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昭倒沒想到蘇心幽會這般說。
但他似乎已經被這幾次蘇心幽的冷臉給冷習慣了, 此時被她這樣對待,也不生氣,反而主動拉了拉她, 說道:“心幽, 現在不是跟我意氣用事的時候。”
蘇心幽甚至不曾回頭看他一眼,就說道:“道友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
腦海裡的那個廢物還在叫囂著:“人家給你幫忙,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不許你這樣對待孟師兄!”
“你不許我做的事多了去了,我什麼時候聽過你的。”蘇心幽回道。
廢物有一瞬間的卡殼。
蘇心幽望著鳳晏川, 說道:“你不必聽他們的,我說分就分。”
鳳晏川看了一眼邵瑜, 邵瑜沒有給他任何回應,反倒是提前下來的小石頭,輕聲說道:“不能要那些寶物。”
鳳晏川雖然不明白小石頭為何要這麼說,但他無條件的信任它, 便朝著蘇心幽說道:“蘇姑娘, 既然這些寶物都是你家祖先留給後人的,那我等確實不好占為己有。”
蘇心幽聞言挑了挑眉, 說道:“既然你這麼想, 那又何必進來呢,畢竟此地可是我家族秘地。”
鳳晏川被嗆得頓時卡殼。
一旁的孟青昭立馬說道:“心幽,鳳道友如此高風亮節,這些寶物就不要分了, 你儘管拿著就好。”
蘇心幽不耐煩的橫了他一眼。
孟青昭被如此對待, 他也半點都不生氣, 反倒覺得如今的蘇心幽雖然沒有之前的溫柔,但卻有一種彆樣的魅力。
蘇心幽見鳳晏川不上套,隻能說道:“既然道友不願取之, 那我也不取,靜待後來者。”
鳳晏川聞言眉頭皺起,他隻覺得這事中透露著詭異。
他看了邵瑜一眼,兩人眼神交彙,顯然彼此都覺得蘇心幽有問題。
但是孟青昭卻像是毫無察覺一樣,勸道:“心幽你修煉如此艱難,何必苦了自己。”
蘇心幽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說道:“我如何做事,用不著你教。”
孟青昭終於閉嘴了,但他耳邊忽然響起傳音,原本有些難過的心情,瞬間變得明媚起來。
但蘇心幽腦海裡的廢物說道:“明麵上打一棒子,背地裡卻用傳音偷偷給個甜棗,你這手段比我可下作多了。”
蘇心幽回道:“我和他是利益交換,和你這樣的寄生蟲可不一樣。”
廢物笑著說道:“我和他也是利益交換,我從他那裡得到了保護,他從這裡得到了開心呀。”
蘇心幽懶得理她,而是仔細想著如今的局勢該如何化解。
邵瑜在和鳳晏川交流過後,朝著蘇心幽說道:“蘇姑娘,我倒覺得孟道友所言不假,你修煉如此艱難,何必還守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底線不肯動搖呢,就算不能全部都拿走,取一兩樣,想必後人也不會責怪你。”
蘇心幽說道:“前人不取,我自是不取,若是我取了,反倒像是在懷疑自己一樣。”
“蘇姑娘,若是你堅持這麼想,那天地下的寶物又何必被人使用,這些寶物被製作出來,不就是為了幫助修者嗎?”邵瑜笑著說道。
蘇心幽眉頭皺起,說道:“家族這麼多人都來過這裡,但多寶架依舊還是滿滿當當,若是我取用了,豈不是在說自己不行嗎?”
邵瑜沒有被這個理由糊弄過去,說道:“蘇姑娘越是不願意取,我倒越是覺得似乎藏著什麼問題。”
陳瑩素來看不慣蘇心幽,聽到這話,立馬符合道:“對呀,你這樣藏著掖著,誰知道是不是又憋著什麼壞心思。”
鳳晏川不傻,此時看向蘇心幽的眼神也滿是質疑。
反倒是慕容齊和孟青昭,依舊一門心思的護著蘇心幽。
“寶物當前而不取,皆因心幽品行高潔,不是貪圖名利之人,哪裡有那麼多彆的原因,一直這樣揣測他人,你們難道不覺得羞愧嗎?”慕容齊大聲說道。
邵瑜目光盯著那多寶架上的一把長劍,說道:“蘇姑娘,那把仙劍似乎比你手上這把更加適合你。”
陳瑩立馬在一旁符合。
邵瑜三人組此時站在原地不動彈,大有蘇心幽不取仙劍就不前進的意思。
蘇心幽說道:“既然你們願意待在這裡,那我先行進去,至於這多寶架上的寶物,你們自取即可,我蓋不阻攔。”
蘇心幽說完,不顧幾人的反應,身法運轉到了極致,朝著密室內裡奔行而去。
邵瑜片刻都不曾怔楞,眼神不曾有半順停留在多寶架上,直接拉起鳳晏川和陳瑩,跟著她進了內室。
反倒是孟青昭和慕容齊,兩人不僅慢了一拍,還望著多寶架上那些寶物有些猶豫。
“這是心幽家族的寶物,我等不能胡亂取用。”孟青昭話雖然這麼說,但心底也已經開始覺得這些寶貝有問題。
慕容齊口中說道:“雖然心幽說了可以隨意取用,但我等絕對不能胡亂為之。”
話雖然這麼說,但經過多寶架的時候,慕容齊視線一凝,他看到了一把長刀。
那刀似乎也是一柄仙器,上麵泛著瑩瑩仙光,一見便知不是凡品。
劍作為修仙者使用最廣泛的法器,修真界裡謠傳著很多關於仙劍的傳說。
但刀使用者不多,修仙界裡唯一一柄刀類仙器,早就在千年前銷聲匿跡。
慕容齊目光落在刀柄上,上書兩個大字“合光”。
合光刀,正是千年前銷聲匿跡的那把刀。
慕容齊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使用的武器是刀。
如今他手裡的這把刀,雖然也是出自於名家之手,甚至都已經在修仙界裡闖出名聲來,但一對比多寶架上的這把合光刀,慕容齊隻覺得自己手裡拿的就像是一把廢銅爛鐵。
他往前走了兩步,心中默念“不能回頭,都是假的”。
但腦海裡卻一直浮現自己拿著合光刀後大殺四方的模樣。
甚至還有自己拿到合光刀後,蘇心幽對著自己萬分崇拜的模樣。
“不能拿,不能拿。”慕容齊再度給自己打氣。
他看著前方孟青昭緩慢卻堅定的背影,確認對方不會回頭後,慕容齊終於忍不住,朝著多寶架一招手,那把刀便到了自己手上。
入手便察覺到刀上的靈氣充盈,他隻是拿到就不願意放下。
但害怕被孟青昭發現,他還是將刀收入儲物袋中。
隻是拿到一柄絕世仙器,慕容齊心“砰砰砰”的跳了起來,神情難免顯露出些許異樣來。
進入內室後,孟青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同伴,他望著慕容齊,隻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但也沒有時間多想。
內室裡,兩撥人各占一邊。
邵瑜三人一起,蘇心幽一人占著另一邊。
孟青昭二人進來,沒有半點猶豫,就站在了蘇心幽那一邊。
蘇心幽看了慕容齊一眼。
慕容齊也不知是不是心虛,此時竟然不敢直視她。
但蘇心幽到底什麼都沒有說,而是又轉頭看向麵前的一口大鼎。
鼎身漆黑,是這個內室裡唯一的東西。
蘇心幽說道:“這是我家族秘地,這裡的東西,事關我家族傳承,還請道友不要在此礙事。”
邵瑜挑了挑眉,說道:“道友先前還說寶物自取,如今又說不要礙事,難道說隻有這鼎中的東西,才是真正要緊的,外麵的多寶架上那麼多寶物,全是噱頭?”
“更或者說,連噱頭都不如,還有可能帶來災禍?”
聽到這話,最先覺得難受的人是慕容齊,他好不容易拿到一柄仙器,如今反倒覺得是個燙手山芋。
但他壓根不敢說任何話,生怕被人看出來自己的不正常。
蘇心幽說道:“隨便道友怎麼想。”
邵瑜目光在內室上轉了轉,雖然裡麵隻有一隻大鼎,但無論是牆壁還是地麵,甚至是天花板上,全都雕刻著紋路。
這些紋路和外間那扇大門上有異曲同工之處,而在花紋中心簇擁著的,不再是一隻眼睛,而是一朵花。
花型詭異,正是邵瑜曾經在蘇心幽的帕子上見過的。
邵瑜始終覺得熟悉,但又一時想不起來。
蘇心幽此時也不著急,而是找了個地方盤腿坐下,開始運轉靈力修煉,大有和邵瑜一直耗下去的意思。
邵瑜也不著急,在一旁也找了個位置坐下。
一行人被迫在這個密室裡修煉了一個時辰,每個人都是耐心十足,但總有人按捺不住了。
“祭品,我的祭品!”
大鼎裡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蘇心幽聞言皺起眉來,其他人也全都看向那張大鼎。
鼎身此時劇烈晃動起來,有什麼東西似是要從裡麵衝出來,但還沒有衝擊出來,就有被什麼扯了回去。
“祭品,我的祭品!”蒼老的聲音依舊叫囂著。
邵瑜忍不住吐槽道:“你這是餓了多久?”
鼎聲停止了晃動,此時一道人影慢慢顯現在大鼎上方。
其他人看不見,但邵瑜卻能清晰看到,這個人影雙腳下,全都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他與大鼎捆綁在一起。
“我的祭品。”
人影朝著慕容齊招了招手。
慕容齊便感受到一股子大力在自己身上扯動著,將他拉到大鼎身旁。
“救我,救我!”慕容齊喊道,目光望著蘇心幽。
但蘇心幽卻在原地沒有動,而是就那麼看著他。
慕容齊又看向孟青昭,但孟青昭卻隻是轉過頭去,並不看他。
反倒是鳳晏川,忽然上前攔住了慕容齊的腳步。
邵瑜和陳瑩也跟著上來幫忙,但即便是他們倆合力,此時麵對大鼎那邊傳來的巨大拉扯力,還是覺得難以承受。
即便有兩個人幫忙,慕容齊還是不可避免的,用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被拉扯著朝著大鼎而去。
“誰是舒家後人?”蒼老人影問道。
邵瑜聞言微微皺眉,這一次他聽的十分清楚,那蒼老人影說的事“舒”而不是“蘇”,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蘇心幽。
蘇心幽說道:“鼎靈前輩,我是舒家後人。”
“少喊什麼鼎靈,誰願意跟這個破玩意綁在一起。”蒼老人影沒好氣的說道。
蘇心幽立馬改口:“前輩。”
那前輩望著在場這麼多人,目光落在邵瑜和鳳晏川身上時,微微停頓。
“這些都是外人嗎?”前輩問道。
蘇心幽點點頭。
前輩立馬說道:“你隻給我一份祭品,我也隻能出一份力。”
蘇心幽說道:“等日後,我會給前輩帶更多祭品。”
“日後的事日後再說,如今我連一口都沒有吃到。”
蘇心幽沒有半點變化,而是朝著邵瑜和鳳晏川道:“兩位道友若是信得過我,幫我將其他人送入大鼎中,我願意將得到的功法共享。”
邵瑜直接說道:“我信不過你。”
蘇心幽沒有半點尷尬,反而說道:“我可向道友立下心魔誓。”
邵瑜沒有說話,似乎是在評估。
蘇心幽說道:“大衍聖功。”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天衍宗之所以名為天衍,便是因為天衍宗的立宗之本《天衍功》,而《天衍功》是根據《大衍聖功》一個章節衍生出來的功法。
僅僅是《大衍聖功》的一個章節,就能衍生出修仙界第一宗門的立宗之法,足以說明《大衍聖功》的厲害。
甚至在很多年前的修仙界,都曾有過修完《大衍聖功》必能飛升的傳說。
隻是這樣厲害的功法,卻始終都是一個傳說,沒有任何人見過它。
但邵瑜卻隱約從原身的記憶裡找到了點線索。
樂州舒家。
舒家是樂州的一個隱世家族,卻在多年前轟然覆滅。
舒家的覆滅,原身也曾參與其中。
邵瑜這時候才明白那朵花的熟悉感從何而來,原身曾經在舒家見過,不是此時被雕刻的模樣,而是實實在在的擺放在舒家的園子裡。
舒家的人死光了,園子裡的花也枯萎了。
當年原身不過一個元嬰期修士,當時宗門給出的理由是舒家行邪魔外道之事,但原身當時在舒家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
隻是原身聽命於宗門,既然宗門說舒家是邪魔外道,那原身便沒有任何質疑。
當初並不是天衍宗一家行動,而是多家聯手,派遣去的都是最精銳的修士,如原身當時的元嬰期修為,都隻是一個打下手的小弟。
這次行動的不正常,原身自然記在心裡,甚至當年他作為一個小嘍囉,在舒家密室中的某個地方,也得到了一本功法。
這本功法,便是無情道。
邵瑜看向那個大鼎,又看了一眼蘇心幽,此時才明白,並不是舒家室邪魔外道,而是因為這《大衍聖功》。
原身對於飛升有著非比尋常的執念,甚至到了要親手斬殺女兒的地步,但這樣的瘋狂執念,在修仙界其實都不算格外離譜。
畢竟每一個修仙界踏上修仙之路,最終的目的都是得道飛升,從此天地同壽。
蘇心幽見邵瑜不說話,問道:“難道道友不想飛升了嗎?”
邵瑜忽然笑了起來。
當年舒家滅門之事,確實讓人痛心,但蘇心幽如今的模樣,卻似乎並不是在坦誠合作。
“《大衍聖功》若是那麼容易就能共享,也不至於會銷聲匿跡到現在。”邵瑜說道。
那前輩聞言笑了起來,朝著蘇心幽說道:“丫頭,你這是遇到不好糊弄的人了。”
蘇心幽臉一沉,問道:“我連心魔誓都願意發,你還是不肯相信我?”
邵瑜說道:“從前的蘇姑娘我不了解,但如今的蘇姑娘可沒安好心呀。”
蘇心幽說道:“我可沒有要求慕容齊一定要拿多寶架上的東西,還不是他自己貪心。”
蘇心幽反口將責任推了出去。
邵瑜說道:“我不知道慕容齊和孟青昭如何得罪了姑娘,但他們這一路上可待你不薄,你明知道有問題,但卻不提醒,蘇姑娘是否覺得虧心?”
蘇心幽不說話。
慕容齊此時朝著孟青昭喊道:“孟師兄,今天她能害死我,明天就能害死你,你何必還要再護著她!”
蘇心幽滿是厭惡的看了慕容齊一眼。
孟青昭此時忽然動了,他跑到邵瑜身後,幫著邵瑜一起抵抗作用在慕容齊身上的推力。
隻是他走動過程中,輕輕的撞了蘇心幽一下。
邵瑜眼神一直盯著蘇心幽,自然察覺到了蘇心幽和孟青昭之間的小動作。
慕容齊還以為孟青昭是真的要來幫自己,此時總算鬆了一口氣。
但片刻後,邵瑜卻忽然拉著鳳晏川和陳瑩急速撤退。
“你為什麼不幫……”
慕容齊話都沒說完,身前忽然傳來一陣熱浪,緊接著便是巨大的推力。
什麼東西在他麵前炸開。
但看著那熟悉的靈氣衝擊,他也認出來了這是什麼。
慕容家的衝雲彈,雖然是一次性消耗品,但是威力巨大,若是用得妥當,就連化神期修士都有可能重傷。
但此時他家裡的衝雲彈,是他送給蘇心幽防身的,卻沒想到最終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慕容齊隻來得及最後看了一眼蘇心幽,就已經失去了任何言語。
衝雲彈威力巨大,不僅慕容齊當場身死,就連實施行動的孟青昭,此時也受傷嚴重。
“你明明跟我說不會有事的。”孟青昭質問道,即便他已經防禦手段儘出,但作為自爆中心的他,還是受傷頗重。
若非他接到蘇心幽的傳音,他絕對不會拿著衝雲彈來自爆。
而蘇心幽,為了能夠給邵瑜和鳳晏川致命一擊,拿了一張高階防禦符和衝雲彈出來,誘騙孟青昭自爆,卻沒想到沒有傷到邵瑜三人分毫。
若真是正常的高階防禦符,確實能防住衝雲彈的爆炸,偏偏蘇心幽給他的是一張瑕疵品。
“你現在不是沒死嗎?”蘇心幽沒好氣的說道,她臉上可沒有半點愧疚之色、
孟青昭睜大眼睛,說道:“我就不該聽信你的鬼話,真是真心全都喂了狗。”
若非蘇心幽給他傳音,說之前自己對他的冷臉全是為了做戲,為的就是打邵瑜二人一個措手不及,孟青昭也不會真的鋌而走險上來自爆。
“你聽我的,是因為有利可圖,可不是什麼所謂真心。”對於自己的盟友,蘇心幽依舊沒什麼好話。
邵瑜若非看見孟青昭和蘇心幽傳遞東西,隻怕還不能察覺到異常。
鳳晏川經曆這麼多,忽然轉頭朝著邵瑜詢問道:“玉道友,此間事情複雜,還要繼續在這裡耽擱下去嗎?”
鳳晏川心中已經萌生退意。
但邵瑜卻說道:“我想留下來。”
鳳晏川說道:“她想殺我們。”
“你不反抗嗎?”邵瑜問。
鳳晏川有些難受,雖然他已經和蘇心幽將關係說清楚了,但還是不忍心跟對方刀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