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再也受不住打擊,羞憤難忍,哭著跑了。
她跑後,顧顏眸中閃過欣喜得意。
宋朝夕冷眼盯著她,她還疑惑顧顏今日怎麼忽然轉性了,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了,這招看著沒有衝擊力,實則十分歹毒。若裝作流產嫁禍到素心身上,素心定然難逃罪責,可這樣做有風險,老夫人和高氏混跡內宅多年,什麼樣的手段沒見過,若是還像上次一樣惹禍上身可就得不償失了,而汙蔑素心有狐臭,看著輕飄飄的手段對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來說傷害極大。哪個女子能受得住彆人這樣汙蔑?國公府自然不會抬這樣的姨娘,畢竟狐臭是會有遺傳的,無論素心有沒有,她都不可能繼續待在國公府了,這消息一定會傳出去,屆時素心這個“有狐臭”的女子若想要嫁人,可就難上加難了。
這是致命的指責。
顧顏還真夠歹毒的,雖則素心的出現對顧顏來說是個威脅,可若真不想留,強行送回去便罷了,好歹給人留一條生路,可她偏偏要做的這麼絕,素心受了這樣的難堪,可想而知心情如何了。
偏偏誰都挑不出顧顏的錯來,畢竟顧顏有孕,顧顏對氣味敏感,顧顏還如此大度地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叫素心體諒自己,彆人又能說什麼?總不能去指責一個有孕的女子過於柔弱吧?
屋內安靜極了,香爐嫋嫋,彌漫著清淡的花香,香味算是好聞,可老夫人卻眉頭輕蹙,神色淡淡地看向柔弱的顧顏,不鹹不淡道:“忽然你沒事,那便好生休養吧!”
宋朝夕也俯視著床上麵無血色的顧顏,內心哂笑,顧顏真夠厲害的,看著沒殺傷力,做的事卻是致命的,雖則沒動刀子,卻直剜彆人的心窩子。不揭人短是為人根本,若素心真有,她這個表姐完全可以私下指出,卻偏偏要在眾人麵前,讓素心難堪下不來台。
再者這股味道來的突然,若說沒有鬼,宋朝夕是不信的。
顧顏原本還在得意,餘光瞄到宋朝夕看自己的眼神,忽而心生警惕,忍不住蹙起眉頭,宋朝夕是什麼意思?難道宋朝夕發現了她的手段?似乎不太可能,畢竟她這事做的隱秘,從昏迷到嘔吐,她步步都算計過,有孕女子前期孕吐是正常的,她對氣味敏感也是正常的,她這麼做沒有任何人能挑出理來,宋朝夕這個做婆婆的也不能。
“母親有什麼話想對兒媳說?”
宋朝夕似笑非笑,“想說的話倒沒有,隻是想奉勸世子夫人一句,做人還是要善良一些,素心畢竟是你表妹,何必給人這樣的難堪呢?無論素心是不是你說的那般,如此當眾嘲諷彆人,接人家的短,都不是大家閨秀所為。”
顧顏很快笑顏如初,“兒媳控製不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聞到什麼氣味會乾嘔,母親的話叫兒媳內心惶恐,若兒媳以後還有控製不住的時候,希望母親不要責怪才好。”
宋朝夕挑眉,顧顏這是在威脅她?說什麼不知道聞什麼氣味會乾嘔,不就是在威脅她,看到她也會乾嘔嗎?真有意思了,宋朝夕笑了,漫不經心地看向指尖丹蔻,“我自然不會責怪世子夫人的,見到不順心的東西想嘔,是人之常情,我總不好叫世子夫人把嘔吐物再咽回去吧?隻是身為婆婆,不免要提醒世子夫人幾句,這家裡婆婆不能換,兒媳卻可以換很多。世子夫人可一定要好好養胎,可彆出再什麼意外才好,務必健健康康把孩子生下來。”
顧顏緊緊攥住手帕,心裡恨得牙癢癢,她身子柔弱,薛神醫說她不宜受孕,可她還是懷上了,她雖則知道這胎十有□□保不住,卻還是想試試,想有一個她和容恒的孩子。宋朝夕憑什麼這樣說她?
可宋朝夕是她婆婆,縱然她有身子了,晨昏定省卻一次也不能少,這就是兒媳。
顧顏笑得勉強,“兒媳知道了。”
宋朝夕似笑非笑,走出垂花門時,便碰到從外頭走進來的容恒。“恭喜世子爺了。”
容恒微微愣怔,恭喜嗎?是呢,妻子懷胎這是天大的喜事了,可不知為何他並不覺得驚喜,方才太醫宣布顧顏有身孕時,他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不希望宋朝夕知道這事。他不想她知道他與彆人有了孩子,哪怕他和顧顏是正經夫妻。可她現在卻來恭喜他。
“謝謝母親。”
宋朝夕淡淡地應了聲,甩開披風,轉身便走。
青竹和冬兒快步跟在她身後,青竹低聲問:“主子,二小姐這一計實在陰狠,素心小姐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她這幾句話等於斷了素心小姐的婚嫁,京中的高門世家定然不會娶有這樣傳言的女子,國公府更不可能讓素心過門,二小姐能防的了素心還能防的了彆人嗎?難道世子爺就不會抬彆的姨娘?還是說她打算來一個對付一個?”
宋朝夕唇角微勾,“她以為自己萬無一失,卻不知,哪怕一滴水落到紙上也有痕跡,她這般做總會留下些什麼,難不成她以為旁人都是傻子,被她這點小伎倆騙了過去?老夫人什麼樣的醃H手段沒見過?顧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自以為自己對付了素心,卻不知早已埋下了彆的禍根。”
青竹細細思忖,默默點頭。
宋朝夕走到素心院前,可素心院子緊閉,不見任何人,她便隻能回前院招呼旁支的客人。
湖心小築燭火通明,容Z推開扇進來,宋朝夕手撐在衾被上起身,纖細白皙的腳踩在床下的軟墊上,她迎上去,“國公爺今日怎麼這麼遲?”
她幾乎沒穿,凹凸的曲線看得人心頭直竄火,容Z今日喝了些酒,看她這樣,莫名口乾舌燥。他解開黑色刺繡披風把她裹得嚴嚴實實,蹙眉道:“怎麼就這樣下來了?”
宋朝夕挑眉,“沒什麼,就是想國公爺了。”
她裹著他的披風,像一隻蠶蛹,往前跳了跳,偏偏嘴上還說想他,這倒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說這種話,容Z這才有了笑意,“怎麼跟小孩子似的。”
宋朝夕沉吟,把今日的事一並告訴了他。燭光下,容Z單手解開外袍,宋朝夕湊到他跟前,低頭幫他解。容Z並未提及素心的事,隻俯視著她笑道:“朝夕,喜歡孩子嗎?”
宋朝夕手指纏繞著發絲,輕笑:“不喜歡,孩子太吵了,國公爺喜歡孩子嗎?”
容Z低笑,他與容恒父子緣淺,當然,他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從前他忙於戰事,多年不回也是常事,與孩子相處總要多花些時間,他在這方麵做的不夠,容恒與他不親是正常的,再者世家的父子,很少有關係親密的。家家都有妻有妾有通房,家中子女眾多,父親隻需高高在上,能維持表麵的和睦就夠了。
但若讓他選擇,他希望能和孩子親近一些。他父親便是將軍,打小容灃對槍法武術興致缺缺,容翎吃不了苦,他就被父親扔到練武場。他與父親一直對戰打鬨,卻也在這過程中,有了不同於彆人父子的親昵關係,是以,父親去世時,他很久沒走出來。
他從前隻覺得這樣的大家庭,總要子嗣多一些才好。如今卻想跟她生一個孩子,一個像她又像他的孩子,一個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孩子。可他又不忍她年紀尚小便有身孕,懷胎生子辛苦又危險,他如何能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