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巍是容Z的舊部下, 是容將軍一手將他從一堆小兵中拎出來,提拔他重用他,雖鐘巍感激將軍的知遇之恩, 然則他也知道,以他這副醜陋的長相根本不配待在將軍身邊,朝廷亦不會重用他這樣的醜將。
“將軍, 卑職天生缺唇, 麵有缺憾, 承蒙將軍不棄,照拂卑職,但卑職心中明白,在朝為官, 帶兵打仗的將軍對麵部長相都有基本求,卑職這樣的長相, 如何能擔任要職?約束下屬?隻願將軍不嫌棄,讓卑職鞍前馬後伺候,卑職便心滿意足了。”
容Z將手中寶劍交給梁十一, 接過溫熱的布擦完手,才蹙眉:“你是少見的將才, 相貌身量都乃天定, 你無需妄自菲薄。”
鐘巍笑了笑,他一笑起來缺唇便愈發明顯, 襯得麵部更為醜陋,“將軍的善意卑職心領了, 隻是卑職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卑職這樣的人站得太高隻會惹人非議,眾人若以此質疑將軍的決定, 彈劾將軍,恐會給將軍帶來麻煩,這是卑職不願看到的。卑職亦不願汙了聖上的眼。”
容Z看向鐘巍,鐘巍雖長相粗獷,麵色黝黑,可他常年戍守邊關,無垠沙漠、萬裡長空,有這副長相再正常不過,隻他麵有缺唇,天生醜陋,實在太引人注目,當年容Z發現他天生神力,便破格提拔他,他亦不負期待,屢屢立功,容Z也有意把他調來京城任職,奈何這副長相容易被人詬病,終歸把人困住了。
容Z可以求皇上破格錄用,可鐘巍會承受很大壓力,他本就因外貌自卑,如此一來便不妥了。
鐘巍沉聲道:“將軍,卑職謝將軍好意,但此事莫再提了!”
說話間有丫鬟通報,說是夫人來了,鐘巍莫名有些緊張,將軍多年沒有續弦,在軍中也沒個陪伴的人,作為將軍的下屬他一直希望將軍能找個貼心人,但將軍的事輪不到他這個下屬來多嘴。聽聞將軍墜馬後,是夫人嫁過來衝喜才讓將軍醒來的,消息傳出去後,軍中的將士們都無比感謝夫人,聽熊泗說,夫人是個極美的人兒,這般天仙似的人物若見到他該不會被嚇到吧?
鐘巍垂著頭,掌心沁出一層冷汗,說不出的緊張。
宋朝夕走到容Z麵前,淺笑盈盈:“國公爺,這位是……”
夫人聲音很是悅耳。
“小人是國公爺的手下鐘巍……”鐘巍慌忙抬頭,這一看當即愣怔住。
宋朝夕一身紅色鬥篷,不大的臉被寬大的鬥篷蓋住些許,更顯得明媚i麗,明明是不容接近的相貌,卻淺笑盈盈,溫和淡然,既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又有將門女子的瀟灑。鐘巍毫不懷疑若她換一身男裝,亦可跟男子一樣策馬奔騰,衝鋒陷陣。熊泗隻說夫人貌美,原以為就是普通的貌美,畢竟京中貴女各個樣貌不凡。又是衝喜,自然是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才嫁來的,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夫人這般絕色,英雄美人,這樣的女子站在將軍身邊,跟將軍極為般配。
鐘巍第一次看到有女子與將軍並肩,且氣勢並未被將軍完全壓製,他看呆了一瞬,難怪之前熊泗等人要看夫人,將軍不允,鐘巍原以為將軍是不喜夫人,如今看來怕是將軍不舍把這麼貌美的夫人,給他們這種粗人看了。
宋朝夕勾唇輕笑:“鐘將軍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鐘巍受寵若驚,他一個粗人哪能讓夫人對他這般客氣?他想笑著讓夫人不要客氣,可他天生缺唇,笑容醜陋,夫人這樣矜貴的女子,若是被嚇到可就不好了,他想笑又努力板著臉,一時間表情局促。
容Z解釋道:“鐘巍不喜笑,夫人見諒。”
宋朝夕是醫者,當然明白缺唇的人天生自卑,又哪會怪他?若是旁人,宋朝夕未必會多管閒事,可容Z叫她來怕是為了讓她給這位將軍治療,宋朝夕便不會推辭,她沉吟道:“妾身冒昧一問,鐘將軍是否想過要整修缺唇?”
鐘巍一赧,低著頭說:“不瞞夫人,之前將軍替卑職找過大夫,所有大夫都說無能為力,下官醜陋,嚇到夫人了。”
宋朝夕連忙擺手,正色道:“鐘將軍是國公爺的部下,衝鋒陷陣,征戰沙場,是國之棟梁,民之希望,我雖為內宅女子,卻也知道,戰場凶險,每一個無懼犧牲的人都值得尊敬,若沒有鐘將軍這樣的勇士又哪來王朝的繁榮安寧?相貌天定,缺唇更是如此,鐘將軍實在無需如此。”
鐘巍自覺爛命一條,被將軍提拔已是大幸,卻未曾想到會從女子口中聽到這樣的稱讚,不覺大受震動。
容Z看她的眼神亦有些意外,尋常女子見到鐘巍都會被嚇到,她不僅沒受驚嚇,反而透過外貌看到本質,實屬難得。戰場上有許多衝鋒陷陣的兵將,以常人眼光來看,或許並不英俊瀟灑,也沒出生於王侯世家,可就是這一幫平凡的人,卻有為國拋頭顱撒熱血的英勇。
宋朝夕看向容Z,沉吟道:“國公爺,妾身不才,願意試著替鐘將軍整修缺唇。”
這說說完,不僅是鐘巍,容Z亦是震驚地看向她,她一直被困於內宅,以至他都忘了她是個大夫,是啊,他都是她救回來的。
宋朝夕眨眨眼,“國公爺叫妾身過來,不是為了替鐘將軍診治?”
容Z笑著搖頭,“我叫你來,是想你替鐘巍相看一下,是否有合適的女子許配給他。”
提到自己的親事,鐘巍又紅著臉,“此前也有人替我安排過,小人這般醜陋又怎配夫人替小人張羅?夫人莫白忙活了,女子見了小人總要被嚇到的,若是外人倒沒什麼,可朝夕相對的夫婦,若是彼此厭惡,還不如不成親來得好。”
宋朝夕這才意識到自己原是誤會了,原來容Z並不是要她給人醫治,而是要她當紅娘,也是,他一個男子自然不適合做這種事,她卻不一樣,若她沒有合適的人選,還可以求助於母親或者高氏等人,總比他適合。可前世宋朝夕的父親曾幫人修補過缺唇,她雖然沒有試驗過,卻相信自己亦是可以,更何況她如今有仙草,宋大夫家的仙草,誰又不說好呢?
鐘巍是容Z看重的人,幫助鐘巍也是間接幫了容Z,她當然願意試一試。
“國公爺,妾身不才,願意替鐘將軍修補,隻不過修補缺唇後一月之內不可大哭大笑,不可傷風感冒,亦不可飲酒胡吃海喝,每日隻能吃稀粥,不知道鐘將軍是否能做到。”
鐘巍被她一番話砸暈了,從前也求過名醫,名醫說他缺唇太大,不宜修補,宋朝夕這一番安排卻讓他覺得,缺唇就是個小毛病,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好似隻要不大哭大笑,不傷風感冒,注意飲食便可以治好,堂堂國公夫人親自為他診治缺唇?他配嗎?再者他缺唇缺的不少,若夫人治療後才發現治不好,豈不是叫夫人白忙活了?鐘巍下意識要拒絕,卻聽容Z道:“既然如此,鐘巍的缺唇就交給你了。”
宋朝夕拎起鬥篷的邊角,福了福身,“妾身能給鐘將軍診治,是妾身的榮幸。”
容Z眼中閃過笑意,外人麵前就這麼會裝,一到沒人的地方跟他就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