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 11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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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絨和顏未辛通話的同時,係統任務專項處將顏未辛的具體定位同步給了她。

看到定位後,葉絨沒有掛斷電話,一邊使用人魚的祝福安撫他,一邊開車朝這個地點趕去。

大約十分鐘後,葉絨來到一個公園裡邊。

因為下著大雨,又是晚上,此時的公園幾乎看不到人。

路燈光線昏黃,葉絨在外邊停了車,撐著傘往裡走。

沿著鵝軟石小道,葉絨一路小跑,然後見到前麵路燈下,公園長椅上坐了一個人。

下著雨,他恍若不覺,麵無表情地望著遠處,視線不知落在哪裡。

“未辛!”葉絨腳下步子快了幾分走到他麵前,微微彎下腰將手中的傘撐在他頭頂,然後看到他還不斷往外滲血的下唇,像隻受了傷的毛發被打濕但依然帶著凶性的流浪貓。

葉絨眼中擔心,輕音放輕:“你身上濕透了,會著涼,先跟我回去吧。”

聽到這個聲音,顏未辛偏過頭來,豔麗到顯得淩厲的眉眼霎時柔和了幾分,他語氣有幾分恍惚,笑:“如果我殺了人,姐姐是不是就不會再理會我了?”

葉絨怔了下,給他撐著傘,認真的說:“我不會讓你走到這一步。我答應過拉住你,就一定會做到。”

“那……如果在那之前我已經做過了呢。”顏未辛是知道自己做過什麼的,大火燒焦皮膚的味道,還有那些人死前的掙紮和扭曲的表情,對死亡的恐懼和對他的恐懼,他都記得。

他是重生回來的,少女不是。

少女連隴玉大地震的時間地點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他具體乾過什麼。

顏未辛從來不覺得自己上一世殺了那些人有什麼不對,因為他們該死,死一萬遍都不足以讓他消恨。

所以重來一次,他隻想讓他們嘗遍生不如死的滋味,體嘗更絕望的痛苦,將他所遭遇過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還給他們。

這一切,少女的出現打斷了他所有的計劃。

從嗔蒲開始,不,是從他剛重生回來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一切不知不覺脫離了原本的軌道。

為什麼他不惱恨少女打亂他的計劃呢?

顏未辛也曾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後來他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就算最終他順利實施計劃,讓他們嘗儘痛苦生不如死,然後再一次殺了他們,事情也不會徹底結束。因為隻要他們一死,他就會體嘗到更深的空虛和痛苦。

就像上一世他目睹他們的死亡最終結束自己一生一樣。

和被毒丨品折磨的痛苦不一樣,那是更深的空虛,像是有什麼撕扯他的靈魂,生生在他胸口剜了一個口子。

而這個口子在和少女的相處中慢慢地不那麼疼了,撕扯著他的力道也變得感知不到了。

哪怕什麼也不做,他也喜歡待在少女的身邊,喜歡她看過來時帶笑的帶著關切模樣的目光,嘴裡說著為了“目的”接近他,卻費儘心思想要救他,不讓他選擇無法回頭的路,可又因為知道他經曆了什麼,所以從不開口讓他放下過去,而是安靜地陪伴在他身邊。

他很喜歡她陪伴在身邊的時間。

溫暖的,平和輕鬆的,他總是會想,要是她能一直陪著他就好了。

既然她是為了“目的”來到他身邊,那是不是隻要“目的”沒有得到,她就會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這個念頭從知道她是為了“目的”來到他身邊的時候瞬間升起,他不再抗拒她的接近,還藏著自己卑劣的竊喜。

有所求,就可以掌控。

他可以去抓住。

可以占有。

也許是出自內心隱晦的他尚未察覺到的惡念,他不禁問出口:如果得不到他的“喜歡”會怎麼樣?

她當時巧妙地避開了這個問題。

這反而讓他在意起來。

酒吧中,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思考也變得遲鈍起來,雙頰染上紅暈,目光迷離,醉態嬌憨,但意誌意外得堅定,她一個字都沒說。

可同時,從她不說的態度他隱約察覺到那背後並沒他想的那麼簡單,她會一直陪著他這件事並不存在,因為她從未這樣承諾過。

她說過會保護他,但卻不是一直。

——“那如果我一直需要姐姐保護呢?”

——“不需要的,你未來可期。”

不是不需要,而是她知道不能,她無法一直陪著他,同時也真心覺得他未來可期。

在他越來越深的探究下,也意識到這個無法並不是不願意的拒絕。那天殺青宴上他故意挑釁顧微生,一半是幼稚的占有欲作祟,一半是想要探知什麼。

顧微生自然不是什麼大度寬容的男人,但麵對他的挑釁表現得平淡至極,再回憶那天晚上,反而是自己因他的到來被刺激了。

後來隴玉大地震的發生,他意識到少女並不是“重生”,她知道未來的一些事,也知道地震會發生,可她不知道隴玉大地震的時間和地點,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重生前具體做過什麼,否則也不會用那樣柔軟帶笑的清澈眼瞳看他了。

不會說出要保護他的話了。

顏未辛不懷疑,如果他越線,少女並不會包庇他或為他遮掩。就像她接近他起初為了得到他的“喜歡”,但發現他的重生後,比起得到他的“喜歡”,她會優先選擇站在他的對立麵,阻止他的複仇計劃,並放棄得到他的“喜歡”。

隻是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她真正放棄的是什麼,直到見過沈晏清,對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他一下子意識到少女放棄的是什麼。

他要她活著,他喜歡她。

那天,沈晏清還說了句:“雖然無法得到她證實,但應該是有時限的,這個時限並不會太長。”

可兩個月了,依然不行。

他漸漸地感到焦躁,他到底需要怎麼做呢?

是因為他卑劣的想要獨占她的緣故嗎?還是因為他內心深處依然渴望著複仇,希望她消失。

“………”不,他不想她消失。

他可以放過顏康安和孔慕芙,也可以放棄複仇,他希望她活著。

原來,他真正害怕的是這個世上唯一善待他的人收回對他的所有溫柔,害怕她知道他惡鬼般的真麵目。

如果她知道他曾經做過什麼,還會一如既往地對他嗎?

如果她得到了他的“喜歡”,他沒有價值了,她會不會與他形同陌路了呢,或者因他的過往而厭惡他呢?

內心矛盾卑劣交織著,他以為自己可以一直裝作若無其事地和她在一起,如果有一天她死去了,他對這世間唯一的留戀也消失,活著和死去有什麼區彆呢。如果那一天到來,他就陪她一起離開。

雨砸在傘麵上,顏未辛看著麵前給他撐傘擔心看著自己的少女。她和他不同,她眼瞳裡還對這世間抱有期待和希望,她想要活下去。

而他本就是死去回來的一縷遊魂,無處可去,還試圖在她身上寄生。

雨水洗刷著這片天地,連帶著他心中那些不能說的念頭也變得更清晰了。

原來,他始終在她麵前都自慚形穢。

對上少女認真的目光,他乾澀地開口:“如果在那之前我已經做過了呢。”

如果在更早之前,他已經踏出了這一步呢,他殺了人。

葉絨看著少年冷厲的眉眼,想到了他21歲那年顏家的那場大火,並不意外,或者說當初書裡看到那段就有猜到是少年放的了。

但在這個世界,不管是顏文曜還是顏陽輝杜珊梅,亦或者顏康安和孔慕芙,都還活著。顏未辛也活著,誰也沒有死去。他並沒有殺人。

葉絨不知道重生是什麼機製,重生到底是偶然間得到平行世界中另一個自己的記憶,還是在夢裡預知了未來呢?

它無法用科學去解釋,無法證實它真的存在。

就像她穿書一樣。

現在大家都還活著,誰也無法證實他記憶中的“前世”究竟是真實存在的現實,還是隻是一場關於“未來”的預知夢。

葉絨很平靜,說道:“未辛,你可以試著從噩夢中走出來,因為這裡才是現實,是你真實生活的世界。”

說著,葉絨像是為了讓他確信這點,左手掌心輕輕貼著他微涼的側臉:“能感知到溫度嗎?這裡才是現實。我知道你在夢裡經曆過什麼,做過什麼,一個瀕臨痛苦瘋狂的人做什麼都不奇怪,我理解你那時的心情,雖然我從始至終不認同用任何方式奪走彆人的生命,但我不會因為夢裡的事去苛責你,因為換做是我經曆你遭遇過的一切,未必會比你冷靜,未必還能保持理智。”

“………”那一瞬,他神色間像是放棄了什麼,半晌,他嗓音嘶啞:“姐姐,我說不定也會殺死你。”

葉絨一怔,瞬間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來不及去想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開口說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幸身死,那一定不是你的錯。相反,因為你的存在,我才能擁有這個暑假。”

說起生死,或許是因為她曾經死過一次,所以本身對死亡並沒有太大的敬畏,說的時候也很平靜。而且,正是因為有了顏未辛,她才又多了三個月可活。

如果真的她最後不能把他的好感度刷滿至100,她最後的結局也並不是他形成的。

“而且,”葉絨頓了一下,撐著傘看著他笑:“而且我從來沒覺得我會因為你而死去,我覺得我會得到你的喜歡………未辛?”

撐著傘的手被微涼骨節修長的手覆上,葉絨驚訝了一瞬,然後撐著傘的手被他微微用力一拉,葉絨猝不及防地往前傾去——

“!!!”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少年的腿上,手中的傘依然撐著,力道卻不是她的,腰間環著他另一隻手。

葉絨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腰間的手固定這她的坐姿,起不來。

她看向少年,喊了聲:“未辛?”

“嗯。”顏未辛看著坐在自己腿上的少女,請求道:“姐姐再摸摸我。”

“………”葉絨頓了頓,摸臉嗎?

葉絨重新將手心覆在他微涼的臉側,他因為淋了雨,皮膚溫度有點涼,連帶著發尾都在滴水。

但因為天生長得好,下唇帶著一抹咬開的豔紅,此時眼微微半闔,是另一種讓人心碎的綺麗和美好。

雨打著傘麵,水柱順著傘麵滑下。

“我很喜歡和姐姐在一起,想要姐姐活下去,我想以後能一直和姐姐在一起,和姐姐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人了。”顏未辛看著她,聲音很輕,雨聲中聽起來有些不真切,所以葉絨下意識俯身拉近了倆人的距離,好聽清他說話。

看著微微傾身到自己身前的少女,帶著體溫的花的香味從她身上傳來,此時隻是手與臉貼著些微的溫度讓他覺得不滿足,他忍不住將她抱進懷裡,下巴抵在她肩窩,微微歎息:“姐姐身上好暖,一下就不冷了。”

葉絨想說是因為你淋了那麼久的雨,身上溫度都被雨水帶走了才會冷。但這會兒她任由他抱著,因為他看起來像是被世界遺棄的一抹遊魂。

帶著前世的記憶的看起來支離破碎靈魂,與這個正常運轉的世界格格不入。

會沒事的。

葉絨輕撫他的背脊,試圖能讓他暖一些,結果一陣風吹過來,葉絨身上衣服本就薄,遇水就濕,被顏未辛這一抱也濕的差不多,這會兒被風一吹,身體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葉絨:“………”

“姐姐冷?”察覺到懷裡少女抖了一下,顏未辛把她鬆開,然後就看到她身上的白襯衫被他這一抱濕了大半,路燈的光線昏黃,濕透的白襯衫依然很顯眼。

顏未辛頓了頓:“抱歉,我把姐姐身上的衣服弄濕了。”

“沒關係。”葉絨並不是很介意,“你先跟我回酒店,已經很晚了,今天就到我那兒休息一晚吧。”

顏未辛頓了頓,看向坐在自己腿上神態自然的少女。

葉絨對上他的視線,發覺這話確實容易讓人誤會,忙解釋道:“我住的是套房,次臥今晚讓給你住,我出來之前特意讓琳姐給你準備了換洗的衣服,這會兒應該送來了,你這淋得一身,得洗澡,不然會著涼。”

顏未辛輕輕應了聲:“嗯。”

葉絨視線看向他環在她腰間的手:“那先讓我起來吧。”

顏未辛鬆開手讓她起身,自己也從長椅上起來。

這會兒顏未辛身上全濕,葉絨還有三分之一乾的,但看起來也差不多,此時雨也沒有要停的意思,倆人撐著傘往公園外邊走。

這個天,這麼大的雨淋濕還是有點冷。

上了車,葉絨把車上的暖氣打開,才感覺好一些。

回到酒店,葉絨在客廳拿了一個裝衣服的紙袋給他:“快去洗澡,彆感冒了。”

顏未辛看了眼她遞來的衣服,笑著伸手接過:“謝謝姐姐。”

看著顏未辛去了次臥,葉絨先打電話讓前台把晚餐送上來,然後回自己屋洗澡。

洗完澡,葉絨把頭發吹乾,換上衣服後感覺整個人有些難受。

她算了算日期,這時間也太巧了吧,她明天還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葉絨摸了摸隱隱作痛的小腹,躺在床上,她有一段時間沒疼過了,都感覺陌生了。

葉絨蜷縮著身體,抱著手機正要跟琳姐要止疼藥的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

“姐姐,我可以進來嗎?”

“嗯……進來。”

顏未辛一進屋就看到她蜷縮著窩在床上:“姐姐?”

“………”葉絨這會兒很想起來,但身體不支持她做這個舉動,對上顏未辛有些擔心的神色,忙開口:“沒事,就是肚子有點疼,一會兒吃過止痛藥就好了。”

葉絨這麼一說,顏未辛瞬間明白是她生理期到了。

因為他,她還淋了雨受了涼,所以才會疼嗎?

“姐姐。”顏未辛走到她床邊,伸手碰了碰她額頭,沒有高熱的現象,“我去給姐姐買止痛藥,姐姐在這兒等會兒。”

說完,顏未辛就離開了。

葉絨:“………”

編輯給琳姐的消息還沒發出去,而這會兒顏未辛已經出去了。

最後,葉絨沒有把這條消息發出去,而是等顏未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