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猜測,夏一回頓了頓,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選擇乖乖閉上眼睛。
視覺被屏蔽,其他感官便放大了數倍。
陽光曬在皮膚表皮上,暖洋洋的讓人感覺很舒服。遠處有海浪的聲音,不急不緩,一陣接著一陣。甲板上方傳來叫好聲,各種語言混雜在一塊,聽起來十分熱鬨。
閉上眼睛聽,這就像是老舊電影裡的畫麵。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他與張清嶼一齊到海灘上。
這裡有陽光,有歡笑,不會再有各種打打殺殺,也不會有讓人糟心的互相坑害,死亡是什麼,那仿佛是很遙遠的東西……
眼睛上的溫熱挪開,這些美好的畫麵逐漸抽離,夏一回緩緩睜開眼,陽光變得不再那麼刺眼,但他的心底還是閃過一絲不容忽視的落差感。
眼前還是老樣子,鮮血與暴虐。
遊戲還在繼續。
‘啪’的一聲巨響,李白與徐穗穗的作戰告一段落。
在夏一回進入幻境的那一段時間裡,兩人似乎是找到了一個更加方便快捷的搭配方案。
在海怪出現以前,李白提前利用催生技能製造陷阱,徐穗穗再利用高跟鞋牽引著海怪踏入陷阱。
憑著這一手高超的搭配,他們愣是將比分又拉了回來,前進米數幾乎與夏一回持平。
“現在的比分是5:4哦,”女裁判嘻嘻笑著,衝夏一回眨眼道:“你們要加油啦,再有一米,22號就可以和你們打成平手啦。”
夏一回不置可否,沒有回話。
他緩緩蹲下身,打開腳邊的小木箱。
這裡麵裝的是方才幻境裡的那道數學題,當時時間緊急,夏一回沒來得及仔細看,現在幻境都破除了,自然有的是時間拿出來仔細揣摩。
紙條攤平。
【請玩家證實以下猜想。】
【有理點的群的大小和一個有關的蔡塔函數z(s)在點s=1附近的性態,這是一個特彆有趣的猜想,如果z(1)等於0,那麼存在無限多個有理點,那麼如果它不等於0的時候就隻存在有限的多個這樣的點。】
夏一回大致掃了一眼,跟見了鬼一樣迅速將紙條丟回小木箱裡,滿臉複雜。
一旁的張清嶼看見他的動作,微微歪過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
夏一回說:“我覺得這題目可能在針對我們。”
張清嶼:“嗯?”
夏一回歎了一口氣,“知道你負責打,遊戲就安排了一個幻境海怪,弄得咱們差點一起翻船。知道我是搞生物的,就給我安排了一個數學題,而且不僅僅跨學科……你知道這是什麼題麼?”
張清嶼沒有回答,夏一回也沒有指望他能給出答複,他無奈攤手說:“這是貝赫和斯維訥通-戴爾猜想,神奇嗎?”
張清嶼微微抿唇,眼神略微遊離開來,眸子裡分明閃過一絲笑意。
見狀,夏一回心裡也有些好笑。
怎麼能不好笑呢?
貝赫和斯維訥通-戴爾猜想可是世界十大未解數學難題之一,這種題目竟然拿出來讓他解,也不知道是應該感到榮幸,還是應該感到無奈。
直播間觀眾在被前人彈幕一番科普之後,終於明白這個勞什子猜想是個什麼玩意兒,眾人一時無語。
“其實剛剛在幻境裡我就發現這道題是貝赫和斯維訥通-戴爾猜想了,當時那一瞬間腦子直接充血,我心說主播這也太慘了,當時覺得主播死定了hhhhhhhhh”
“要是我還在無限逃生遊戲裡,如果碰到這種奇葩題目,我真的得自閉掉。夏夏心態賊好23333333333”
“霧草這玩意都出來了,後麵不會是費馬大定理、哥德巴赫猜想、黎曼假設吧?”
“我的媽,世界難題一條龍了解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實從這道題可以看出很多東西的,遊戲這是在把夏夏往死裡搞,我看李白那邊題目都比較正常,最多運算有些複雜,咋可能這邊的題型難度直接飆升到世界未解級彆。”
“太欺負人了!”
“天啊,我感覺這個遊戲就是在針對夏夏555555555555”
最後一條彈幕倒是說出了夏一回的心聲。
“女裁判很有可能在打壓我們,故意下絆子。”夏一回看向張清嶼,壓低聲線說:“還有四米,之後的路程就要小心了,若是還出現幻覺……”
話還沒說完,張清嶼忽然抬眸,眼神平靜道:“不會。”
夏一回愣在原地。
不會?什麼不會?
是不會被打壓還是不會再陷入幻境之中?
每次與張清嶼交流都靠猜,久而久之夏一回已經猜出經驗來了,他覺得張清嶼的意思應該更加趨近於後者。
有了張清嶼這樣一句話,不知不覺夏一回內心裡倒是安心許多。
這個時候張清嶼已經邁開步子,向前走了兩步。
夏一回略微勾起唇角,下意識加快速度,湊近張清嶼的身旁笑嘻嘻的說:“張大神,你若是沉溺幻覺不能出來,那就要再給我來個人工呼吸吧!”
此話一出,張清嶼身子猛的頓住。
這實在是太像青/天白日的調情了,張清嶼麵皮薄,聽不得這種話,特彆是‘人工呼吸’四個字出來,他的呼吸突然加重了許多,耳廓也在微微發紅。
他緩緩扭頭看向夏一回,後者絲毫不懼,隻梗著脖子大無畏的看了回去。
兩人對視半晌,最終是張清嶼先偏開了眼睛,看向了彆處。
見狀,夏一回像是偷腥般的貓兒,微微低下頭,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一個小插曲過後,遊戲繼續。
剛往前踏了一步,夏一回猛的驚醒,立即收心,將那些彎彎繞繞吃回肚中。
前方開始有紫色煙霧彌漫,一開始隻是淡淡的煙紫,大約幾秒鐘後,紫色忽然變得濃重。
這個場景實在是太眼熟了,沒想到女裁判嘗到甜頭,居然故技重施,再次使出了幻覺這一招。
且更讓人啼笑皆非的是,這紫色煙霧的範圍比較之前那一次要廣闊許多,之前隻是在一米內擴散,這次擴散範圍變大了好幾米,一眼竟然看不見邊界線。
這說明一個可怕的事實,前麵的海怪很有可能幾乎全是幻覺海怪。
甲板上傳來女裁判一聲接著一聲的嬌笑,聽起來滿是自得。
“嗬,”夏一回嘲了一聲,無奈搖頭道:“為了搞死我們,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張清嶼平靜說:“不會有事。”
夏一回看了一眼張清嶼。
張大神的話還是很有威信力的,有了他這句保證,夏一回便也不再擔心。
想起方才窒息的模樣,他的心臟微微緊縮,這種感覺十年前體會過,方才也體會過,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一次。
身體一輕,環境已經變化。
這是一間實驗室模樣的屋子。
並不是普遍意義上乾淨整潔、滿是消毒水味道的實驗室,這個休息室生活氣息要顯現的更加明顯。
書桌、健身器材、小衣櫃,還有角落裡堆放的滿滿一大箱子桶裝泡麵,這裡就像一個普通工作黨的臨時居住場所,當然,前提是得忽略掉擺放在房間正中央的手術台。
那手術台上正薄薄的放著一層毛絨絨的酒紅色小毯子,大致軟化了手術台的冷硬氣息,也為這個小房間增添了一絲活力。
夏一回心中發緊。
這個房間讓他感覺很熟悉,各種設施都放置在他慣常使用的地方,裝潢、衣櫃風格還有泡麵口味,一切都按照著他自己的喜好來。
但他又的的確確對著房間沒有印象……
不過這一次目標比上次的幻境要明確很多,幾乎是直達重點。
待看清酒紅毯子上垂頭坐著的人,夏一回略微挑了一下眉頭,眸中閃過一絲光亮。
那人正是幻覺體的夏一回,準確來說,這是十年前的夏一回。
在他的對麵,同樣站著一個穿著作戰服的張清嶼,這應該就是十年前他。
此時此刻,環境中的兩人正一坐一站,氣氛凝滯,顯得這場麵有些嚴肅。
桌子上有一個歪倒的液體藥瓶,其內的透明的液體正緩緩滴漏出來,敲在地上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動。
“我想了很久,”幻覺體頭依然垂著,聲音細微,聽起來有些沒底氣,“我覺得我們還是分手吧。”
“……”
夏一回感到窒息,他立即扭頭看向軍裝張清嶼。
後者正滿身僵硬,眼神躲閃不與夏一回對視。
見狀,夏一回微微心安:很好,張清嶼的反應一看就是沒有陷入幻覺。
可是沒有幻覺,為什麼會有類似躲閃的反應呢?
夏一回心中奇怪,想不到原因,他隻得回頭繼續看事件發展,誰知道這一眼,直接將他駭了一跳,險些叫喚出來。
隻見幻覺體緩緩坐直身體,兩手微微一攏,竟然……褪去了上衣!
幾乎是同一瞬間,夏一回福至心靈。
夭壽了,這不會就是之前說過的分手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