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是北昭最為繁華之地,過節時自然熱鬨非凡。
重陽之日,宮中以及高門貴族都要祭祖拜告天地,但市井百姓卻沒有這麼多講究,重陽未至,他們便已經做起了重陽糕,菊花酒。稚童們舉著各式各樣的紙鳶奔跑玩耍,早早就已經熱鬨歡喜了起來。
葉雲亭確實沒見過如此景象,他眉眼彎彎,眼底盛滿了喜悅:“我從前吃過奶娘給我做的重陽糕。聽說最好還要配上菊花酒……”隻是那時他年紀小,奶娘自然不會給他喝菊花酒。
李鳳歧與他並排而行,給他講解重陽日的習俗:“除了重陽糕菊花酒,還有佩茱萸簪菊花,放紙鳶,登高辭青……”
他每說過一樣,便會尋一處攤位指給葉雲亭看。
因著這些習俗,每年都會有許多小販在街上賣自家做的重陽糕菊花酒,還有手藝人紮得各式紙鳶,偶爾也有妙齡的少女挎著花籃,四處叫賣籃中的茱萸與菊花。
葉雲亭看得目不暇接,臉上笑意深深。
李鳳岐仰頭瞧著他,也跟著帶上了笑意,神情十分溫和。
邊上偷偷打量兩人的百姓看著就“謔”了一聲,心想成了親就是不一樣。從前永安王打街上策馬而過,彆說笑一笑了,眼神都不往旁處看一下。
如今卻陪著王妃上街來,瞧著也沒那麼威嚴可怖了,雖是兩個男人,但與尋常夫妻瞧著,竟也沒什麼兩樣。
有做生意的小販,機靈膽大的還試著吆喝道:“王爺可要給王妃買些重陽糕?我媳婦做得重陽糕可是一絕。”
有人開了頭,又接二連三有人附和。
“我家釀得菊花酒香醇可口,王爺王妃可要聞一聞?”
“茱萸香囊可驅災辟邪,王爺王妃可要瞧瞧?”
“……”
長街兩側吆喝聲不絕,葉雲亭還從未麵對過這樣的場麵,張望兩邊一時不知該去哪邊看。
倒是李鳳岐拉了拉他的手,帶著他到了賣香囊的攤位上,挑了兩個香囊付了錢:“這是茱萸磨成粉所製的香囊,重陽佩戴驅邪避禍。”說著將墨綠香囊親手給他戴在了腰間。
葉雲亭今日穿得是一件白色暗紋夾棉錦袍,錦袍衣擺上繡著一叢綠竹,墨綠香囊與衣擺處綠竹呼應,相得益彰。
葉雲亭垂眸,手指撥了撥香囊,嘴角弧度就不由揚得更高些。
他見李鳳岐手中還拿著一個,本著投桃報李的心思,蹲下身也給他係在腰間。
李鳳岐就瞧著他手指靈活穿梭,很快便將香囊係帶打了個漂亮的結,而後仰臉看他,眉目璨然:“好了。”
“多謝。”李鳳岐撚了撚手指,克製住那股突如其來的、想去摸一摸他眼睛的衝動。
“王爺客氣了。”葉雲亭站起身,推著他往下一個攤位走。
這一日,兩人將這昭和正街的攤位都逛了一遍。
等回去時,已經是傍晚,李鳳岐懷中已經抱了三壇子菊花酒,兩大盒子重陽糕,葉雲亭沒拿東西,就推著他往馬車的方向走。
兩人如同尋常百姓一般,漫步閒逛,看見有意思的攤位便湊過去看一看,等到了馬車跟前時,李鳳岐懷裡又多了一盆開得極好的菊花。
車夫瞧著這一幕,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他雖然不是王府老人,但這些日子聽伺候的下人提起永安王,那副驚恐神情都如見了羅刹一般。
他今日被喚來伺候,還頗有些膽戰心驚。
可眼下他看著,卻覺得永安王與常人也沒什麼不同。
車夫見兩人到了近前,頗有眼力見地將上馬車的木板鋪好,又接過李鳳岐懷中的東西妥善放好,請二人上車。
等兩人上車坐好,車夫方才駕著車,慢悠悠地回了王府。
葉雲亭一整日臉上的笑容都沒斷過,眉眼間蘊著從未見過的少年意氣。此時打道回府,他還戀戀不舍地掀起簾子,朝外麵張望。
李鳳岐瞧著他這副模樣,才覺得他有了幾分符合年紀的少年氣。
明明還未弱冠,但他平日給人的感覺總是沉著穩重的,往往叫人容易忽略了他的年紀。但實際上他方才十九歲,算起來,比李蹤還要小一歲。
“大公子若是喜歡,以後可以常出來走走。”李鳳岐道:“上京繁華熱鬨,市井之間亦有許多值得一看的事物。”
葉雲亭笑著點頭,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心裡話:“不瞞王爺,我本是打算以後有機會,便帶著季廉四處遊曆,看一看各州風土人情,然後尋一處山明水秀之地隱居,當個先生……”他神情間充滿向往,語氣中充滿對未來的期翼。
可這期翼裡卻沒有李鳳岐的位置。
李鳳岐不動聲色,笑著頷首:“那大公子可一定要去渭州看看,渭州土地遼闊,民風豪放,草原駿馬與上好烈酒,大公子必不會失望。”
當然,最重要的是,渭州有永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