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翡翠那狡辯的話,賈敏再也聽不下去,手一揮,桌邊的茶杯就摔了下去,“啪嗒”一聲發出脆響,裡麵的茶葉和水灑了一地:“夠了,你不用再說了,來人,送她回自己的屋子,讓她好好休息!”
人被押走了。
賈敏捂著胸口,她覺得惡心。
從胃裡冒出來的惡心。
枉費她心裡有愧打算好好補償,預備了嫁妝,給她匹配喪妻有子的家生子以保障她的後半生,還給母親寫了信,說好好安置她弟弟!
她那一番說辭,全是虛情假意,她分明就是想做姨娘!聽令?
她下的令就不是令了嗎?
她隻是選擇性的聽從了自己內心也順從的令罷了!
還有這院裡的人……賈敏目光清冷的看著窗外,她們是不是忘了,她才是主子?
“來人,叫錢嬤嬤過來。”
在她這碧濤院裡,能讓翡翠暢通無阻的進房裡的人是誰?
賈敏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誰做的,她深深的失望了。
錢嬤嬤一開始就預見了這個場麵,一進來就跪下認錯,“太太,我知道你不高興,但我敢對天發誓,絕對沒有一絲的私心,全是為了你好啊!”
翡翠有樣貌,不能生,有賣身契在手,太太不方便出的麵,說的話,她都能代替太太去做。
還沒有後顧之憂。
她也不想這麼急,這麼倉促,手段還這麼拙劣,但是太太已經有看好的人選了,她不出手不行,再拖延下去,翡翠就被配人了。
所以哪怕知道太太會生氣,也隻能出此下策。
現在這樣肯定是不能匹配給其他人了,以後可以慢慢再圖謀。
賈敏沒說話,就這麼清冷的看著她。
這個出乎意料的反應讓錢嬤嬤有些不安:“太太,你彆氣壞了自己的身體,一切都是我的錯,你罰我吧,我甘願認罰。”
賈敏輕輕的合上了眼睛。
她之前就不該心軟的。
“嬤嬤,你年事已高,現在身體既然有些不適,日後不用再勞累了,我會讓丫鬟好好照顧你的。”
賈敏下定了決心。
錢嬤嬤:“!!!”
她悚然,這是要收她的權?
錢嬤嬤麵孔一陣扭曲,張了張嘴想要為自己辯解,看到了太太的眼神,她心跳猛地一縮,下意識的憋住了,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重重的給她磕了個頭:“老奴……知錯。”
離開的時候,身形踉蹌,差點摔倒。
從背影來看,一下子蒼老了五歲不止。
賈敏沒有心軟。
她一連叫了幾個人進來,把奶娘手裡所有的權力都收走,撥了兩個小丫鬟照顧她,說是照顧,實際上就是盯著她,不讓她做彆的。
等過段時間,賈敏就打算讓奶娘搬出去,她會給她買個小宅子,準備好下人,讓她頤養天年,其他的,就沒有了。
除了她之外,其他人賈敏也不打算輕饒。
不過不能一夜都把人換了個乾淨,那樣太顯眼了……
至於說翡翠,她想留下來?
可以。
不過,她留下來的方式未必是她想要的。
……
雲舒瑤是生產完接近三個月,要恢複去碧濤院請安的時候才知道多了一位新同事的事。
這件事並沒有傳開。
所以消息傳的慢。
雲舒瑤知道了,不由多關注了兩分。
多一個同事少一個同事看著不打緊,但是很有可能會增加或者是減少自己的工作量。
這是每一個老油條都必須關注的。
雲舒瑤之前工作的時候有位同事突然離職,對方的工作她身為組員被迫接手,之後來了一位新人,結果彆說幫忙了,不幫倒忙就不錯了。
很快新同事離職不乾了,她還鬆了一口氣。
而同事們的相處也要看脾性。
雖然因為工作崗位的關係,她的同事們都是塑料情,但要是性格針尖對麥芒,本來就不和諧的辦公室更增添幾分火藥味。
在這裡,要是性格不合,相處的時間是少,但要是對方也是姨娘,每天早上都要請安,打交道是少不了的。
雲舒瑤這一打聽,發現這位新同事的消息不多。
她知道了對方長得挺好,並且是上回榮國府來人跟著一起來的,而且新同事職位不是姨娘,而是跟林如海在外書房的那兩位姑娘一般,是沒有名分的通房。
也沒有什麼特殊待遇,除了月銀比大丫鬟多一些,她還要負責針線房的活計。
並且林如海好像已經把這個人給拋到腦後了。
雲舒瑤:?
看不懂這個操作。
這人不會是自己爬床的吧?
總不可能是賈敏推出來的,要是她推出來的不會是這個待遇。
要是自己爬床的話……想到梅姨娘院子裡那個被送走的丫鬟,雲舒瑤不由在心裡記下。
要是真這樣,觀察一段時間就能確定了。
賈敏能坐穩當家太太的位置,可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出身。
*
雲舒瑤知道了,沒多久梅姨娘也知道了。
自從梅姨娘自罰抄經書之後,伍嬤嬤有了個兼職,那就是教梅姨娘規矩,她的規矩太鬆散了。
這讓伍嬤嬤暗中叫苦,卻不能推脫。
她在梅香院的時間也不短了,對梅姨娘的印象很簡單,這就不是一個安分的人。
雖然心思簡單,但她不夠安分。
在這點上,伍嬤嬤不知道羨慕過多少回蘭馨院的王嬤嬤。
而且,有的時候伍嬤嬤是真的不知道梅姨娘那可以說是想一出做一出的事怎麼來的。
好在關鍵的時候還知道點分寸,在懷孕那段時間沒有跳出來,不然伍嬤嬤懷疑自己就算有八隻手都護不住那一胎。
至於為什麼梅姨娘關鍵時候會知道點分寸,伍嬤嬤將大部分的功勞放到了梅姨娘的生母身上。
她能夠勸住梅姨娘。
另外就是梅姨娘在對待她們的態度上也讓人詬病。
她們是從老太太的院裡出來的,就算是太太院子裡的人看到了她們也會客氣一點,但梅姨娘不,也就對待她的時候會客氣一些。
不是說這樣有錯,就算是半個主子,那也是主子,跟她們這些奴婢不一樣,但……就不會做人。
也沒讓她做什麼,就是態度客氣一點,而不是那樣頤指氣使。
她這樣的態度,隻會讓大家的立場從始至終穩在老太太那裡。
因此伍嬤嬤雖然覺得梅姨娘這做法不大聰明,卻也沒怎麼乾預。
她跟老爺上的那些眼藥,伍嬤嬤也聽過不止一兩次。
她都有些吃驚,自從有了大小姐,這個梅姨娘有些飄了。
在懷孕的時候還不敢這樣。
老爺看在大小姐麵上敲打過好幾回,可惜的是梅姨娘不開竅。
伍嬤嬤一開始還以為梅姨娘是聽懂了,仗著自己有了大小姐不管,但後來她發現梅姨娘是真的沒有聽懂老爺的敲打。
這回就讓老爺給罰抄經書,以她的速度,沒有三個月以上她根本抄不完。
老爺還說到時候會檢查,杜絕了她讓人代寫或者是自己亂寫的路。
相當於變相禁足。
這下好辦了。
跟抄經書比起來,學規矩都不是那麼讓人忍受的事情了。
就她這個身體也不能體罰,口頭教育居多。
現在看到梅姨娘知道了這個消息就瞪圓了眼睛,激動的想要說什麼的狀態,伍嬤嬤不緊不慢的拍了拍戒尺,輕輕敲擊到桌麵上,“姨娘,你的經書今日份的還沒抄完,今日的規矩也沒學。”
梅姨娘的臉,綠了。
這該死的老虔婆!
*
滿了三個月,恢複回原來的每日請安,現在一起出門的不僅僅是雲舒瑤和紅袖兩個人了,兩個小家夥也要一起去。
當然,他們年紀小,是由奶娘抱著帶他們過去,而且他們說是請安,實際上也是奶娘和嬤嬤代為請安。
去到碧濤院,雲舒瑤看了一下。
有些麵孔不見了,出來的是新人。
她前腳到,後腳梅姨娘也到了。
許久不見,看了一下對方,乍一看上去沒變化,仔細看去,她比起之前更能收斂得住自己的情緒了。
看來抄經書這段日子她吃了不少苦頭。
進了正廳,賈敏一人獨坐。
妝容精致,神態平和。
看來她今日心情不錯。
請了安後,賈敏還關心了幾句,問問她們以及孩子的近況。
至於說另外一位新同事,沒有見到她。
梅姨娘還是那個性子,忍了忍,沒有看到想看的人,問了:“太太,聽說我們多了一個妹妹,怎麼不見她?”
賈敏看了她一眼,臉上還帶著笑意:“去,叫杏花姑娘過來認認人。”
有丫鬟恭聲應是。
雲舒瑤:好像不是錯覺。
還有,杏花?不是叫翡翠嗎?
碧濤院的氛圍,跟之前比變了,下人們對賈敏的態度……更恭敬了。
沒多久,人出來了。
賈敏:“她本名杏花,改的那個名字日後就不用了。”
趙杏花乖巧的給賈敏行了禮,“杏花給太太請安。”
然後給梅姨娘和雲舒瑤行了半禮:“杏花見過梅姨娘、雲姨娘。”
梅姨娘一看到了趙杏花的樣子,心裡就敲起了警鐘。
這個翡翠跟她們的風格都不一樣,看上去乖巧可愛,看著沒有什麼心機,但她爹的後院裡有個類似的姨娘,她爹很是寵愛。
她下麵的兩個妹妹都是她生的。
已經出嫁了,因為學到了那個姨娘的精髓,據說頗得家裡夫君的喜愛。
這樣的人老爺要是也迷上了,梅姨娘也不覺奇怪。
因此,她的心裡升起了危機感,皮笑肉不笑:“原來是杏—花—姑娘啊,杏花姑娘客氣。”在說到名字的時候特意拉長了語調,涵義豐富。
雲舒瑤暗暗佩服,這拉仇恨的速度也是沒誰了。
杏花垂著頭,好像什麼都沒聽出來,喏喏:“梅姨娘謬讚了。”
她也在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這兩個人,梅姨娘很好認,她身上的顏色很張揚,是一個讓人輕易移不開眼睛的嫵媚女人,雲姨娘沒有那麼顯眼,那張臉同樣不差,氣質更溫和些。
老太太的吩咐是讓她著重盯著雲姨娘,她的威脅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