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詭譎轉了轉眼珠,他雖然穿著奢麗的華服,手握鑲滿珠寶的法杖,然而頭顱卻角的黑羊形態,那方形的琥珀色瞳孔,自然而然流露一股魔性的嫵媚。
“這嘛……”他裝模作樣端著架子,“您也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他能瘋了,神誌不清了,也能看錯了,當然,更有能看對了。那畢竟號稱戰無不勝的魔馬,誰能得到它的效忠,誰就能成這世界的主人,如您一般……”
他拉長了音,歎了口氣:“所以,能對逃兵的遺言抱有什麼期待呢?還由您來決斷,他臨死前的胡言亂語究竟真假吧。”
帷幕裡,安格拉好一會沒有說話,半晌,他像打瞌睡被驚醒似的,含糊“嗯”了一。
“您那謹慎的忠心,真要令其他宮廷朝臣汗顏了。”安格拉的口吻不辨喜怒,“說來慚愧,重傷之,已經失去了對那群逆臣的感知,但這既然您的請求,好吧,會派人去打探一下情況的。累了,您下去吧。”
主教恭敬欠,一步步退了覲見室。
待到完全離開安格拉的耳目範疇,主教森冷低說:“早晚有一天,他會死於自以,也死於貪婪。”
主教的寵侍慎重拿著他的法杖,說話的音比他更小:“您剛試圖激怒親王,這太危險了……”
“因能感覺到,附著在咒釘上的力量已經開始鬆動了,而這完全他搞來的爛攤子。”主教嘶啞,一字一句說,“他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如果魔馬真的掙脫了束縛,那都得完蛋!”
“就讓親王去麵對那些戰馬的怒火好了!”寵侍急忙說,“在一旁觀戰即,無論勝利者誰,都不會影響的位。”
主教忽然轉過臉,他眯著羊瞳,戴著黑金銳爪的手掌,一下捏住了寵侍雪白無暇的臉蛋。
“問你,在你搶劫未遂,於動手殺光一同類的庭時,有想過死會來到這裡嗎?”他溫柔問,“不染罪孽的純白之人,不會下到獄的,你就記住這一點吧——、誰也、不無辜。”
他緩緩鬆開了手,愉悅看著寵侍強忍疼痛,臉上血洞逐漸愈合的景象。但很快的,這點愉悅也像見了光的薄霜,轉瞬消弭無形,唯餘深不見底的陰鬱。
“這件事,大全都有份……”望著王城的方向,主教喃喃自語,“你大繼續傲慢下去,倘若真要敗露,湮滅的也一定先你,安格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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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啦!”
餘夢洲抱著枕頭——搶來的——大宣布。
魔馬張望著同伴,過了一會,一隻站在他的魔馬悄悄、羞澀說:“不睡覺的……”
餘夢洲回頭一看,魔馬“災變”一對上他的目光,就連忙把體重新隱藏回洞穴的黑暗,僅露一隻眼睛偷偷看他。
“不害羞,”他友善衝魔馬招招手,“你連一小時都不睡嗎?昨天晚上到現在,就沒見你休息過。”
“休息……不、不必要之舉,”災變結結巴巴說,“而且,也、以站著睡……”
餘夢洲有些無奈:“當然知道馬以站著睡,但不休息怎麼能行呢?”
法爾刻走過來,沉吟道:“小睡一會也沒什麼不行,誰不想睡,以去守夜。”
說著,它對餘夢洲道:“你挑一方吧。”
“挑?”睡覺還得挑方的?餘夢洲撓撓額頭,反正方這麼大,他隨挑了邊上的位置,墊著鋪蓋——也搶來的——躺下了。
“就這兒吧!”
法爾刻肅穆點點頭,不緊不慢晃過去,挨著餘夢洲臥下了。
“嗯,這位置挺好的。”它說。
魔馬集體瞳孔震了。
不愧首領,何等的老奸巨猾!確實,它怎麼沒想到這一點,馬站著睡的,人類躺著睡的啊,不管休不休息,它完全以先貼上去再說啊!
馬群虎視眈眈望著另一邊的位置,很快就在洞窟裡你踹一下,咬你一口的打起來了。趁這機會,災變鼓起勇氣,偷偷跑上前,“轟隆”一,臥倒在。
洞窟寂靜無,災變把鼻子埋在餘夢洲的枕頭邊,甕甕氣說:“先、先到先得。”
首領在這鎮著,馬群縱有再多不滿,也隻好先咽到肚子裡。餘夢洲聽它啪嗒啪嗒吹著嘴皮子,小罵罵咧咧,隻覺得好笑。
要在空上栽種貓薄荷,不了一天,它周圍就能橫七豎八躺上一貓,餘夢洲現在也麵臨著這情況。不過,因魔馬的體型過大,上的鞍韉也猙獰嶙峋,它到底沒有挨得太近,唯有先圍著人類趴倒一圈。
洞窟徹底暗了下去,就連魔馬上的烈火也停止了燃燒的趨勢,無邊的黑夜裡,僅剩下高低起伏的呼吸。
餘夢洲墊在軟得不像話的枕頭上,和馬群生活的這些天,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它上的金屬、血和硫磺的氣味,也許人就適應性這麼強的生物,在確定自己絕對安全的情況下,無論周遭環境有多麼惡劣,都能夠放心入睡……
寂靜,他的臉側忽然感受到法爾刻溫柔,但灼熱的吐息。
“明天,要去挑選一點物資,”法爾刻的音又小又輕,近乎耳語,“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餘夢洲翻了,轉向它,鼻尖不慎擦過魔馬的柔軟的鼻端,令它渾一僵。
“不知道,”餘夢洲氣音悄悄說,周圍那麼安靜,他儘量不讓周圍的馬匹聽見,“但真的很想洗澡……”
法爾刻抬起頭,將鼻子輕輕埋進人類的頸窩嗅了嗅,它的本意想聞聞人類上的味道,告訴他不臟,但它失策了。這實際上一錯誤到極點的舉動——魔馬的嗅覺何等靈敏,法爾刻之前未離他這麼近過,此刻,它貼著人類的肌膚,鼻腔充滿了他的氣息,蓬鬆如雲,帶著鹽粒的微鹹,以及另一種充滿生機的芬芳,香得它骨頭發疼,靈魂也饑餓抽搐著,仿佛有火焰在它的血管舔舐,要把它活活燒死。
它停頓了太久,餘夢洲忍不住伸手去摸它的鼻梁,小問:“法爾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