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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焉把手中的酒杯放下,球形冰塊撞擊玻璃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絨絨,你喝醉了。”
他嗓音有些低啞,險些忘了偽裝。
但已經喝醉的少女並沒有察覺到,她抱著他,親昵地蹭著他的脖頸,酒醉後話說得有些含糊:“………唔,我沒醉,我還清醒著呢。”
尾焉:“………”
喝醉的人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醉了。
葉絨感覺自己麵前已經開始出現重影,身體知覺遲鈍完全使不上力,隻能抱住身邊的人,才不會滑到地上去。
“尾焉姐姐………我會對你好………”葉絨感覺自己失去了支力點,酒勁兒完全上來後讓她腦子開始發沉,她努力說出想要說的話:“我會保護你的,所以………不要難過………”
尾焉:“………”
尾焉神色有些恍惚。
難過?他表現出了難過的樣子嗎?
在他晃神的片刻,懷裡的少女身上軟綿綿地使不上力,站不穩,也抱不住身邊的人,整個人往地上滑去。
尾焉在她失手滑倒之前伸手攬住她的腰丨肢。
他看著懷裡的的少女,因為醉酒有些不適而微微蹙起眉,麵頰酡紅,唇色紅潤,眼神迷離,已經醉得不輕。
“我先帶你回臥室。”尾焉輕聲歎了口氣,將醉得不怎麼清醒的少女打橫抱了起來。
少女挨著他胸口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
尾焉穩穩地抱著她上樓,然後把她抱到床上。
少女穿著睡衣,領口袖口綴著蕾絲,這會兒因為她的動作翻了起來。
尾焉替她把領口袖口的蕾絲理好,然後替她把被子蓋上。
看著少女熟睡過去的臉,尾焉走了會兒神。
那麼多年,自11年前,他隻剩下自己之後,感情這種東西就好像變得與他毫無乾係。
他以女性的身份示人,自然不存在女性對他表達愛意。女性的目光,有羨慕“她”的出身,有嫉妒“她”的容貌和擁有可以隨意揮霍的財富,也有同情憐憫“她”婚姻都成了籌碼,永遠不能像普通女人一樣得到男人的愛憐,得到一個普通女人一樣簡單的幸福。
而男性,他自己就是男人,自然明白男人會傾向於選擇哪一類的伴侶或者情人。恰巧,一直以來他接觸的也是聰明人,不會不知趣地談論一些他不感興趣的話題。
而看不懂氣氛的蠢貨通常不會出現在他麵前。
他很少進行不必要的露麵,家族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由彆人代理。
不是必要,他完全不需要露麵。
他還是比較喜歡待在本家,與自己的族人打交道,他怕那些人忘記了自己曾經做過什麼,忘記了什麼。
也因為他以女性的身份示人,他與任何人關係都不親近,自然沒有男性友人或者女性友人,他隻有下屬和可以合作的人。
但,隻有葉絨不一樣。
這是他這些年唯一主動去接觸的人。
起初,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相熟的影子,才關注了幾分,決定讓她成為“玫瑰之家”的代言人。
意外的是,她的公司拒絕了。
並不止拒絕他,而是拒絕了所有的代言。
哪怕他將代言費提高到一個天價,她的經濟公司依然不為所動。
尾焉自然在意起來。
她的公司似乎並沒有因為她名氣打起來而把她當做取之不儘的搖錢樹,這顯然不符合一個經紀公司的利益需求。
尾焉猜想應該是她因為什麼有特彆的原因而不接代言。
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是什麼,但他心中越來越想見一見她。
這個念頭升起的時候,他便讓人去安排了。
少女的經紀公司並沒有不留一絲餘地,願意讓他親自與少女商談代言的事,似乎篤定少女會拒絕。
然後,他就見到了少女。
少女沒有立刻答應代言的事,但看起來並不排斥與他成為朋友,甚至互相留了聯係方式。
這個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讓他覺得此行非常愉快。
他也想要和少女變得親近起來,哪怕隻是偶爾見見也好。
因為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是從前沒有過的輕鬆,心情變得很好。
隻是看著她便覺得心情好。
尾焉知道,是因為自己在她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所以想要好好對她。
希望她臉上笑顏常駐,希望她眼中的光芒可以永遠停留在那雙漂亮的眼瞳中。
看著這樣的她,他便短暫地得到了休息,她的存在讓他枯死的心感到了一絲慰藉。
他明白少女並不是他的妹妹,所以從一開始他便重新去了解少女,她的喜好,她的習慣,以及她的脾性。
毫無疑問,她們是不同的兩個人,是獨立的個體,唯一的相似之處便是她們身上有著相似的特質——
不會被周遭同化,永遠秉持自我的靈魂。
他從來沒有把少女當做妹妹,而是當做了一絲慰藉。
看著這樣的少女,他便覺得這樣的日子不算太過漫長,她在身邊的時間,沉悶死寂的時間仿佛都按下了快進鍵,不再這麼難捱。
尾焉永遠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在目的達成之前,他不得安寧,也不能休息。
所以少女的出現,對他而言真的是一個驚喜。
他忍不住去想要去接近她,不願意她發現自己的真麵目,所以他永遠對她抱著最大的耐心,以溫柔的模樣出現在她麵前,並希望她不要戒備他,不要害怕他。
希望她就這樣以友人的身份與他相處,偶爾得空了,過來看看他就可以了。
尾焉是這麼希望的。
可喜的是,少女也很喜歡親近他,對他抱著很大的善意,十分友善,是個內心溫柔的姑娘。
尾焉以為他會和少女一直這麼愉快地相處下去。
以她“女性友人”的身份。
尾焉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少女喝醉酒後說喜歡他。
“………”
尾焉27年來,從未對誰抱著愛戀的心思。
16歲之前,他所接受的家族教育讓他不會在這個年紀考慮這件事。
16歲之後,他心中隻剩下一件必須要做的事,為此他頂著妹妹的身份以女性的模樣示人,自然也絕了這一事。
尾焉看著床上睡得正熟的少女。
他知道自己無法回應少女的感情,因為他不是“她”,他是個男人。
少女若是知道後,會不會覺得被欺騙了呢?
可從一開始,是他先去招惹的她。
尾焉也沒想到少女會喜歡上身為“女性”的他,這實在不再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少女喜歡與他待在一起,也知道少女從初次見麵就對著他抱著非常大的善意,平日相處的時候也十分親近他。
可他從未想過少女會喜歡他“女性”的模樣。
“………”
唯一慶幸的是少女對他的感情還很純粹,如果不是今晚酒醉,她也不會這樣表露自己的感情。
可惜,他是個男人。
待他日她知道真相,必然會感覺到被欺騙吧。
“………”
尾焉沉默地坐了好一會兒。
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利用任何一個人,用殘忍的手段對待任何一個人,但其中並不包括少女。
他希望她能夠被好好對待。
這時,床上的少女翻了個身,她一腳將被子踹開,側身躺著,小腿壓在被子上。
尾焉回了神。
扶錫這個時節溫度並不會冷,但人睡著了後還是容易著涼。
尾焉起身替她重新把被子蓋上,然後把陽台半開的玻璃隔門合上,還將窗簾拉了起來。
然後,他離開了少女的臥室。
床上的少女半邊臉埋在被子上,睡得正沉,渾然不知自己酒後的言行引發了怎樣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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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葉絨被渴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然後爬起床發現自己床頭放著一個保溫杯。
葉絨伸手拿過,水是溫熱的,入口剛剛好,還是甜的,像是加了蜂蜜,她一口氣喝完,然後躺回床上繼續睡。
這一睡,就到了中午。
葉絨在床上躺了會兒,身體提不起勁兒,整個人懨懨的,不知道是宿醉的緣故,還是她睡得時間太久了。
稍微清醒點的時候,葉絨拿過手機,照例查看尾焉的好感度光球。
59,和預料中一樣,分毫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