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的身世真與先太子有關,韓蟬必定會將證據放出來。這也是他讓焦作親去一趟上京的緣由。
等到韓蟬放出了風聲,再借勢而起,是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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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情形,與李鳳歧猜的八.九離十。
太傅府中,韓蟬披著雪白狐裘,在水榭中溫酒。前腳剛送走了魏書青,後腳就迎來了李蹤。
這些時日,上京城流言傳得滿天飛,李蹤身為先帝子,沒少受牽連。大理寺先是抓了一批人,意圖以嚴刑牢獄震懾。但過是派了幾個死士扮做悍畏死的書生在宮門前自戕,就激起了民憤。
李蹤迫於輿論,得命大理寺放了人。
以為李蹤會更早一些來尋,倒沒想到他這次竟然十分沉得住氣,生生拖了這些時日才尋來。
韓蟬斟了一杯酒,放在對麵,神色如古井無波,絕口不提外頭的流言:“聽說陛下今日又未上朝,魏大人都尋到我這兒來了,叫我勸勸陛下。”
李蹤在他對麵坐下,罕見地沒有怒色,隻是端起那杯溫酒,在手中緩緩轉動,良久,一口飲儘,方才問道:“這些年……老師對我可曾有一絲真心?”
抬眸,一雙眼直直望著韓蟬。
眸中沒有怒色,隻平靜下,藏著一絲極深的祈盼。
“陛下何故如此問?”韓蟬替他將酒斟滿,卻避而答:“臣對陛下自然是忠心耿耿。”
李蹤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微痙攣,神色是意料外的平靜。又抿了一口酒,歎息一般道:“這樣啊……”
“我明白了。”放下酒杯,站起身,垂眸瞧著韓蟬冷清的麵龐,極輕地笑了一下,說:“我會讓老師如願。”
說完,起身離開。
沒有穿大氅,明黃的龍袍空蕩蕩掛在身上,衣擺被風吹得飄飛,徒增幾分落拓。
韓蟬瞧著的背影,驚覺這些日子,李蹤似乎變了許多。
心裡驀然湧現一股不安,卻又強行壓了下去。
……
李蹤策馬回了宮,沒讓內侍跟隨,也沒有打傘。回到太乾宮時,身上落滿了雪花。
門口的內侍瞧見急急迎上來,欲替他拂乾淨肩頭的雪花,卻被抬手揮開了。
徑直入了大殿,身上的雪花接觸殿內的暖氣,快便化作了水滴浸濕了衣裳。
崔僖捧著乾淨的龍袍,躬著身勸道:“這個時節易染風寒,陛下換件乾淨衣裳吧。”
李蹤揮了揮手,回首看,卻是說了個不相乾的話題:“前陣子北疆傳來捷報,說永安王大敗西煌,儘滅西煌十萬兵馬。”
“這是好事,日後西煌再敢犯我邊界。”崔僖垂首道。
“是啊,是好事。”
李蹤勾唇欲笑,又覺得實在累得慌,索性抿起唇,負手瞧著外頭的大雪,聲音辨清情緒:“龍生龍,鳳生鳳,話說得倒是沒錯。連成宗皇帝都沒滅的西煌,卻輕易舉地滅了。”
“永安王是臣,陛下是君。臣子平定西煌,也是陛下知人善用。”崔僖道。
李蹤側臉覦了一眼,輕嗤了一聲,卻沒再同繼續這個話題,是往政事堂走去,吩咐道:“你去將大理寺卿還有禦使大夫召來吧。”
崔僖應了一聲,這直起身體,跟在李蹤後,往一邊出宮去傳旨。
跨出殿門時他回頭瞧了一眼,李蹤的背影已經隱沒在風雪中,隱約隻現出一點明黃,但那瘦削的背影,卻莫名叫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