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看著我,氣極而笑。
少頃,他將那帛書丟在案上,道:“你忘了一件事。”
“何事?”我問。
“你既是孤義妹,便與大長公主同輩,元初須認你做姑姑,你如何與他成婚?”
我說:“我與元初一向不計較這許多,殿下要是覺得不妥,便認我做女兒吧,正好殿下仍無子嗣,我日後生下兒女,定然教他們叫你一聲外祖父。”
秦王的嘴角抽了一下。
“還有一事,你也忘了。”他說,“無論是這帛書,還是桓氏,或是明光道,將來的命數都捏在孤的手上。孤若要食言,乃輕而易舉之事,你不怕麼?”
他終於說出了真心話,果然不能抬舉,無恥老賊。
我說:“我方才見殿下與曹叔相談甚歡,莫非便要翻臉不認人?”
秦王閒適地倚在闌乾上:“孤甚為敬佩曹先生,自不會為難他,不過曹麟身為明光道教主,又是甚前朝真龍,就算孤要放過他,隻怕彆人也不願。”
什麼彆人,淨扯些托辭,這分明是與我抬杠。
我說:“董貴嬪宮中所供奉的神龕裡,除了廬陵王和都安鄉侯董祿的牌位,還有一塊空的。殿下可知曉?”
秦王似乎聽出了我話中有話,微微抬眉。
“何意?”他問。
“上回我見到時,董貴嬪說那是她死去的二兄,名董紳。”我說,“董紳曾是我外祖父衛倫門客,董貴嬪小心於此,故不敢寫明。董紳一支後人斷絕,也向來令她耿耿於懷。她恐怕尚不知曉,曹麟正是董紳之子,也是她的親侄兒。”
秦王目光定住。
“曹麟?”他說,“你怎知?”
我說:“我既是太子妃衛氏親生,那麼衛氏那兒子又從何而來?曹麟的身世,曹叔和黃先生都知曉,殿下一問便知。”
秦王沒有說話,盯著我,喝一口茶。
“殿下,”我說,“董貴嬪為殿下操勞半生,當下已是垂暮之年,殿下若給她帶回這般好消息,豈非大善。”
“此事,你早已知曉?”秦王道。
“正是。”
“先前為何不說?”
我微笑:“先前殿下與明光道還未議和,自是為了防著殿下抹不開表親情麵,把江山都送給了明光道。”
秦王冷冷道:“你信不信,孤當下便可讓人將你綁了,拖出去斬首?”
“當然信。”我說,“殿下當下大權在握,金口玉言,自可隨心所欲。不過有一事,殿下須得想清楚。殿下前番生病時,服了許多藥。”
秦王一愣。
我說:“那藥中有有一味,甚是不尋常,用的是蠱引,名曰一線牽。此藥一旦服下便不可解,殿下若做下背信棄義之事,便會毒發。”
見他微微變色,我即刻道:“殿下莫慌,這毒即便發作也不甚要緊,不過會得些早泄不舉,半身不遂,中年癡呆之類的小毛病,於性命無礙。”
秦王忽而笑了起來。
“你這等下九流的威脅,不過騙騙毛賊罷了。”他說,“真以為孤會信?”
“信不信,自是由殿下。”我一臉純良,“我不會害殿下,就像殿下不會害我一樣。”
秦王注視著我,也不知道他信是不信,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鎮定模樣。
“你要離開雒陽,是麼?”他忽而道。
我未想到他問起這個,點頭:“正是。”
“要去何處?”
“還未想好。”我說。
“還回來麼?”他問。
這話的聲音略有些低,帶著莫名的溫和。
我看著他,有些詫異。
“興許。”我說。
秦王沒答話,望著水榭外的,少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