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七月林薇過得很緊繃,她開始整夜整夜地做噩夢,有時她會沉浸在噩夢中,不停地流淚,有時會從夢中驚醒。
宗紹睡眠淺,基本她一有動靜,他也會跟著醒。看到她哭,他會哄她,看她驚醒,他會問她怎麼了,但往往是他不問還好,一問,林薇就會忍不住哭出聲,結果依然是他爬起來哄她。
有一次哭著哭著,林薇就想起了原著劇情,白天她不敢問,怕宗紹多想,但到晚上她就管不了那麼多了,問宗紹如果她死了,他會怎麼辦?
宗紹第一次聽到這個問題時,眉頭皺得很緊,讓她彆說這種喪氣話她還這麼年輕,連人生的二分之一都沒過完,怎麼可能會死?
但林薇卻想原著中她就是這麼年輕死的啊,便哭著說萬一呢?非要宗紹給出個答案。
宗紹無奈,隻好思考起來,良久後說:“我可能會痛苦難過,但我應該帶著孩子們活下去。”
如果沒有孩子,他或許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但當孩子出生,他們身上就背負了責任。
他們不僅是對方的愛人,也是孩子們的父母,是他們的依靠。
因此,如果林薇意外去世,他想他應該不會放下孩子們跟著她死去。同樣的,如果他死了,他也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但宗紹心裡也清楚,這個答案可能並不能讓林薇感到滿意,他不想撒謊,所以斟酌過後,還是這麼說了。
隻是說的時候,他心裡不免有些忐忑,怕林薇生氣,也怕她會失望。
林薇聽後果然哭得更厲害了,宗紹連忙低聲道歉,可他越道歉,她哭得就越厲害,他實在沒辦法,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
巴掌不重,但清脆的聲音讓林薇愣住,她淚眼朦朧地看著宗紹,聽著他說對不起,明明還在流淚,卻忍不住笑起來。
她伸出被他握住的手,撫摸著他臉上並不存在的掌印,哽咽著說:“你怎麼這麼傻?”
以前想到原著中她死後,宗紹帶著孩子守了一輩子,她其實很難將它和現實等同起來,哪怕她後來相信了宗紹愛她,相信如果她真的死了,他會想裡那樣守一輩子,但沒發生過的事,於她而言終究是故事。
隻是現在,聽到宗紹的答案,她就知道,如果她能活下去,裡發生的事永遠都會是故事。但如果她死了,那一切都會變成現實。
宗紹他,會做出和裡一樣的選擇。
太傻了。
……
那天林薇哭到了後半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簡直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並在睡覺前打定主意要控製好情緒。
隻是理想和現實總有差距,每次睡覺前她都這麼想,但等真從噩夢中醒來,卻很難控製住情緒。
半個月下來,不止林薇看起來憔悴了,宗紹眼底也有了黑眼圈。
宗紹的黑眼圈可不鮮見,他向來精力旺盛,以前營裡搞拉練,參加的一天隻能睡三四個小時,一星期下來,彆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就他仍精神奕奕。
周建海跟他認識這麼多年,還從沒見他這模樣,趁著空閒時便問了起來。
宗紹沒瞞著,但他也沒勸說,隻含糊道:“薇薇這幾天總是做噩夢,晚上容易哭。”
“做噩夢,什麼噩夢?”周建海問。
宗紹也不清楚林薇做的是什麼噩夢,問了她不肯說,隻能從她的問題進行推測:“應該是夢到自己出事了,每次醒了她會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周建海立刻問:“是不是問你,如果她死了你怎麼辦,你會不會另娶?”
“嫂子懷孕的時候也會這樣?”
“會,怎麼不會。”周建海眺目說,“你是不知道,那段時間我被折騰的喲,說不娶吧,她不相信,覺得我撒謊哄她,說再娶吧,她還是不高興,罵我沒良心,我頭都是大的。”
宗紹說:“薇薇沒有不信我。”
周建海撇宗紹一眼,懷疑他是在炫耀。
“嫂子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多久?”宗紹問。
“多久啊,”周建海回憶起來,“挺久的,但沒你媳婦這麼頻繁,一個月也就一兩次吧。生孩子嘛,都這樣的,不有句老話說嗎?生孩子等於過鬼門關,她們女人家害怕也正常。”
宗紹擰眉:“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還能是哪樣?你是林薇生頭兩個的時候不在身邊,所以不清楚,到下次你就該知道了。”
想到林薇憔悴的模樣,宗紹想,還是不要有下次了,又說:“薇薇最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跟嫂子的情況似乎不太一樣。”
“前段時間她沒事?”
宗紹回想著說:“懷孕後她情緒一直有點緊繃,不過之前沒那麼明顯,最近情緒波動比較大。”
“那你問過她沒有?”
“問過,晚上問的時候她總是哭,白天問她隻說沒事,就是做了個噩夢。”
周建海想了想說:“我覺得吧,弟妹這樣還是懷孕造成的,情緒波動比較大,我估計吧,最晚等孩子生下來,她肯定就好了,一點事沒有,你就放心吧。”
宗紹歎了口氣,希望如此吧。
……
林薇也注意到了宗紹的黑眼圈,進入七月份後,不止她沒怎麼休息好,宗紹晚上也沒怎麼睡覺。
但她再沒休息好,五六個小時也是睡了的,白天還能補覺。
宗紹則因為要哄她,最近基本前半夜才能合眼睡一會,後半夜好不容易能閉上眼睛,就到點去軍營了。
而到了軍營後,宗紹基本沒時間補覺,雖然軍官乾部不像普通士兵那樣需要每天訓練,但他主管士兵訓練,自我要求比較嚴格,每天不是在艦艇上,就是在訓練場上,偶爾回到營部辦公室,也是在列訓練計劃。
彆的都還好,林薇就隻怕他撐不住訓練,畢竟強度還挺大的,再加上睡眠不足,十天半個月他可能扛得住,但一個月下來肯定吃不消。
而林薇現在基本放棄治療了,雖然理智上她知道自己預知了未來,又做了防範,很有可能活下來。
但深更半夜從夢中驚醒,她根本管不了那麼多,依然是恐懼占上風。而她的恐懼,是宗紹暫時無法撫慰的。
這是生死劫。
因此考慮過後,林薇決定跟宗紹分房睡,這樣他能好好睡覺,至於她……晚上哭就哭了,反正哭完了還能繼續睡。
隻是她的計劃剛提出來,就遭到了宗紹的嚴厲反對。
林薇以為宗紹是理解錯了意思,解釋說:“隻是暫時分房睡,等我過段時間情緒好了在睡到一起,這樣你也能休息得好一點。”
“我休息好了,那你呢?”宗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