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瑜的心思,邵嘉姝絲毫不知,反而依舊一臉少女思慕之態。
邵瑜深吸了一口氣,暗道姑娘大了總有這一糟的。
邵嘉姝望著那些燈籠殘骸,說道:“他還是個好哥哥呢。”
“好哥哥?”
邵嘉姝指著小兔子燈的殘骸,說道:“那是他給家裡妹妹買的,他妹妹喜歡小兔子,他就跑遍整個燈會,隻為了給他找一盞合心意的小兔子燈。”
邵嘉姝又說道:“爹爹,小魚燈可以放一放,但小兔子燈你要做的精致一點。”
精致一點給誰看,自然是不言而喻。
邵瑜卻隻覺得拳頭都硬了。
偏偏邵嘉姝絲毫不知,反而還不斷的描述起小兔子燈原本的樣子。
邵瑜手腳很快,沒過多久,一盞精致的兔子燈便被做了出來。
雖然這兔子燈和昨晚被踩壞的並不是完全一樣,但同樣也是精致可愛。
邵嘉姝拿了之後,立馬發出一聲歡呼來,誇道:“爹爹實在是太厲害了。”
被閨女誇,邵瑜自然很開心,隻是一想到這兔子燈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心下又覺得一陣糟心。
邵嘉姝又催促道:“爹,還有小魚燈,你這次要做一盞一模一樣的。”
邵瑜雖然滿臉不情不願,但手下的動作卻很麻利,相比較那盞小兔子燈時邵瑜還能自由發揮,這次的小魚燈,邵瑜就隻能老老實實的按照邵嘉姝描述的去做,務必要做成一模一樣的。
“你要是去找那個攤主,讓他再做一個,可能還會更快一些。”邵瑜說道。
邵嘉姝卻像是醍醐灌頂一般,說道:“對,我可以去找那個攤主,這樣才能找到他。”
邵瑜聽了這話,立馬說道:“千萬彆。”
“為什麼?”邵嘉姝不解。
她活了十五年,頭一次心動,也沒什麼害羞的心思,反而覺得既然遇到了,就要好好把握。
“是你的正緣,那誰也搶不走,不必刻意去找,他一定還會再出現,過於強求的,反而不一定是正緣。”邵瑜說道。
邵瑜這般說,倒也不是為了拆散女兒的姻緣,隻不過男女之事,分寸不能依照彆的事,女方若是太上趕著,大多數時候都不是什麼好事。
邵嘉姝聽了若有所思,但很快又說道:“可爹爹也說過,遇到機會,應該自己主動去爭取。”
“這是你的機會嗎?”邵瑜沒好氣問道。
邵嘉姝點點頭。
邵瑜立馬說道:“女孩子家,遇到這種事情要矜持,若是讓他知道,你在到處打聽他,那會怎麼想?”
邵嘉姝立馬明白了,但又轉而問道:“那我就完全不主動嗎?”
邵瑜搖頭,說道:“有的事情要主動,有的事情千萬彆主動。”
邵嘉姝聽了精神一振,立馬追問起來。
“你要不經意的,不能太刻意……”邵瑜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邵嘉姝非常機靈的給他端茶倒水。
邵瑜接過茶水,狠狠的喝了一口後,才總結道:“就是這些,不能太刻意,你記住了嗎?”
邵嘉姝用力點頭。
邵瑜忽然覺得似乎哪裡不對,自己怎麼在教女兒如何追男人。
邵瑜趕忙補充道:“這些都不重要,什麼最重要,你知道嗎?”
邵嘉姝立馬問道:“什麼最重要?”
邵瑜說道:“你要明白自己的底線在哪裡,你要知道自己能承受的極限是什麼,若是他一旦越線,即便其他的方麵再好,你都必須放棄這個人,哪怕有婚約,哪怕成親有了孩子,你也要豁出去離開,記住了嗎?”
邵嘉姝似懂非懂點頭,又問道:“那我的底線應該在哪裡?”
邵瑜說道:“我說的是道德底線。”
邵嘉姝立馬道:“那是自然,我的丈夫,必須是個道德君子。”
邵瑜隻覺得道德沒有瑕疵了,其他的便都是小節,說道:“到底底線堅決不動搖,至於其他的,就看你自己的想法,比如口臭狐臭打呼嚕。”
邵嘉姝立馬捂住鼻子,說道:“這些我才不忍呢。”
邵瑜又道:“這種事情是小節,通過調理可以改善,因而問題不大。”
邵嘉姝聽了這才放下心來,隻是一想到若是景尚有口臭狐臭,她心裡的想法都淡了幾分。
得了邵瑜一堆技術指導後,邵嘉姝準備著手實踐,問道:“爹爹不讓我去找攤主堵他,那我該在哪裡見他?這樣還怎麼製造不經意。”
“不經意是一回事,他是不是你正緣還是另外一回事呢。”邵瑜說道。
邵嘉姝皺眉。
邵瑜說道:“你放心,都見兩次了,一定還能見到第三次。”
邵瑜也不是胡說,人們常說事不過三,而命數也確實常常眷顧“三”,若兩人是正緣,那必然還會有第三次見麵。
邵嘉姝被邵瑜唬住,也不再想著去費心尋人。
隻是這幾天,邵嘉姝在宮裡卻沒少煩悶。
公主沒有為難她,隻是不遠不近的相處著,上課的老師們也沒有為難她,邵嘉姝本該很輕鬆,但七皇子卻一直派人給她送東西。
偏偏送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或是宮花,或是糕點,又或是不值錢的小玩意。
若邵嘉姝是一般的女孩子,隻怕早就心生蕩漾,偏偏她事先被邵瑜打過預防針,心裡又還想著景尚,因而一直不為所動,就連七皇子派人送過來的這些小玩意,都被她偷摸著處理掉了。
這日邵嘉姝正打算午休,忽然有個宮女跑到她休息的偏殿來了。
“邵大小姐,殿下有請。”宮女輕聲說道。
邵嘉姝在公主處見過這宮女,因而並未多想,跟在她身後進了禦花園的假山處。
眼見著宮女要將她帶進假山,邵嘉姝卻停了下來,邵瑜早就叮囑過她,在宮裡園子可以亂逛,但假山一定不能亂進。
假山石宮鬥劇裡事故高發地,邵瑜可不想閨女莫名其妙吃了虧,因而再三叮囑。
“大小姐,殿下在裡麵等著您呢。”宮女催促道。
邵嘉姝卻站在原地,說道:“假山裡麵太暗了,我不喜歡,就不進去了,公主若是有什麼吩咐,你進去傳達給我便是。”
宮女聞言一楞,但很快就說道:“邵大小姐,這是殿下的命令,你難道要違逆不成?”
一路都態度恭敬的宮女,此時忽然嚴肅起來。
邵嘉姝卻說道:“假山並不安穩,若是哪裡鬆動了,一塊石頭掉下來,砸到我無所謂,砸到公主就不好了,公主是千金之軀,出了事我擔待不起,還請姐姐轉告殿下,請她遠離假山。”
宮女嗬斥道:“放肆,殿下做事,哪裡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她這般態度,但邵嘉姝絲毫不懼,而是就這般靜靜的看著她,任憑她如此催促,邵嘉姝全都不為所動。
“姝兒,要請你一見,還真是難。”七皇子從假山裡走了出來。
七皇子知道自己生了一張英俊的臉,又擺出了一個自以為很溫柔的笑容。
但邵嘉姝卻隻感受到油膩。
七皇子覺得自己都送了這麼多次禮物了,邵嘉姝一定已經對自己情根深種了,姿態便越發親昵起來。
他上前兩步,問道:“我送的宮花,姝兒為何不戴?”
邵嘉姝沒等他靠近,便往後退了兩步,口中說道:“殿下,恕臣女無禮。”
七皇子還以為她這是因為未戴宮花而心生惶恐,便十分大度的說道:“無事,我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
話還沒說完,七皇子就眼睜睜看著邵嘉姝轉過身去,提起裙擺,跑了。
七皇子怔在原地,看著邵嘉姝跑遠的背影,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邵嘉姝就是打一個出其不意,一溜小跑就回了自己休息的偏殿,然後將門都關死後,才終於鬆了口氣。
七皇子打的什麼主意,邵嘉姝清楚得很,見過一麵之後,就開始不停送禮物,雖然禮物送的勤,送的也很用心,但邵嘉姝卻隻覺得不耐煩。
若隻是送送禮物,邵嘉姝還能忍下去,今日卻開始假托公主的名義來請她過去私會,邵嘉姝此時都不想在宮裡繼續待下去了。
邵嘉姝也不知道,今天的事,公主到底有沒有參與,但公主和七皇子是一母同胞,自來疏不間親,因而她也不打算告訴公主這件事。
一下午,公主發現邵嘉姝的神色不對,難得大發慈悲的問了她一聲,在邵嘉姝搖頭表示無事後,公主便沒有繼續問下去。
“爹,明日給我告假吧。”邵嘉姝說道。
邵瑜到:“明日休沐日,後日再告假。”
見邵瑜應允,邵嘉姝立馬鬆了口氣。
邵瑜又問起發生了什麼事情。
邵嘉姝本想著自己解決,但七皇子此時已經過界了,邵嘉姝隻能對著邵瑜大吐苦水。
“七皇子日後再不濟,也能當個王爺,你當真不心動?”邵瑜笑著問道。
邵嘉姝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聽公主說過了,七皇子如今雖然沒有娶正妃,但側妃和侍妾都有了,我可不想跟彆的女人搶男人。”
“如今儲位空懸,說不得還有一步登天的可能。”邵瑜輕聲說道。
他必須將一切可能都跟女兒說清楚,讓她清楚明白自己得到什麼又失去什麼。
邵嘉姝卻搖了搖頭,說道:“陛下與皇後還是少年夫妻,患難與共多年,不還是說廢後就廢後。”
去年皇後被廢,朝野震動,雖然皇後已經不正常很久了,但誰也沒有想到,半世夫妻,老皇帝居然說廢就廢了。
邵瑜說道:“你確定想明白了?”
邵嘉姝點點頭,說道:“即便沒有小兔子燈,我也不想嫁入皇家。”
她沒有告訴邵瑜,自己也不知為何,每次走進皇宮裡,總會有些控製不住的難受。
但一離開皇宮,這種感覺就會消失。
邵瑜望著女兒,說道:“彆擔心,我會幫你。”
邵嘉姝心底一鬆,想到明日是休沐日,便又開始纏著邵瑜:“爹,明天帶我出去玩唄。”
從前在請寧縣時,休沐日邵瑜也要出診,但多半也會帶著邵嘉姝一起。
邵嘉姝見哥哥學醫,也跟著學了一些,隻不過她學得都是皮毛,日常心思也雜,沒有像邵嘉善那樣專心此事。
“明日約了人,要去給國公府的小姐看診。”邵瑜說道。
邵嘉姝立馬說道:“那正好,帶著我,爹爹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可以讓我來轉達。”
邵瑜心下也不覺得帶著她是什麼大事,又憐惜她被七皇子糾纏得夠嗆,便想著帶她出去,也算是散散心。
第二日一大早,邵瑜帶著三個孩子一起出門,因為提前早就有過招呼,抵達國公府的時候,也並未受到任何刁難,管家一直在等著邵瑜一行。
管家看到邵瑜帶來的人時,難免有些奇怪,隻說道:“不知道此次還有女客來,您稍後,我這就去稟告姨夫人。”
女客需要由家裡的女人來接待,隻是如今國公府裡唯一的女主人,隻有生病的小姐,她自然是無力招待女客的,需要一直客居國公府的姨夫人前來接待。
邵瑜說道:“不必費心另外找人接待,我女兒跟我一起的。”
管家聞言,倒是多看了邵嘉姝一眼,隻當這是邵瑜帶著的醫女。
管家本以為邵瑜是個遊方郎中,卻沒想到他的排場比太醫都大,太醫也不過帶一個藥童,而邵瑜卻帶了三個人。
很快,一行人便進了內宅,景尚正在妹妹院子外麵等著。
他見到邵瑜,剛想點頭,忽然又見到邵瑜身後的邵嘉姝,眼中卻是一喜。
邵嘉姝此時看到景尚,自然也是又驚又喜。
礙於人多,景尚並未表現出異常來,隻是朝著邵嘉姝輕輕點頭。
邵嘉姝此時滿腦子都是邵瑜的話,也越發認定景尚就是自己的正緣,她強行壓抑著心情,做出一副平淡模樣來,也回以輕輕一個點頭。
邵瑜走了沒兩步,就被閨女扯了扯衣袖,指了指景尚的背影。
此時邵瑜看著她的模樣,頓時明白了是什麼意思,景尚也是生得一表人才,邵嘉姝看上他也並不奇怪。
病人是景尚的妹妹,景夫人懷孕時年紀很大,加上當時在邊關條件艱苦,因而景淑慧打娘胎裡出來,就帶著不足之症。
太醫看過束手無策,這些年景家為了她遍訪名醫,也沒有什麼結果,但即便這般,景家也沒有放棄她,若是遇到稍微厲害一點的大夫,總要請回家裡看一看。
景淑慧被邵瑜診脈時,臉上也沒有如何上心,這些年遇到的每個大夫都沒有辦法,她早就歇了心思,此時她反倒有些好奇的看著邵嘉姝。
畢竟她看病這麼久,很少見哪個大夫身邊帶著醫女。
邵嘉姝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朝著她笑了笑。
景淑慧有些害羞的低下頭。
邵瑜此時收回診脈的手,說道:“她的情況我知道了。”
景尚立馬問道:“大夫,能治嗎?”
邵瑜皺眉,說道:“能治,但有些難辦。”
“哪裡難辦?”景尚隻怕邵瑜治不了。
“治好了之後,也要花費好幾年慢慢調養,才可以完全痊愈。”邵瑜說道。
景尚聽了一喜,他本來都做好了妹妹英年早逝的準備,如今隻需要幾年時間,就能有一個健康的妹妹,他如何能不開心。
但很快,景尚又想到這些年來說能治的大夫也有不少,隻是他們大多數給妹妹開了很多藥後,卻沒有任何改善,反倒讓妹妹吃了不少苦頭。
景尚便試探著問道:“大夫,我妹妹的病情究竟如何?”
邵瑜說道:“夫人懷胎時年紀偏大,當時又沒能好好保胎,加上身上帶著毒,這才讓你妹妹打出娘胎便落下不足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