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瑜怕他太閒,就問道:“內鬼找出來了嗎?”
柏嘉峻帶著去追捕鳳晏川的人,全是靈曜峰的外門弟子,都是柏嘉峻收攏的親信。
“弟子還在排查,師父放心,三日之內,弟子一定會給師父一個交代。”柏嘉峻低頭說道。
邵瑜點點頭,說道:“你辦事,為師放心。”
柏嘉峻試探著問道:“師父,若是弟子將人找出來了,您打算如何處置?”
邵瑜神色變得嚴肅起來,說道:“你師弟再如何,也是自己人,他雖有錯,但罪不至死,本是自家內務,卻被外門弟子出賣,這人懷了二心,靈曜峰留不住他了。”
柏嘉峻卻暗暗叫苦,若人真的被趕出靈曜峰,還是因為背叛同門這樣的理由,那還有什麼地方願意接受這人。
邵瑜處罰如此重,又加大了柏嘉峻找替罪羊的難度。
“等這件事了結,你也該好好修煉了,你比晏川年長,入門時間也更長,但如今修為已經落後於他,你也該好好反思一番。”邵瑜說道。
柏嘉峻聽到這話,拳頭都握緊了,他不覺得自己修為低於師弟是因為自己不夠努力,隻覺得定然是師父偏心,給師弟開了小灶。
“弟子謹遵師父教誨。”柏嘉峻低頭說道。
邵瑜轉身欲要離開,但柏嘉峻又問道:“師父,小師妹去了何處?她先前想要的靈獸,弟子找人為她尋來了。”
邵瑜卻又是一頓訓斥:“你最要緊的是修煉,而不是這些該外門弟子做的雜事。”
柏嘉峻聞言忍不住咬牙,從前邵青蘿有什麼屁事,師父都是吩咐給他處理,如今邵瑜卻忽然變臉,訓斥他不該因為雜事分心。
雖然這一次反複無常的人是邵瑜,但柏嘉峻還是低頭說道:“謝師父教誨,弟子不會再因雜事而分心。”
邵瑜打發走柏嘉峻之後,看了一眼密室中邵青蘿的修煉情況。
邵青蘿此時正盤腿打坐,周身靈韻環繞,看起來也很像那麼回事。
邵青蘿本來就天賦不錯,但原身出於自身考量,因而並沒有幫著她往修煉一途上指引。
如今為了見到心上人,邵青蘿倒是真的開始修煉了。
隻不過這孩子心性到底如何,邵瑜也不知道,她到底能堅持多久,邵瑜打算繼續觀察。
三天時間轉瞬就到,柏嘉峻也果真交出來一個“內鬼”。
這內鬼是靈曜峰外門弟子張峰,如今已經八十歲,是築基中期修為,在外門弟子中完全是個中庸之輩。
張峰早些年還曾經想過要拜入邵瑜門下,但因為資質平庸,沒能在內門弟子選拔中熬出頭來,而後便泯然眾人。
若是一直這樣碌碌無為下去,他也能在靈曜峰混到安然終老,但偏偏他被人帶著投靠柏嘉峻。
柏嘉峻既然敢將人送到邵瑜跟前,自然是已經打點好了一切。
張峰此時跪在邵瑜麵前,痛哭流涕懺悔自己的過錯,請求邵瑜原諒他。
邵瑜知道這人隻是個替罪羊,便說道:“你這樣的人,靈曜峰留不得你。”
張峰聞言暗道果然如此,但心下想著隻要柏嘉峻承諾的好處能兌現,他就算被趕出靈曜峰,也不算如何吃虧。
但邵瑜忽然詢問一旁的外門大弟子:“此人家裡還有什麼人?”
“回稟峰主,此人家中還有一妻一子,妻子如今在百花峰外門,兒子尚且在外事堂修煉,未曾分配。”
邵瑜點頭,說道:“在這兩個地方不方便動手,你去將人要到靈曜峰來。”
靈曜峰是宗門排名第二的大峰,邵瑜開口要人,這兩處地方都不會拒絕。
若是尋常時候,張峰此時隻怕要跪著感激涕零,畢竟靈曜峰的外門弟子待遇,可能都比小峰內門弟子待遇更好。
但張峰即便再傻,也知道他背著出賣鳳晏川名頭的情況下,邵瑜不可能會如此抬舉他。
張峰忍不住看向柏嘉峻。
柏嘉峻眼觀鼻鼻觀心。
邵瑜朝著外門大弟子說道:“將人要回來後,三人一並處理了,也算讓他們一家團圓。”
張峰急了,鼓起勇氣問道:“峰主,弟子真的知錯了,您將我的妻兒要來作甚?”
邵瑜看了外門大弟子一眼。
那大弟子一腳直接踢在張峰身上,將人踢出去老遠。
“鳳師兄乃是峰主親傳弟子,是何等尊貴的人物,你既然敢出賣他,就要做好了一家老小給你陪葬的準備!”
“陪……陪葬?不是要將我趕出靈曜峰嗎?”張峰傻傻問道。
外門大弟子道:“趕出去?你算是什麼東西,做出此等事後,也配活著?”
邵瑜閉上眼睛。
外門大弟子朝他解釋完,便舉起手來,手上靈光凝聚,顯然是打算直接動手。
張峰急了,朝著柏嘉峻道:“柏師兄,您沒跟我說要死全家呀?不行,不能這樣!”
柏嘉峻抬手就是一道法訣朝著張峰身上打去,口中罵道:“你害了我師弟,便是你們全家陪葬都是便宜了你。”
張峰被法訣打得倒飛出去,他還想繼續解釋,但柏嘉峻第二道法訣又打了出來。
“師父,就讓自己來清理門戶。”柏嘉峻說道。
張峰用力喊道:“柏師兄,我都是因為你……”
柏嘉峻攻擊越發用力。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打出去的法訣,全都莫名其妙歪到一旁。
原本應該必死的張峰,此時還留著一口氣在。
邵瑜睜開了眼睛,看向張峰:“你繼續說。”
張峰如今也知道柏嘉峻靠不住,他答應頂罪,隻不過是因為覺得自己隻是被趕出靈曜峰,如今邵瑜要殺人,甚至連著他的家人都要一起殺,張峰如何還肯替柏嘉峻賣命。
“峰主,弟子並未出賣鳳師兄,是柏師兄讓我來頂罪的。”張峰說道。
邵瑜隨口一道法訣打在張峰身上。
張峰本以為自己必死,但卻發現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他自然不覺得邵瑜一個化神期修士的法訣無用,而是覺得自己可能在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受了傷。
“你做過哪些觸犯門規之事?”邵瑜問到。
張峰此時隻看得到眼前的邵瑜,他的嘴巴像是不受控製一般開口:“三月前,柏師兄命弟子偷偷拿了門內丹藥出去售賣,一年前,弟子曾經在百花峰浴池偷窺……”
張峰就像是沒有腦子一樣,將自己做的所有錯事全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柏嘉峻此時也明白了,邵瑜剛剛打出去的那道法訣是真言訣。
真言訣打在修為遠低於自己的人上,幾乎是一抓一個準。
邵瑜繼續問道:“今日是誰找你頂罪,又許了你什麼好處?”
“是柏師兄找我的,他告訴我,隻要我同意頂罪,我頂多被峰主趕出靈曜峰,但卻可以得到一枚金晶果。”
金晶果,是秦州秘境獨有的靈果,在修士結丹時使用,可以增加結丹幾率。
張峰的兒子修煉速度不錯,張峰自己很難用上這枚金晶果,但他兒子如果得了果子,未來又成功結丹,那就是光耀門楣之事。
元嬰化神對於普通修士來說太過長遠,金丹才是他們一生的夢想。
邵瑜又問了幾個問題之後,這才一揮手,張峰眼前一黑,直接暈倒過去。
柏嘉峻查探此時張峰的修為,果真已經從築基中期跌落至築基初期。
柏嘉峻立時跪了下來,朝著邵瑜懺悔道:“師父,弟子一時鬼迷心竅,還請師父原諒。”
邵瑜問道:“為何要這麼做?”
“師父,弟子無能,排查不出那個內鬼,隻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交差,弟子有罪,請師父責罰。”
邵瑜說動:“真言訣可以用在他身上,也可以用在你身上。”
柏嘉峻卻還是堅持,說道:“弟子無能,不該為了交差,而想出這樣辦法來欺騙師父。”
柏嘉峻此時在賭,真言訣雖然好用,但對於承受者來說危害極大,輕則修為跌落,重則識海崩潰。
柏嘉峻賭邵瑜不會對自己如此無情。
邵瑜說道:“你為何一定要不見棺材不落淚。”
柏嘉峻脖子一橫,說道:“師父若不信,就對自己用真言訣。”
柏嘉峻以為自己這般以退為進,邵瑜會顧念師徒情分放自己一馬。
但邵瑜卻說道:“既然你如此要求了,為師自然不能拒絕。”
柏嘉峻聞言睜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邵瑜居然真的這樣對他。
“師父當真要這般對待弟子嗎?”柏嘉峻問道。
邵瑜看了他一眼,說道:“事到如今,倒是不得不如此為之。”
柏嘉峻到底還是不甘心,說道:“師父,在使用真言訣之前,弟子有一事不明,請求師父解惑。”
邵瑜點頭。
柏嘉峻看了一旁的那個外門大弟子一眼。
外門大弟子此時低著頭,極力想要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邵瑜抬手一道法訣打下,那外門弟子便被一個黑色的罩子籠蓋,這個罩子,能夠隔絕一切,外門大弟子在裡麵既聽不見也看不見,神識更是衝不出來。
沒有外人之後,柏嘉峻抬頭看著邵瑜:“弟子不明白,為何明明是弟子先拜入師門,師父卻永遠偏心師弟?”
“師弟犯下那樣大錯,不僅有叛宗之心,更甚將師父的顏麵踩在腳底,為何師父還能輕而易舉的原諒他?到了如今,甚至為了師弟,師父不惜對弟子使用真言訣?”
柏嘉峻心中有太多不忿,他本來是打算將這一切長埋心底,永遠都不會對邵瑜說出口。
但此時邵瑜將他逼迫到這個地步,柏嘉峻再也忍不住了,他知道一旦被使用真言訣,那他的所有心思都會暴露在邵瑜麵前。
與其等那個時候,還不如此時先將自己心底的疑惑全都問出來。
邵瑜聞言歎息一聲,說道:“我還以為這些話你永遠不會說出來。”
邵青蘿會變得那麼癲狂惡毒,一方麵是因為原身的無限縱容,另一方麵便是因為柏嘉峻這個師兄,在邵青蘿身旁不停挑唆。
而柏嘉峻之所以會這麼做,一切的本源,全部都是因為嫉妒。
柏嘉峻難得直視邵瑜,說道:“師父不公,弟子心下不服。”
邵瑜問道:“你覺得怎樣才是公平?”
柏嘉峻說道:“都是師父的弟子,師弟得到的,弟子也要得到。”
邵瑜問道:“你覺得他得到了什麼?”
“師父的獨門技法散星羅,為何隻傳授給他,而不傳給我?”
“散星羅我沒有傳給你嗎?”邵瑜反問。
柏嘉峻聞言微微一愣,他確實學習過,隻是領悟力不夠,並沒與學會,但他絕不肯承認是自己太弱,隻說道:“師父教他時更為用心!”
邵瑜抬手掐訣,又念了一句法訣,漫天星光四散開來,灑落兩人身上。
柏嘉峻慌忙想躲,但這些星光速度實在太快,他本來都做好了會被重傷的準備,可星光落在身上,就像是雨水打在肌膚上,沒有造成半點傷害,顯然這是邵瑜在刻意控製。
邵瑜問道:“學會了嗎?”
柏嘉峻感覺一切發生就在須臾之間,他雖然看清了邵瑜的動作,但讓他完全施展開來,他卻沒有半點頭緒。
“我就是這樣教了他一遍,他就學會了。”邵瑜說道。
“不可能!”柏嘉峻絕不肯承認。
邵瑜說道:“為何不可能?你當年學靈曜劍訣用了三個月,但你師弟不過三天就能遊刃有餘。”
“這……這不一樣。”柏嘉峻繼續死鴨子嘴硬。
邵瑜說道:“你天資不錯,但須知人外有人。”
柏嘉峻用力搖頭。
邵瑜說道:“同門相殘,是大忌。”
“這不是我的錯,是你逼我的,就算他天資更高,但長幼有序,你不該越過我,培養他接任峰主之位!”柏嘉峻喊道。
邵瑜冷笑一聲,問道:“我傳給他了?”
柏嘉峻一愣。
邵瑜說道:“我還沒死呢,你就惦記著峰主之位。”
“我不是,師父,我不是這個意思。”柏嘉峻急切辯解。
邵瑜說道:“峰主之位,自來都是能者居之,我確實有意培養他接班。”
柏嘉峻聽到這話又打起精神來,說道:“師父你果真偏心師弟……”
邵瑜說道:“你一心惦記著這個位置,但你師弟卻一直想著不敢越過你,你又在背後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對得起他嗎?”
即便邵瑜這樣說,柏嘉峻也沒有半分感動,反而越發覺得鳳晏川虛偽。
“師父,師弟若是真的不願意繼承峰主之位,他又何必要參與秦州之行?”柏嘉峻自以為找到了把柄。
邵瑜說道:“你是不是覺得,世上所有的好事,都活該由你一人接著?”
柏嘉峻趕忙低下頭,說道:“弟子沒有此心,隻是對於師弟,弟子心存疑慮。”
邵瑜也不打算說動他,隻是一抬手,兩人身前便出現一麵水鏡。
水鏡那頭,是鳳晏川不敢置信的模樣。
“你都看清楚了嗎?”邵瑜輕聲問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