冀州人傑地靈,豪傑無數,更有無數玄學大師道德楷模在此,胡問靜哪裡是他們的對手?所以胡問靜打得主意定然是利用胡人作亂殘殺我冀州的精英。亂軍之下,縱然是君子也不能保全其身,隻要我冀州的精英儘數死在了亂軍之中,胡問靜立刻就會進攻我冀州。”幾人一齊點頭,雖然理由不同,但是結果都一樣,那就是看準了胡問靜絕不會出兵冀州。

花園的亭子中,有幾個男子遠離眾人,惡狠狠地看著某幾個貴公子。

一個貴公子低聲道:“王八蛋,竟然有這麼多女子隻看重皮囊不看重真才實學!”幾個英俊的貴公子身邊都圍著一大群眼冒星星的貴女,而他們幾個長得一般的貴公子身邊卻連小貓都沒有一隻。

其餘幾個貴公子也是一臉的憤怒,這個時候誰在乎胡問靜會不會出兵冀州,最重要的就是憑什麼貴女們不注意他們?一個貴公子後悔極了:“我爹有一根蒼藍色卷雲紋腰帶,我向他要了幾次都不肯給我,若是我今日有了那根腰帶一定可以吸引無數女子。”其餘人震驚極了,如此重要的場合竟然沒有把最華麗的衣衫穿來?你這輩子注定單身狗!

一縷蕭聲掠過了整個花園,數百個貴公子貴女一齊歎息,沒想到時間過得如此得快。

一個碧綠衣衫的貴公子朗聲道:“時間到了,請諸位買定離手!”

一群貴公子貴女走了過去,在案幾上放下銀兩。

“我押三兩銀子,胡問靜一定不會出兵冀州!”“我押一兩,胡問靜一定會出兵冀州!”

貴公子貴女們紛紛下注,區區幾兩銀子在他們眼中算不了什麼,輸錢贏錢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展示自己的判斷力以及鄙夷猜錯的人。

一個貴公子大聲地道:“我押三百文,胡問靜會出兵攻打清河!”

一群貴公子驚愕地看他,如此離譜的結果你都敢下注,還下得這麼小?

那個貴公子傲然向四周作揖:“兵不厭詐,胡問靜是狡詐之輩,會有出其不意的事情也不奇怪。”

一群貴公子瞬間懂了,這麼多人押胡問靜出兵或者不出兵,贏了輸了都不出眾,哪有押個冷門中的冷門來得實在,萬一贏了立刻就成為“眾人皆醉我獨醒”、“鶴立雞群”。

一個貴公子笑著道:“我押一百文胡問靜會進攻徐州。”

另一個貴公子搖頭道:“依我看,胡問靜會殺向並州。”放下了一文錢。

押冷門的貴公子越來越多了,贏了就是一鳴驚人,輸了反正沒人記得,簡直是一本萬利。

豪宅的大堂之內,一群中老年門閥中人悠然品茶,幾人慢慢地討論著:“我建立了一個蟑螂商行,專門放高利貸收印子錢……”“街上的老字號饅頭鋪子倒了一家……”“我與縣令談好了,以後工作時間和工錢都要采取彈性,工作時間太短,工錢太多,都不利於本城的發展,縣令已經表示支持。”

胡問靜也好,胡人也好,百姓也好,關他們P事?百姓死光了才好,胡人又不要田地,百姓死光了田地就都是他們的了。

……

清河城。

司馬越說沒錢了,要節省,這大堂之中的檀香被撤掉了,仆役們隻覺丟臉至極,大堂之內豈可沒有特異的香氣呢?但他們又不敢違背司馬越的命令,隻能想辦法找了一些鮮花放在大堂各處,指望花香能夠讓大堂多少有些香氣。這些鮮花沒能帶來花香,卻帶來了春天的氣息。

一個幕僚笑著道:“胡問靜定然會帶幾百人出戰冀州。”胡問靜最精銳的姚青鋒部五百騎就在胡問靜的身邊,胡問靜不是號稱五百精銳騎兵就能夠破一十萬大軍嗎?有這五百精銳騎兵足夠橫掃冀州的胡人了。

另一個幕僚笑著道:“若是如此,殿下就能一統天下了。”

其餘幕僚大笑,都覺得胡問靜一定會率領幾百到幾千的精銳出征冀州。女子都推崇真善美,哪有遇到胡人吃冀州百姓而不顧的道理?胡問靜既舍不得仁慈愛心的美好名聲,又舍不得自己的地盤耽誤了耕種鬨災荒,想著兩全其美,那唯一的辦法就是按照出兵關中的老法子,親自率一支精兵殺入冀州了。

一個幕僚淡淡地道:“聽說胡問靜在關中又玩那一套了。”其餘幕僚又是大笑,胡問靜總是喜歡發動百姓殺賊,這一套對他們而言更是大好事,大軍潛伏在百姓之中簡直毫無破綻。

一個幕僚搖頭道:“胡問靜又想救百姓,又想保全自身實力,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另一個幕僚刻薄地道:“胡問靜又想做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真是想得美。”

眾人哄笑。

祖逖直愣愣地看著那幾個羞辱胡問靜的幕僚,胡問靜是猶豫不定也好,是想要兩全其美也好,胡問靜終究一直在殺胡人,拯救百姓的第一線,你們有什麼資格羞辱一個義士!

但是祖逖極力發動臉上的肌肉,跟著笑了幾聲,然後才緩緩地出了大堂。

為胡問靜說好話是大忌,很容易被人認為是通敵的;為胡問靜嗬斥同僚更是大忌中的大忌,不被人誣陷為胡問靜的奸細就沒天理了。

祖逖隻能附和地笑幾聲,然後離開大堂,離開汙濁的空氣。

他在花園中越想越是憤然。祖家是小門閥,他壓根不認識胡問靜,他與胡問靜毫無牽扯,他絕不會站在平民胡問靜這一邊,若有機會,他一定會殺了摧毀門閥的胡問靜。但是這不代表他就不能佩服胡問靜。

胡問靜的地盤內百姓都有飯吃,胡問靜一直在建設公平的世界,胡問靜勇猛無敵……

祖逖承認除了排斥門閥、肆意殺戮門閥中人,胡問靜的其餘缺點都可以接受,優點更是耀眼無比,就連東海王司馬越都在學習胡問靜的治理手段。

隻是,這次東海王殿下真的要用如此下作的詭計,利用冀州幽州並州的百姓的性命為誘餌,逼迫胡問靜跳入陷阱,然後斬殺胡問靜?

祖逖對此感到無法接受,打仗就是為了殺人,胡問靜也是死敵,但是用這麼卑鄙齷齪的手段簡直不是人。

祖逖咬牙許久,直接去找司馬越,若是司馬越有此心,那麼他就該早早地離開,他想要的是一個仁慈的君主,不是一個不管百姓死活的君主。

司馬越看到祖逖怒氣衝衝地走近,笑道:“是何人惹惱了祖逖祖士稚?”

祖逖見了司馬越的笑容不太好發飆,急忙調整心情,恭敬地道:“非也。隻是微臣不知道胡問靜會不會中計出兵冀州,心中憂慮。”

司馬越一怔,認真地問道:“中計?計將安出?”

祖逖反而怔住了,細細地說了大堂內一群謀士對司馬越的“統一戰線”的陷阱的分析。

司馬越苦笑搖頭:“士稚也覺得本王設下了這個圈套,用無數漢人百姓的性命逼迫胡問靜跳入大坑?”祖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難道不是嗎?

司馬越認真地道:“不是。本王從來沒有設置過這個圈套,你們純粹想多了。本王的統一戰線的目的就是簡簡單單地拖延時間。”

他歎了口氣,道:“實話告訴你,本王手中的糧食隻能勉強堅持到秋天,若是今年的春耕耽誤了,到了秋天沒有足夠的收成,本王就會開始缺糧。最遲明年春天,不用胡問靜或者任何人攻打本王,本王的地盤都會立刻崩潰。本王不想死於亂軍之中,也不想被叛軍砍下腦袋,唯一的辦法就是與胡問靜和談,然後全力執行集體農莊製。”

司馬越對集體農莊製又愛又恨,強行貫徹集體農莊製度,提高生產力,不然門閥地主中間商賺差價之後,集體農莊可以爆發出比稅收多出三五倍的產糧,但是想要執行集體農莊製就必須清洗門閥,成為所有門閥的眼中釘。這雙刃劍究竟是砍到敵人還是砍到自己,不到最後一刻真的不太好說。

祖逖心中的怒火消失了,司馬越果真是英明神武之主,他小心翼翼地道:“眾人都說這‘統一戰線’逼迫胡問靜之計策甚好……”

司馬越笑了:“或許司馬柬和琅琊王氏以及一些高門大閥的人真有挖坑逼迫胡問靜率領數百精銳殺入冀州送死的心思,但是本王從來沒有動過這個念頭。”他笑得古怪,道:“因為這個計策對胡問靜完全沒用。”

司馬越看著迷惑不解的祖逖道:“本王以前看不懂胡問靜,但是在執行集體農莊製度後稍微有些理解胡問靜了。”

他重重地道:“胡問靜不是人!”

司馬越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光芒:“衛瓘、王衍以及無數豪門大閥的閥主貴公子都是堂堂正正的偉大的人,祖士稚也是人,可是胡問靜不是人,本王也不是人。哈哈哈哈!”司馬越大聲地笑著,卻不再解釋。

祖逖莫名其妙,他從司馬越的笑聲之中聽出了悲傷和嘲笑,但是不明白司馬越悲傷什麼,嘲笑什麼。

“不是人?胡問靜和司馬越不是人?衛瓘、王衍以及我是人?”祖逖反複的尋找言語中眾人的異同點,就是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數日後,胡問靜的一道公文傳遍了冀州。

“但凡不願意被胡人殺了吃了,不願意成為兩腳羊者,拿起刀劍,向我靠攏!”

“但凡願意進入集體農莊種地,養豬者,不分男女老幼,不分來自何地,不分漢人胡人,背起包裹,扶老攜幼,向我靠攏!”

這一道古怪中帶著矛盾,分不清是支持漢人憎恨胡人,還是無視種族的公文到了冀州,在無數人的哄笑、深思、唾罵、鄙夷、憤怒之中傳向了更遠方。

祖逖看著公文,胡問靜找到了另一條既可以挽救百姓,又不會損傷自己的辦法。他有些失望,他寧可胡問靜與胡人血戰到底。這號召冀州百姓背井離鄉投靠司州的命令完全無視百姓的艱難,有胡人在,又沒有多少糧食,百姓怎麼可能從冀州跨越數百裡乃至千裡到達司州?自古最慘的就是難民了,若是冀州百姓真的去了司州,這數以萬計的難民會有多少死在路上?胡問靜的公文分明就是推脫不肯進入冀州作戰的責任嘛,卑鄙,太卑鄙了!

轉念之間,祖逖好像又有些懂了,司馬越的“不是人”的意思是“凡帝王者沒有人心沒有仁慈,不是人”嗎?

想到司馬越看了他一眼後才說的“祖士稚也是人”,祖逖又覺得沒有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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