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也不需要再對著菜單,胡小東也知道注定是價格不菲,甚至可能都會超過他一整年的收入。
越是昂貴,他越是不敢浪費,等他離開餐廳的時候,肚子都鼓了起來。
如此努力,倒是真的將菜都吃完了,也算是一件可喜可賀之事。
胡小東問道:“現在去你家嗎?”
邵瑜搖頭,說道:“我想帶你們去遊樂場。”
胡小東聽了呼吸一頓,問道:“是愛禮遊樂場嗎?”
邵瑜點點頭。
胡小東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愛禮遊樂場是本市最大的遊樂場,在全國也是很有名的,他之所以知道,還是因為曾經聽鄭一鳴念叨過。
鄭一鳴家裡拿遊樂場做獎勵,隻要他學習取得巨大進步,就會帶他去遊樂場玩,隻可惜,鄭一鳴一直沒能取得什麼大進步。
相較之下,胡小靈倒顯得反應遲鈍了些,畢竟她隻有一個朋友,這個朋友是她同桌,是個滿腦子都是學習的學霸姑娘,因而兩人的日常交流都是圍繞學習,很少提起這些玩樂之事。
邵瑜帶著兩個孩子直接走了貴賓通道,花了數倍於普通遊客的錢,但優勢也是十分明顯,即便是排隊再長的項目,他們也不需要排隊就能暢玩。
相比較彆人大部分時間都在排隊,三人很快就玩完了想玩的項目。
中午一頓飯,同樣也是在園區最好的餐廳,同樣也是非常高端的價格。
胡小靈和胡小東吃的時候也沒察覺到哪裡不對,反倒是邵瑜一直皺眉,一會說這個菜老了,一會說那個菜不夠新鮮,舌頭上就像是裝了個雷達一樣。
偏偏他挑出來的這些毛病,兩個孩子卻完全感受不到。
幾乎兩個孩子想玩的項目,都玩了一遍,離開遊樂場的時候,兩人還是有些意猶未儘。
“你們要是喜歡,下周還可以再來。”邵瑜說道。
遊樂場對於孩子的吸引力毋庸置疑,但兩個孩子即便眼中滿是不舍,卻都已經十分克製。
“來一次嘗試了就行,來多了反倒容易失去樂趣。”胡小靈說道,她知道今天這一趟定然不便宜,不希望邵瑜多花錢。
“爸爸還是向鄭一鳴爸爸一樣,拿遊樂場當獎勵,這樣我也有動力學習。”胡小東這般說道。
邵瑜看著兩個孩子,兩人都比他想象的更加成熟懂事,越是這樣好的孩子,邵瑜越發希望他們這一次,能擁有比誰都精彩的人生。
邵瑜笑著應了下來,說道:“隻玩一次怎麼行,就按小東說的,以後就拿遊樂場當做獎勵。”
車子早就在遊樂場外等著三人,再次上車,這一次去的是邵瑜在市中心的彆墅。
這棟彆墅是一個三層的巴黎學派風的洋房,房前還有一個超大的遊泳池,以及占地麵積極大的庭院草坪。
草坪上還有不少雕塑品,這都是原身多年珍藏。
明明身處市中心,但這裡卻格外安靜祥和,就像是到了世外桃源一般。
兩個孩子進了這裡,忍不住張大嘴巴。
“這是爸爸的家嗎?像是城堡一樣。”胡小靈忍不住感慨道。
房子門口,管家早早就在等候著。
胡小靈望著那麼多人,問道:“這些是爸爸的親戚嗎?”
邵瑜搖頭,說道:“這是家裡聘請的傭人,他們是要給我們進行服務的。”
胡小靈望著那麼多人,又看了看自己三個人,顯然她很難理解,為什麼需要那麼多人服務。
邵瑜讓管家陪同一起,帶著兩個孩子餐館了這所彆墅。
彆墅占地麵積很大,裡麵幾乎是應有儘有。
參觀結束,便到了晚飯時間,大廚從早上就開始為這頓飯做準備,管家也像飯店的侍應生一樣,在一旁對著兩個孩子解釋每一道菜。
“爸爸真的很有錢呢。”飯後,胡小靈忍不住感慨道。
邵瑜說道:“你們要是留在這裡,我會送你們去最好的貴族學校上學,以後又送你們去國外的名校讀書,吃的、玩的,隻要是你們想要的,我都可以送到你們手上。”
這個條件確實十分誘人。
但兩個孩子對視一眼後,彼此交換意見後,由胡小東開口:“爸爸,我想家了。”
“這麼好的條件,你們難道不想留下來嗎?”邵瑜問道。
胡小東看來一眼一旁站著的管家,有些欲言又止。
邵瑜一個眼神過去,管家立馬退開,順便將房間裡的其他人也一起帶走。
“這裡很好,但卻不像我的家。”胡小東說道。
彆墅奢華,一切都美麗得像是一場夢。
但夢境易碎,總是給兄妹倆一種不真切感。
即便知道這裡的一切都屬於邵瑜,但他們還是覺得跟自己無關,離家一天,他們反倒格外想念自家的包子鋪。
“爸爸到了這裡,感覺離我們很遠,家裡也多了好多陌生人。”胡小靈低聲說道。
雖然管家和其他人的服務都十分貼心,但在胡小靈心裡,他們的定位就是陌生人。
甚至到了這裡,他們覺得邵瑜也變得陌生起來。
“是因為害怕新環境嗎?”邵瑜問道。
胡小靈搖搖頭,說道:“有爸爸和哥哥在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那為什麼不能留下來?”邵瑜不解。
胡小靈說道:“雖然還沒有發生,但我總覺得,如果留下來,可能就會和爸爸漸行漸遠,這個地方很好,但太大了,感覺大到將我們變得疏遠。”
“所以,哪怕知道這裡很好,你們還是不願意留下來?”邵瑜問道。
兄妹倆一起點頭。
邵瑜笑了起來,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現在就回去。”
胡小靈又問道:“爸爸會不會生氣,覺得我們不識好歹?”
邵瑜搖搖頭,看著這個傻孩子,說道:“爸爸怎麼會因為這種事而生氣呢。”
“相反,爸爸還很高興。”
胡小東不解:“為什麼會高興?”
邵瑜說道:“高興你們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定力,不為外物所動,都是要乾大事的。”
“那我們選擇留下來,爸爸會失望嗎?”胡小東問道。
他害怕這是邵瑜的一次考驗,他並不想當做一個被考的人。
邵瑜搖頭,說道:“我尊重你們的每一個選擇,帶你們到這裡,從來不是出於考驗之類的目的,而是想讓你們在看清楚兩種選擇後,做出最遵從本心的那個。”
這裡條件優渥,能讓孩子進最好的學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但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教育,真的是為他們好嗎?
邵瑜不會替他們選擇,而是將選擇權留在他們手裡。
胡小東心底鬆了一口氣。
車子載著三人,回到那個上層住宅下層上鋪的家,雖然這個家比前一個破舊小院好很多,但與今天見識到的地方相比,依舊是雲泥之彆。
可即便這般,兄妹倆還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家裡的空氣都是香甜的。
“爸爸還會賣包子嗎?”胡小東問道。
邵瑜道:“不賣包子我怎麼養活你們?”
“你以前做的事呢,都不做了嗎?”胡小東害怕因為包子鋪的事情,耽誤了邵瑜的正事。
邵瑜說道:“我哪有彆的正事,我已經退休了,如今陪著你們倆,才是最要緊的事。”
胡小東聞言心底一暖,但還是說道:“可包子鋪的收入,怎麼能夠支撐您的開銷?您總不能一直賣包子。”
在胡小東眼裡,邵瑜花銷很大,如今雖然陪他們過著苦日子,但今天花錢如流水的樣子,顯然不像是知道節省的。
邵瑜說道:“我除了賣包子,還有彆的投資,錢會生錢。”
“錢會生錢?”胡小東腦子裡隻有攢錢,此時像是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在眼前打開。
邵瑜正好趁這個機會,說道:“你們倆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也應該接觸理財了。”
在胡小東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邵瑜就已經給他安排好了理財任務。
胡小東聽得雲山霧繞,但也沒太放在心上,相比較理財,他此時更擔心邵瑜的身體。
“包子鋪太辛苦了,我怕您傷了身體,要不然您還是彆做了。”
在胡小東眼裡,邵瑜過著彆墅裡那樣眾人環繞服務的生活,顯然他是有些嬌氣的,且邵瑜如今已經不年輕了,他害怕邵瑜會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既然邵瑜能夠錢生錢,那也不必擔心生計問題,還不如徹底休息,省得像現在這樣天天起早摸黑。
邵瑜搖頭,說道:“你們都在努力學習,我怎麼能不努力工作,否則怎麼給你們做榜樣?況且,我的身體怎麼樣,我心裡有數。”
胡小東還想再勸,但邵瑜卻打定主意要賣包子,甚至連“所有人都愛死了自家包子,要是沒了他們會傷心到跳樓”的話,都被拿出來當理由用了。
邵瑜的包子確實賣得很好,在附近也是有口皆碑的美味,但要說吃不到會傷心跳樓,卻明顯是吹牛了。
“那您不能像現在這樣天天起那麼早。”胡小東說道。
窮人家裡每個人都要努力,這種努力很多時候都是以犧牲身體和時間為代價。
如今自家不缺錢之後,胡小東自然不能再看著邵瑜起早摸黑。
甚至還跟商定了每天做包子的數量,就是不希望他這麼辛苦。
“又不是沒有請人幫忙,你倒是囉裡囉嗦的。”邵瑜低聲埋怨道。
“有人幫忙,但您還是很辛苦啊。”胡小東說道。
胡小東甚至把胡小靈也拉了過來,兩個孩子一起勸說他,終於將他勸住了。
邵瑜做包子的數量銳減,甚至起床的時間也推遲了不少,但兄妹倆的活卻沒有半分減少。
兩人就像不知道自家有錢了一樣,依舊每日早起,一邊學習一邊給邵瑜幫忙,他們的茶葉蛋也依舊每日都在做。
倒是因為邵瑜做的包子少了,包子鋪的老顧客們不情願了。
以前來了就能將包子帶走,如今來了也不一定能見到包子,從一開始的隨意購買,變成了如今定時限量。
邵瑜的包子確實做得好,即便如今分量少了,但買的人還是趨之若鶩。
隻不過因為包子鋪生意好,這條街上又開了兩家包子鋪,原本他們的生意被邵瑜擠壓著,如今邵瑜開始搞限量,他們的生意反倒在短時間內紅火了起來。
隻不過這終究是短暫的輝煌。
他們開店和邵瑜不同,邵瑜用料實在,再加上有獨門配方,這才能做出美味的包子。
但這兩家包子鋪,掙到錢後就開始飄,餡料越來越少,甚至質量也越來越差,其中一家包子鋪用了隔夜的餡料,引發了食品中毒事件,不僅害得自家吃了高額罰款,還害得附近幾條街的餐飲店,被迫接受監管部門兩天一次的檢查。
邵瑜一向按照規矩做事,因而對於檢查絲毫不懼,但其他飯店就沒這麼好了,一會是健康證過期,一會是廚房不乾淨,一番整頓之後,倒是改變了整條街的餐飲環境。
轉眼又是周末,這一次邵瑜又是早早帶著兩個孩子出門。
負責接送的是一輛比較低調的普通豪車,這次要去的目的地是鄰市的墓地。
胡小東難得神情嚴肅,胡小靈被他感染,一路上也頗為安靜。
車子在路上行駛了兩個小時,方才抵達目的地。
邵瑜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束菊花,帶著兩個孩子朝著墓園深處走去。
原本胡小東的母親被家人草草安葬,邵瑜去年派人給她換了一個豪華的墓地。
胡小東如今除了邵瑜以外,在世唯一的親人便是舅舅。
但這個舅舅,和他母親乃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因而兩人關係並不親近。
當年胡小東母親大著肚子回到家鄉,因為害怕哥哥會占自己的便宜,所以從來不肯透露自己腹中孩子的生父是誰,因而他舅舅一直以為妹妹是在外麵鬼混有了野種。
小地方圈子簡單,出了這樣的事算是天大的醜聞,因而他舅舅隻覺得丟臉,在妹妹最艱難的那段時間也沒有提供任何幫助,他做的唯一的事情,便是在妹妹死後,幫她收屍,順便又將繈褓裡的嬰兒丟到孤兒院門口。
胡小東母親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死,因而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交代後事,隻當自己是要睡一覺,卻沒想到是天人永隔。
胡小東站在墓碑前,看著墓碑上那個黑白照,看起來笑容十分燦爛的年輕女人,也許是因為血緣天性,他隻是看著照片,似乎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溫柔。
“當年你母親還說過,她很喜歡小孩子,要是知道你現在長得這樣好,她估計會很開心。”邵瑜說道。
幾乎不需要更多的煽情,胡小東眼淚就落了下來。
邵瑜拍了拍肩膀,拉著胡小靈想往後退幾步,留給胡小東和母親獨處的機會。
但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
一個中年男人氣喘籲籲跑到幾人跟前,看著胡小東,問道:“你是小東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