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兒果然是來克自己的,沈氏心裡一堵,氣道:“你姑姑就是教你這麼跟母親說話的?”
宋朝夕笑容如常:“母親,我自小就被送走,沒有母親教導,說話難免隨性了一點,就請母親多擔待了。”
沈氏心裡慪得很,偏偏宋朝夕是笑著說的,且禮儀周到,挑不出一點差錯來。
“你……”她壓下心裡這口氣,“你妹妹身體不好,這都是拜你所賜,你要記住這是你欠她的,以後在府裡,凡事要讓著妹妹,切勿讓她生氣。”
宋朝顏恢複如常,體貼地說:“母親,姐姐剛回來,要讓也是我讓著姐姐才對。”
朝顏真是太善良了,沈氏正要說話,卻見宋朝夕點頭附和她:“看來孔融讓梨的道理妹妹還是懂的,妹妹不愧是侯門貴女,侯府這些年果然沒白教你,母親要是怕我克了妹妹,就讓妹妹少往我麵前湊,省得被我克到了。”
宋朝顏和沈氏都是一愣,一旁的蔣氏挑著眉頭,也沒想到宋朝顏是這般脾性。
若這孫女性子柔弱,容易拿捏,她反而不會把人放在心上,畢竟那樣的脾性就算出嫁,也很難收服夫君的心,管理好夫君的內宅。脾氣大不是壞事,隻是人若有脾氣卻沒城府,也會壞事,宋朝夕顯然不是沒有謀劃的人,這樣的脾氣很適合做當家主母,說不定能尋一門比料想中更好的婚事。
如此一來,宋朝夕對侯府的價值可就不一般了。
蔣氏重拾笑意,送了朝夕一根發簪做見麵禮,又把背後一位年長的婦人叫出來,這是大房宋元忠的正妻藍氏,邊上穿碧色褙子跟宋朝夕年齡相仿的是藍氏嫡女宋庭芳,宋庭芳朝宋朝夕眨眨眼,扮了個鬼臉,宋朝夕沒想到她是個活潑的,便也回笑。
一旁為老太太泡茶,穿素色衣服的婦人也站起來,這是宋豐茂的姨娘謝迎秋,聽聞謝氏年輕時很受寵,隻是近年來不知為何,恩寵少了。
對頭的對頭便是友人,謝姨娘送了塊玉佩做見麵禮,宋朝夕對她也很是客氣。
藍氏跟沈氏雖然麵上和氣,可這些年,老太太偏疼宋朝顏那個病秧子,藍氏為自己女兒庭芳不平,如今沈氏的長女回來給沈氏添不快,藍氏樂見其成,便把手上的鐲子退下,戴到宋朝夕手上,“看這模樣,真是個妙人兒,都說揚州出美女,那邊的水土果然養人。”
藍氏送的鐲子品相上乘,宋朝夕笑笑接過,便讓丫鬟把自己準備的禮物送上來,給老太太的是自己做的填充了藥材的香囊,香袋樣式新穎,便是京城也難尋,裡麵的藥材有安眠凝神的功效,很適合老人用,給藍氏和宋庭芳幾人都是揚州的胭脂水粉,女人皆愛美,揚州富庶,胭脂水粉流行的都和京城不一樣,幾個女眷都很歡喜。眾人皆知,宋朝夕沒多少銀錢,這些已經是儘其所能了。
至於沈氏和宋朝顏,宋朝夕笑容明媚:“母親,妹妹,我們都是自家人,就彆見外了。”
沈氏:“……”
宋朝顏:“……”
宋朝夕全然不顧她們難看的臉色,她沒有慣著彆人的習慣,當母親的當妹妹的都沒有提出給她見麵禮,她何必拿自己的錢去喂這兩頭豺狼?她沒那麼蠢,既然她們厚臉皮不提,她也當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就該相親相愛,計較那麼多乾什麼。
老太太留宋朝夕說了會話,話裡話外問起宋朝夕的姑母,宋朝夕有意隱瞞,隻說姑父還和從前一樣,做些謀生的活兒,老太太聽說庶女過得不好,心情愈發暢快,留宋朝夕用了早膳。
侯府的早膳還算豐盛,幾盤麵點、幾樣小菜、幾種粥,擺了滿滿一桌子,揚州富庶,小吃種類繁多,姑母家的幾個哥哥都愛美食,家裡吃的一向是極好的,宋朝夕咬了口海螺狀的乳酪點心,口味如她想象的一樣平平無奇,她從揚州來京城,走了月餘,萬萬沒想到,到京城最先懷念的不是彆的,而是揚州皮薄肉多,吸一口就滿嘴湯汁的灌湯包。
她懶懶吃了幾口,老太太原以為,她一個沒見過世麵的,見到侯府早膳的陣勢,應該局促才對,可宋朝夕的視線掃過那些菜,竟像是一個都瞧不上的樣子,老太太心中難免奇怪。
沈氏更是氣,放這麼個命硬的人在身邊,也不知道對朝顏的身子有沒有影響。
侯府有自己的規矩,食不言是必然的,等早膳撤了沈氏才道:“朝夕,你命硬,恐對妹妹不利,改日我找個大師替你相看相看。”
宋朝夕挑眉,作為醫者她自然知道雙生子一個健壯一個虛弱是正常現象,隻可惜沈氏不這樣想,看宋朝顏的表情,她好像也認為,她這樣都是宋朝夕害的。
宋朝夕喝了漱口茶,才笑道:“母親,我命硬可不能怪我,妹妹身子不好也不能怪我,畢竟都不是我生的呀。”
生她的不就是自己?沈氏慪得要死!這是把罪責都推倒她這個母親身上?有這樣對母親說話的?
宋朝顏麵色微變,軟軟道:“姐姐,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但你萬萬不該跟母親這般說話,她可是我們的母親啊!”
屋裡安靜得很,眾人明明都吃完了,卻都假裝口渴留下來喝茶,各個偷偷打量宋朝夕,明顯是在等她反擊。
宋朝夕有些驚訝,“妹妹,你這話倒讓姐姐糊塗了,你有什麼可怪我的?你自己身子不好難不成還是我的錯?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你自己在胎裡搶不過彆人,還能把錯怪在彆人身上?訛人也不是這麼個訛法。”
訛人,說她訛人?宋朝顏做夢都想不到,自己長相氣度不如宋朝夕就算了,嘴上也說不過對方,宋朝夕果真是沒教養,這嘴也太厲害了點!村婦都說不過她吧?自詡京中貴女的宋朝顏不停勸自己彆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看到沈氏和宋朝顏吃癟,藍氏重拾笑意,暢快的很。
老太太並未理會宋朝顏求救的眼神,隻淡淡地揮揮手,“我乏了,你們都回去吧。”
等人走,老太太身邊的管嬤嬤替老太太捶著腿問:“老夫人好像很看重大小姐。”
蔣氏也沒遮掩,點頭道:“倒像是個能成事的。”
“沒想到大小姐在外多年,能有這番容貌氣度,竟比養在府裡的二小姐看著更有當家嫡母的款兒,”見蔣氏沒打斷,管嬤嬤才繼續說,“我見老夫人很看重大小姐,卻又沒太出麵維護,倒像是有意借二夫人的力敲打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