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正的無知無覺中,蝴蝶效應還在繼續。
張領導記住了黃毛的車牌號並且舉報了他。交警在查黃毛超速和闖紅燈的問題時意外查出了黃毛現在拿在手裡的駕駛證是假的,真的早就被吊銷了。
於是,黃毛被拘留了。
等到黃毛的姐姐對丈夫哭訴這件事,問有沒有辦法把黃毛撈出來時,丈夫刑工頭的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絲警惕。原本他以為這個小舅子隻是遊手好閒、愛糟蹋錢,但妻子喜歡縱容小舅子,刑工頭看在妻子當年陪著自己吃過苦的份上,存著破財免災的心思,對於小舅子的行為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刑工頭實在沒有想到,這小舅子連違法亂紀的事情都敢做了啊!
有句俗話怎麼說的來著?小時偷針,大了偷牛。今天辦假-證,如果再不對他進行約束,誰知道他明天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因著黃毛被拘留,刑工頭終於下定決心不再縱容妻子和小舅子了,哪怕夫妻情分再深也不行。
下決心要防著小舅子的刑工頭不知道,遠離小舅子的決定讓他在日後少了好大的一件禍事,間接又影響了很多人和事。
……
孟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彩票沒有中獎,這讓他非常失望,但實話實說,也僅僅是失望而已,萬萬不到絕望的程度。他那個自重生後始終飄在半空中的心反而因為這份失利一下子落到了實處。
他忽然變得非常清醒。
原來重生之後,並不是事事皆在掌握之中的。
我隻是重生了,我不是神,我依然要對這個世界心懷敬畏。
“如果我們家在重生前中過三百萬的大獎,重生以後卻中不了,那我非嘔死不可。但既然重生前就沒有這三百萬,重生後沒有就沒有吧,可能我們家就是沒有這個財運吧。”孟正在心裡對自己說。
家教真的很重要,雖然孟爸爸和孟媽媽不會講什麼大道理,但他們卻用幾十年如一日的實際行為把“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觀念傳遞給了孟正。
天降橫財或許是件好事,但腳踏實地一步步發展也沒什麼不好的。
雖說沒了這三百萬,家裡不能去買房買店鋪,爸爸媽媽也不能去做生意,但是既然重生前的孟正都能憑著實力考上大學,留在大城市裡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重生後的他會少走很多彎路,應該能做得更好。
重生本身就是賺的,哪怕沒有這三百萬,依然賺到了。
這麼一想,孟正的心情瞬間就好多了。
再說,他那個彩票也沒有白買啊,雖然沒中獎,但好歹在買彩票的路上幫助了一位孕婦,不是嗎?那條路上基本上沒有行人,如果不是孟正和孟爸爸正好路過,誰知道孕婦最後會發生什麼事!
“行,彩票這個事情就算是過去了。接下來我要做什麼呢?”孟正自言自語道。
他肯定是希望家裡儘快富裕起來的。可是,第一家裡現在基本上沒有存款,發家致富的本錢在哪裡?第二孟正生理年紀小,如果他建議父母去城裡擺個小吃攤什麼的,從未離開過老家的父母根本不會采納,隻會當他在胡言亂語。
孟正的腦海中劃過了一道閃電。
他要教父母認字!
現在正是暑假。十一歲的孟正剛剛結束三年級的課程。待九月份再開學時,他就要上四年級了。孟正想著,至少在開學前,他不打算糾結賺錢養家的事了,他要試著教父母認字。
他們生活的這個後山村是Z省西北部丘陵山區裡的一個非常偏僻的小村子。貧窮導致了這裡的教育資源非常匱乏。像孟爸爸孟媽媽這一輩的人,六幾年出生的,如果他們出生在城市裡,他們肯定上過學,多少認識幾個字,但孟爸爸孟媽媽卻出生在山窩窩裡。孟媽媽隻上過幾天的學,孟爸爸倒是小學畢業,但他念書時正趕上十年浩劫,學校裡亂得很,誰知道他是怎麼混完學校課程的。
等到孟正走出山村去上大學時,他才知道,像他爸媽這樣不認識字的中年人在城市裡並不多見,像他這種從小到大沒有見過麥當勞肯德基的年輕人也不多見。但這並不是他們的錯。他們隻是被地域限製了。
不是孟正自誇,其實孟爸爸和孟媽媽都挺有才的,他們這輩子吃虧就虧在不認識字了。他們就像是“井底之蛙”中的那隻蛙,卻沒有一隻好心的鳥來告訴他們,外麵的世界有多大。
趁著父母現在還年輕,孟正就想要做這隻鳥。
拿孟爸爸來說,他年輕時——真的是年輕時,那會兒他都還沒有和孟媽媽結婚——跟在一位木匠身邊學手藝,正兒八經地拜過師。那位木匠師傅不僅僅是木匠,同時還是一位油漆匠。那時候的油漆匠和現在的油漆匠不一樣,那時候的油漆匠主要負責給家具上漆,必須要有繪畫功底。孟爸爸跟在師傅身邊學了幾年,不僅能做一手漂亮的木工活,還上得一手好漆,能在家具上繪製出各種吉祥紋路、花鳥魚蟲。
可惜的是,等孟爸爸學成了,人們忽然開始追捧工廠裡生產出來的那種家具了。雖然那種家具沒有老手藝人做的家具結實,可是人家款式新穎啊!年輕人結婚時都喜歡去鎮上買家具,覺得那樣有麵子,木匠的生意就越來越差了。
孟爸爸的木匠師傅有一個哥哥,算是孟爸爸的師伯。師伯是篾匠。孟爸爸做木匠學徒的時候,吃住都在師傅家裡,師傅家裡的活計都被他包攬了,就連師傅孫子的尿布都需要他來洗。師伯眼饞孟爸爸這個勞動力,常常把孟爸爸叫去他家裡乾活。孟爸爸每次都老老實實地乾了,看上去任勞任怨毫無脾氣,其實卻把篾匠的手藝偷學到手了。但篾製品被市場經濟淘汰得更快。竹籃竹筐哪有塑料籃子塑料框子便宜啊!
就這樣,孟爸爸幾乎是學成就失業。
等到孟正記事以後,家裡雖然還留著做木工活、做篾製品的工具,但孟爸爸基本上不靠這個賺錢了,隻偶爾做一點家裡自用的小家具。再等到孟正上了初中,家裡的開銷漸漸大了,孟爸爸和孟媽媽見在家務農實在沒有出路,就跟著同村人去了城裡當農民工。
工地上的農民工分為泥瓦匠、木工、鋼筋工很多種。雖然也有木工,但木工主要負責搭設現澆混凝土支撐架和房屋木結構,和木匠是兩碼事。孟爸爸一去工地,就把自己年輕時的手藝徹底丟下了。
這原本也沒什麼。
對於孟爸爸來說,隻要能養家糊口,能把孩子的學業供出來,他再苦再累都不怕。可是,等到孟正大學畢業以後,人們的觀念發生了變化,傳統的木匠篾匠忽然就變得吃香了。有老手藝人編個帶著福祿壽喜字樣的竹盒子放在網上賣,一個盒子賣一千六!這讓孟爸爸極為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