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瘋了,滿嘴胡言亂語!”季母大發雷霆,趕緊過來安慰喬莘,又見兒子不似開玩笑,腦袋跟著疼。
她是真怕季淮做出什麼事,直接讓管家把喬莘帶到周邊莊子去,還不是去季家的莊子,怕喬莘影響情緒,兩人都冷靜冷靜。
季淮出去碼頭一趟,回來就沒看到喬莘了,問季母也不說。
他找不著喬莘,也很著急。
“什麼時候等你想通了,再讓小莘回來。”季母沉著臉,繼續又道,“說的是什麼話?虧你也說得出口,那不是你的孩子啊?你跟娘說,為什麼不想讓她生下來,你有什麼事瞞著我?”
想到某種可能,她臉色更難看,聲色俱厲,“我可告訴你,我們家不興那壞家門的玩意兒,娶進來後院不得安寧。娶了小莘,你就好好過日子,外頭的事,有或者沒有,你都給我處理清楚了,彆讓任何人知道!”
她全然想不通,細想也隻有一種可能,季淮可能是在外頭被那個狐狸精勾了魂,有些有手段的外室,還會生下子嗣。
哪有男人不要孩子的?
看來那狐狸精是個厲害的,她把喬莘支走,就是為了處理這事,什麼妖媚玩意兒她都得把它打散了。
“娘,想哪去了?”季淮伸手扶額。
“那是為何?你說出個理由說服我。”季母並不信。
這好好的,突然不要孩子,懷上了都不要,居然還說讓喬莘去打掉,那不是魔怔了嗎?還想不想過下去了?
季淮無奈,沉吟片刻後開口,“我做了個夢,夢到小莘生產時難產大出血,丟我去了,這孩子不要也罷。”
季母突然愣了愣,神色也收斂了些,“那、那不可能啊,她生雲雲的時候不遭罪。”
“不是每次運氣都那麼好,每回都要在鬼門關走一遭,若是真成真,留我一人,也無意義。孩子長大終要有自己的生活,也就小莘陪著我,她重要些,旁的我都不在意。”季淮說完,看向她緩緩又道,“若是幾年前爹生病就去了,留您一人在世間,您覺得這日子還有盼頭嗎?”
這話是說到季母心坎裡去了。
相守數十年的另一半突然走了,往後的日子,還真沒指望了。什麼都不重要,隻有那身旁人,才懂自己。
這短短數十年,怎麼活得自在開心最重要。
她眼神閃了閃,有些飄忽,語氣也軟了幾分,“可這都懷上了。你若擔心,我便多請幾個大師做做法,祈求佛祖護他們娘倆平安。終究是夢,你若太較真,小莘又如何想?你當真忍心灌她一碗打胎藥?”
聽言,季淮瑉緊唇,沉默了。
季母見此又繼續道,“她那日多害怕多委屈?我原先是讓她去散散心,莊子那邊花開了滿塘,但聽管家說這兩日她也吃不下睡不著,胎兒都快成形了,這打掉的孩子都能看出輪廓。”
未說完,她瞧見季淮垂落的手已經緊握成拳,眸光深沉,沒接話,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她這兒子,心軟細膩,也見不得喬莘遭罪。
季母思考良久,也不想過多插手,告訴他喬莘的住處。
“謝謝娘。”季淮說完,就迫不及待專門出了門。
郊區的莊子。
喬莘躺在院子的搖椅上,又把剛剛吃下的粥吐了乾淨,還在乾嘔著,整個人有氣無力。
丫鬟在一邊乾著急,來來回回伺候。
遠處傳來聲音,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下,季淮撩開簾子從上麵下來。
“少爺。”丫鬟一看到他,詫異又惶恐,心底更是亂,小廝都去鎮上買東西了,廚娘和另一個丫鬟在做飯,她怎麼能攔住對方?
他們是帶著少奶奶來這裡躲起來的。
季淮朝喬莘走去。
她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眼下有淡淡烏青,精神狀況也不是很好,對上他的時候不害怕,倒是挺委屈。
嫁進季家後,她其實也辛苦,因為家業不斷壯大,以往是乾苦力活辛苦,現在是腦力活。季淮是男人,總不比她心細,所以她要忙的瑣碎事情很多。
饒是如此,她也一點都不覺得累,季淮心疼體貼她,每每做出什麼新品,總要給她嘗嘗。
他脾氣也溫和,對她不舍得訓不舍得說,若生了病,他也是無比上心。她是被嬌寵了這些年,眼裡都發亮發光的,對人也和善。
眼下幾天就瘦了好些,可憐兮兮。
丫鬟還準備上前攔著季淮,畢竟季母叮囑過好好看少奶奶,而她身後的少奶奶吸了一口氣,喚了一句,“相公...”
得了,顯得她多餘,趕緊讓路。
季淮在喬莘身前停下,這兩日他也休息不好,下巴冒出青色的胡渣,望著她的樣子,還是沒狠下心,放低聲音問,“在這住的舒坦嗎?”
她搖了搖頭,小聲嘀咕道,“吃不下,睡不著,腦子跟著疼,渾身不得勁。”
“那便回家吧。”他把她抱起來,明顯感覺到輕了,眉頭頓時緊擰了起來,“自個都照顧不好自個,還怎麼照顧孩子?”
喬莘攬著他的脖頸,埋頭在他懷裡,“若是相公在身邊,那指定不一樣的。”
做了生意,她愈發會講話,不僅能哄季母季父,哄他也是越來越嘴甜。季淮是愛她的,素日裡不用怎麼哄,他便眉開眼笑,要什麼給什麼,看她的時候眼裡都帶著柔光,女兒偶爾調皮他都沒有那麼耐心。
馬車上。
季淮將她抱在懷裡,快到家時,他低啞的聲線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我若執意不要這孩子,你怕是會惱我,算了,那就留下吧。從即日起,把幾個掌櫃調過來做賬,你就安心養胎,不要為此煩惱。”
“平安生下孩子比什麼都重要。”
喬莘還想商量,她並不覺得有什麼。懷女兒時,臨產前一日她還在看賬本,還未說話,就對上了季淮的視線,他眸光微深,可不是在詢問她意見。
她抱他的手緊了緊,溫順接話,“相公說什麼就是什麼,全聽你的便是。”
季淮緊蹙的眉頭才鬆了鬆,心底在做盤算。
*
喬莘回到家後,心情舒坦很多,但是孕吐不減,季淮費了好大的力氣研究膳食,才能哄騙她多吃兩口。
瘦掉的肉也慢慢漲回來,雖然有些不適,但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她也不覺得累,還是滿歡喜。
肚子一天天凸起,小家夥在裡頭踢她,一下又一下,她摸摸這頭,他就蹬蹬這頭,摸摸那頭,他又踢踢那頭,逗得她眉眼彎彎。
一根筋時刻在繃著的隻有季淮,也隻有他知道多危險。
就連府城的產婆他都信不過,原先說要搬去府城,現在他不想去府城了,直接去京城。
楊章在京城,有了這層關係,他能給喬莘請最好的產婆。
季母和季父是不解,這一下就要去那麼遠,喬莘還懷著孕呢,經不起折騰啊。
季淮說:“去了府城最後也要去京城,何必搬來搬去?我已經讓楊太醫幫忙購置了一處住宅,隻需過去就行。”
喬莘倒沒什麼意見,“相公去哪,我便去哪,隻是外祖母能否跟我們一起去?留她老人家在這邊我不放心。”
何氏和雲世德早就分道揚鑣,兩個人都過得堪比乞丐,她本就是個孤兒,隻剩雲老太太讓她惦記。
雲老太太也沒什麼念想,兒子早就靠不住,已經消失了。
她也就跟著喬莘去享福了。
季淮辦事利索,很快,一家人就搬來了京城。
天子腳下,果然是不同,季父是商人,很快就投入到發展壯大家業中,為此樂此不疲,季母也開始奔走忙碌,與各位官家夫人打關係。
就連雲老太太都被京城的繁華迷了眼,各種新奇玩意兒可真多,還有那長得黃頭發和藍眼睛的人,據說是瓜哈求國的人,距離這裡很遠。
季淮卻成天圍著喬莘打轉,街坊鄰居都知道新搬來的季家那兒子看中他媳婦,是個會疼人的。
楊章若說怎麼做有利於生產,他記得牢,生怕漏了。宮中娘娘做什麼,吃什麼,他都恨不得全給她安排上。
吃穿用度,那要最好的。
雲老太太那日還悄悄說:“宮中娘娘若是不得寵,怕還比不上你這待遇。你娘去得早,我總覺得你這孩子生下來就是個命苦的,如今看來,福氣在後頭呢。”
喬莘無法反駁。
彆人孕吐幾個月,她如今八個月了,還在吐,可就算如此,季淮也總有辦法把她喂得白嫩白嫩,臉頰紅潤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