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法利賽之蛇(三十)(2 / 2)

他與它 蓮鶴夫人 8988 字 9個月前

謝凝看著她,雖然他不知道愛神對他的好意從何而來,但迫切想要知道厄喀德納下落的心情占據了上風,來不及客套或者膽怯,謝凝直言道:“要是你覺得我需要忍住自己的脾氣,那是不是說明,我想知道的真相確實會讓我生氣?”

“啊,不用拿這樣鋒利的話語來刺我的心。”阿佛洛狄忒和藹地說,“你隻要記住,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多洛斯。畢竟從古至今,‘愛’和‘美’全是特立獨行的事物。”

由她領著,謝凝走到奧林匹斯的金殿裡,黑夜倪克斯從不上到奧林匹斯山,正因為諸神的光輝足以照徹長夜,而那場景使她難以適應。

眼下,他就麵對著這樣的光芒和明亮。

諸神的宴席奢靡而綺麗,芬芳的酒氣氤氳似雲,與歡樂的談笑聲混合。坐在最上方的寶座,宙斯一眼望見那個由女神領進宮殿的陌生少年,於是他開口,聲音中的威嚴猶如雷霆:“啊,那孩子,你來了。”

他出聲後,大殿內漸漸安靜了下去,眾神表情各異,神色莫名,全盯著謝凝——那個被魔神所深愛,並為了他掀起滔天叛亂的人類。

“是,”謝凝說,到了這時,他反而出人意料地冷靜,“我來了。”

來的路上,他想了很多關於厄喀德納的可能,自己到底中了什麼?能活蹦亂跳地在奧林匹斯山上醒過來,厄喀德納又付出了什麼代價?

他能想到的最壞可能,無非是厄喀德納跟眾神拚死乾仗,輸了,並且按照命運的神諭,被半神的英雄殺死。幸而這個最壞的可能很快被知情人否決,那麼第二壞的可能,就是厄喀德納輸了,隨後被囚禁在哪裡——多半是塔爾塔羅斯這個臭名昭著的地方。

但有一點,第二壞的可能無法解釋為什麼謝凝也在奧林匹斯山上。如果厄喀德納戰敗,那眾神還有什麼必要救自己呢?如果厄喀德納獲勝,眾神可不會是現在這個喜氣洋洋的模樣。

那麼,唯一的原因浮出水麵:厄喀德納沒有輸給奧林匹斯,說不定跟眾神打成了平手,甚至更占上風,但眾神開出的條件,是以他收手作為交換,救治自己所中的,所以謝凝才能在這裡醒來。

宙斯沉吟地說:“你似乎並不為諸神的光輝感到驚異和喜悅,這不是每個凡人都夢寐以求的景象嗎?”

“我很驚訝,但也不是特彆驚訝。”謝凝回答道,“你們早就知道我從哪裡來,我的時代是信息爆炸的時代,所以我知道你們所有人……我的意思是,所有神的事跡。我來之前,一直以為你們是遠古人類對各類自然現象的人格化杜撰。”

他平靜到冷漠的語氣,不禁激怒了一部分神祇,他們瞪著謝凝,眼目中含著火一樣的光彩。一些湖海大洋的神明站起來,要求懲治這個人類少年。

“處置他的罪過罷!”他們叫嚷著,“我們不會忘記,是他那殘暴無端的魔神情人殘害了諸多神明的同胞,使祂們在與火中失去性命,下到深不見底的冥間!”

謝凝對這些神明的呼籲置之不理,他望著宙斯,問:“厄喀德納在哪?”

聽到這個名字,看到人類古井無波的神色,宙斯亦不悅地皺起眉頭。他沒有回應,身邊金甲立盾的女神則張開口唇,聲若洪鐘、威儀具足地說:“那反叛的厄喀德納已經下到黑暗無光的塔爾塔羅斯,作為交換,他要求諸神治愈你所中的。”

猜對了一條,謝凝心中沒有喜悅,隻有騰然升起的怒火。

“我想,問題就出在這裡。”他輕聲說,對諸神提出他的問題,“我為什麼會中?我中了什麼,下的罪魁禍首又是誰?不,千萬彆跟我說菲律翁,他可沒本事搞來那種劇。”

大殿寂寂,金甲的女神微微一笑:“你似乎在對眾神提出質疑,多洛斯。不錯,你身受害,那正是神明的計策,但請你明鑒吧,這不是針對你的籌謀,而是我們為了眾生的福祉,須得對一位古老魔神做出的限製。”

謝凝慢慢握緊了拳頭,女神隨即在他麵前劃出一麵虹光,上麵演繹著生靈塗炭、人與神都在海中哀號的景象。

“你瞧瞧罷,失去了控製,祂會給大地、海洋和天空造成多麼大的禍厄!”女神嚴肅地告誡道,“你所在的時代,應當更能了解災難對人間的損害,身為野蠻的魔神,厄喀德納是不會長久地受一個人類的轄製的。”

“——他隻想和我在一起,再沒想過要當什麼毀天滅地的二流反派!”謝凝怒火焚心,厲聲喝道,“是你們讓他變成這樣的,你們的行為,就像把一個人逼到極點,等到他揮拳頭反抗了,你們才說,‘看吧,我就知道他早晚會打人’一個樣!”

“我們不信任厄喀德納,我們更無需信任你。”頭頂日冕的金發神祇慢慢開口,“記著這一點,你這冒險和神祇抗爭的人類。厄喀德納須得下到幽禁祂的塔爾塔羅斯,世間才有和平可以言說,其餘全然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金甲的雅典娜搖搖頭:“更何況,眾神同樣給了你優厚的補償:你毋須考驗,便已經得到永葆青春的長生,能夠與不朽的神祇,同住在光輝的奧林匹斯山上。”

“怎麼,難道我還要說聲謝謝?”荒謬憤怒到了極點,謝凝反而笑出了聲。

“你應當感謝的,”戴著翼帽的赫耳墨斯困惑地說,“作為宙斯的兒子,赫拉克勒斯也是經過十二道千辛萬苦的試煉,方能在奧林匹斯山上獲得一席之地。而你,你久居在阿裡馬的地宮,即便厄喀德納想儘辦法延長壽命,你也不會比半神更加長壽。”

“與其這樣,你們還不如直接送我回家,送我回我該去的時代,跟家人團聚,而不是差點殺了我,囚禁我愛的人,再讓我在這蹉跎沒有儘頭的一生!”謝凝發抖地大喊,“你們太傲慢、太無恥了!動動小指頭,就能讓一個人失去他擁有的一切,你們以為你們是誰?!”

“怪哉,”雅典娜皺眉思忖,“比起永生的幸福,俗世的歡樂是多麼微不足道啊。要知道,一個人在得到光榮之前,是必得受苦的,因為命運從不給人做白白的饋贈。你已經忍受了苦楚,為何非要不知好歹,隻將眼光放在渺小的事情上?”

謝凝暴跳起來,衝著所有的神祇喊道:“永生又有什麼了不起?我不稀罕永生,我早就有了足夠多的幸福,是你們把它奪走了,再把你們自以為是的好東西強塞給我,不管我想不想要,是不是把它當成垃圾!”

“切勿淺薄地揣度神祇的優異之處,你這膽大包天的凡人!”阿波羅十分惱怒,他的眼目放射金光,衝著謝凝大吼,仿佛十萬個人齊聲咆哮,“倘若我們不是守信的神祇,就該讓你同西西弗斯、坦塔羅斯一樣,在沒有止境的酷刑中受苦了!”

“隨你的便!”謝凝頭暈眼花,有一陣不能看清眼前的景象,耳膜亦劇烈疼痛,溢出鮮血,但他既不退縮,更不示弱,“要把我送去塔爾塔羅斯是吧,來,送!誰不送誰孫子!”

“夠了!”阿佛洛狄忒站起來,她皺著眉頭,“這話不該由我來說,但身為強大的神祇,同弱小的凡人這樣計較,是十分可鄙的。”

她麵向阿波羅,說:“太陽神喲,請你稍稍平息你的怒氣吧!既然你已用計謀獲得了徹底的勝利——你甚至要與智慧的雅典娜分庭抗禮了,就彆再為難這人類的少年。儘管他獲得了永生,可他全無神職,更無神力,你這樣大張旗鼓地動怒,分明是要殺害他了。”

在宙斯身邊,赫拉譏諷地說:“在這件事上,你是從沒掩飾過你對這少年的偏愛的,阿佛洛狄忒。”

“我不反對你,但阿波羅也從未掩飾過他偏頗的厭惡呀。”愛神說,“照我說,多洛斯既然不願待在奧林匹斯山,之前又與魔神居住在幽暗的阿裡馬,就送他去冥間,與厄喀德納相聚,又算得了什麼呢?這並不算違背了眾神之父的誓言。”

“你說得很輕巧,女神,事情卻不是這樣做的。”赫淮斯托斯神情憂慮,難得對他的妻子開口,“塔爾塔羅斯環繞火河,外圍更包裹著三道黑幕,以及三道銅牆。每一道阻礙,不要說人類,就連神祇想翻越過去,都得花費三年的時間,你要送這少年去那裡,誰能保護得了他十八年呢?”

聽到火神的話,福玻斯·阿波羅倚著座椅,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

他突發奇想,考慮到少年廣為稱頌的特長,他故意說道:“他雖是人類,但倘若他能在最得意的事情上戰勝一位神明,或許可以說明,他是有足夠的價值的。”

“哦,繪畫!”酒神醉醺醺地笑道,“好哇,不如就拿起你的畫筆,兄弟,和這少年來一場比試吧!既然你是這麼榮幸的、掌管文藝的神祇,九位繆斯總在你麾下歡唱歌舞。就拿起你的畫筆,與萬年之後來的人類進行一場較量,看看他們究竟有沒有發展出足以對抗神祇的技藝。”

“狄俄尼索斯呀,”阿波羅笑著搖頭,“你的……”

“好。”謝凝說。

“……你說什麼?”被打斷的阿波羅一愣。

“我說,好。”謝凝轉向他,慢慢地、堅毅地說,“按照你說的,我們就來一場比賽。如果我贏過你,說明我比你更有價值;如果我贏過你,你就得護送我去塔爾塔羅斯,跟厄喀德納團聚。”

望著一位神祇,謝凝沉聲問:“怎麼了,你不敢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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