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領人往歹徒逃竄之處追蹤,未得蹤跡。”他懊惱不已,道,“大將軍,容末將再往遠處搜捕搜捕,他們就算上天入地,末將也定要將他們揪出來!”
公子問:“如何揪?他們蒙麵而來,見援兵趕到便一哄而散,未曾留下線索,你如何追尋?”
龔遠一時答不上來。
“子途,”公子又問,“依你所見,是何人刺殺王將軍?”
龔遠冷哼:“除了那些趙王餘孽,還能有誰。”
這話乃是有些道理。
自從秦王入雒陽以來,北軍仍恪守職責,作為王師,守衛著京畿。
作為對北軍的回報和安撫,秦王將廷尉之職交與北軍,由龔遠暫領廷尉之職,主理平反和緝拿趙王等諸侯餘黨之事。秦王這邊,則派了兩名幕僚監督,凡遇案情,會同審理。龔遠雖一介武夫,做事卻是儘心儘責,有秦王的監督在,也大約能做到公正不阿。
不過我一向對此頗有微詞。
秦王讓北軍來暫代廷尉,自是看中了北軍的人了解趙王黨羽,且苦大仇深,可在極短的時日內將亂黨肅清。但另一層,北軍並非廷尉,名不正言不順,其實無異於幫秦王做了臟事。
在我多次勸諫之後,秦王終於重新任命了廷尉,並將龔遠任用為左衛將軍,讓北軍眾人回營。但縱然如此,因得趙王先前的勢力在京畿中盤根錯節,其中不乏高門,北軍為了清查餘黨,得罪了不少人。
我一直擔心這些人會設計報複龔遠或者北軍的將士,不料,竟是落在了王霄的身上。
“我知曉了,”公子對龔遠道,“你且追查,又消息便告知我。”
龔遠得了令,匆匆離開。
我看著公子,道:“你不信這是趙王餘黨所為?”
公子看著龔遠的背影,神色清冷。
王霄重傷,公子和我皆是牽掛,□□那邊的事且放下,隻留在王霄府中。
太醫們還在內室裡守著,我和公子坐在外室。
仆人送了茶進來,我拿起茶杯喝一口茶,瞥了瞥王霄那邊,心中感歎。
昨夜何等良辰美景,我原想著今日可與公子留在宅中膩歪膩歪,好好過一過美夢般的日子,不料驚雷一個接一個,將美夢都打成了泡影……
“霓生,”公子忽而道,“濟北王之事,你怎麼想?”
我說:“此事我仍覺得蹊蹺。濟北王明明可順勢和談,卻出爾反爾,其中必有內情。”
公子頷首。
“還有大長公主。”我說,“她此去,也不知穩妥與否。”
“自是穩妥。”公子道,“母親從不立危牆之下。”
我以為他心中正擔心著大長公主的安危,聞得此言,不由愣住。
“霓生,”公子道,“無論你在明光道談得如何,就算濟北王不願意,兗州諸侯也一定會向朝廷歸降。依你看來,到時中原各家勢力如何?”
我想了想,道:“秦王吞了趙王等諸侯的兵力,當下有二十餘萬,乃是最大。其餘諸侯,豫州十萬,兗州十餘萬,加起來,憑人數稱得上旗鼓相當。不過秦王若納降,必然會似對趙王的兵馬一般,將兗州兵馬也收編。”
公子搖頭:“談何容易。趙王等諸侯被秦王打敗,秦王收編兵馬乃理所當然。然那十餘萬之眾,並非說吞就吞,據我所知,秦王挑選精銳強壯之輩收入麾下,隻有四萬餘眾,其他仍另編作一部兵馬,駐紮城外。”
我頷首:“正是。”
公子道:“相較之下,兗州兵馬則更是麻煩。濟北王等人並非戰敗,就算願意交割兵馬,他們威信仍存,歸降之後若再起反意,乃不堪設想。”
我看著他,道:“你的意思……”
公子道:“你與我說過,秦王要徹底平定天下,必要先與諸侯爭一個高下。隻怕這日子不會來得太晚。”
“你欲如何?”我的心提起,問道。
公子道:“如你所言,秦王與諸侯一旦反目,若論人數,可謂勢均力敵。這般時候,北軍則尤為重要。無論秦王還是諸侯,必極力爭取,無論為哪邊所用,皆可定乾坤。”
我倏而明白過來,將聲音再壓低:“你是說,王霄遇刺之事,與此有關?”
公子頷首。
“霓生,”他停了停,神色歉疚而鄭重,“當下之勢,隻怕我無法抽身離開,北軍群龍無首,我不可棄他們不顧。”
我知道他的意思,心中敞亮。
如從前約定時所言,我們本是不同路上的人,雖然強行走到了一起,卻仍各自背負著身後之事。當下於我而言,是曹叔,於他而言,則是他的大義。
這甚是無奈,也甚是公平。
因為這些事,都隻能憑我們各自處置,他不能替我背負,我也不能替他背負。
“無妨,”我伸手,與他手指相交,故作輕鬆,“你放心便是,曹叔是明理之人,他不會計較許多。”
公子目光深邃而幽黯,少頃,也笑了笑,將我的手緊緊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