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落將陰魂的話轉達給男人。
男人轉身,光聽聲音就知道他有多痛苦,“小慧,我怎麼能不想你?你剛走的時候我恨不得跟你一起去了,但我不能,我還得照顧你爸媽,他們沒了閨女,不能再沒有女婿。”
時落看到陰魂消瘦的身體如落葉一般癱軟在地,時落垂下眼睫。
“我不會放你離開的,我知道你也舍不得離開,你就是怕連累我。”男人又說。
陰魂起身,朝男人走了幾步,她想抱著丈夫,可伸出手,又怕傷著男人,隻能又往後退了幾步。
“老公,你說我該怎麼辦?”
時落又平靜地複述了這句話。
“小慧,你什麼都不要想。”男人卻神情輕鬆,“你能陪著我,已經是謝天謝地了,我高興都來不及。”
“我們結婚的時候不是都說好了?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一輩子是什麼?
男人沒有什麼文藝想法,他就知道一輩子是從能喘氣到不能喘氣。
他還能喘氣,他就要跟小慧在一起。
確定妻子真的能聽到他的話,男人攢了半年的心裡話都說出來。
“小慧,我知道你不想我死。”男人抬手,儘管已經抱不到妻子了,他還是做出擁抱的姿勢,“村裡有人也跟我說,什麼都熬不過時間。”
“我的命是你給的,你比我命都重要,我對你的感情就能熬得過時間。”男人說這話並不心虛,他知道如今社會浮躁,感情說來就來,說放下就放下,但他跟小慧不一樣,他跟小慧是過命的感情。
他對小慧有愛,有尊敬,也有恩情,跟親情。
這時候,時落開口,問男人,“你有錢嗎?”
這轉折太突兀,男人沒反應過來。
“我賣你一道符。”時落看向這對夫妻,“能讓你與你妻子一起生活。”
“你這話什麼意思?”男人追問。
就連陰魂都滿含希冀地看向時落。
“字麵的意思。”她又問一遍,“你可要買?”
“你要多少?”男人已經拿出手機,他的錢要是不夠,他就去借。
男人絲毫未考慮時落是不是騙他。
過去的半年他生不如死,哪怕有一點渺茫的希望,他都不會放過。
“你可以選。”
男人不解,時落看向陰魂,說:“你想與她生活三五年,十幾二十年,還是直到你身死?”
“不同的年限不同的價錢。”時落說。
“一輩子。”男人並未猶豫。
“那就要貴些。”時落環顧一圈這簡陋的院子,廚房門口有一張新打的木桌子,上麵放了一個瓷盆,盆裡有麵粉。
“我打算做麵條。”見時落視線落在盆上,男人搓了搓手上的麵粉,說:“小慧最喜歡我做的手擀麵。”
“小慧從小身體不怎麼好,她一直瘦,再好吃的頂多能吃一碗,除了我做的手擀麵,她能一口氣吃兩碗。”哪怕吃完之後胃撐得難受,她也願意。
所以哪怕妻子想吃,他也不能天天做。
時落喉嚨滑動了一下,她也想吃了。
她捏著包袱的手摩挲一下,開口:“一道符三千,再加一頓飯。”
“我們所有人的飯。”正好也到了晚飯時間,時落說:“就是手擀麵,要放青椒肉絲。”
當年在山上,老頭雖然懶得做飯,不過每年她生日,老頭都親手給她做一碗手擀麵,縱使那麵條做的跟麵片似的。
這生日並不是時落出生的日子,而是老頭撿到她的那日。
沒錢的時候,就光一碗麵,最多裡頭臥了一個雞蛋,有了點閒錢,老頭會給她做一碗青椒肉絲麵。
男人忙不迭地應下,“我還熬了雞湯,**湯肉絲麵。”
“那你是要先吃飯,還是先幫我?”男人心下雖急,卻也沒失了理智,他近乎討好地問時落。
“先解決你們的事。”
男人忙去洗了手,快步回屋拿錢。
妻子去世以後,他生活沒了奔頭,更沒心思賺錢,他將所有積蓄都拿來蓋這房子,餘下的給了嶽父嶽母,自己隻留一點,此刻劉奎全身上下加起來,一共還剩下不到五千塊錢。
這也足夠了。
男人將四千多塊錢都給時落。
時落數出三千塊,餘下的還給男人。
“我還要做什麼?”男人緊張地問。
“看著便成。”
讓陰魂現身的法子有幾個。
其一便是陰魂吸收足夠的陰氣,而這叫小慧的陰魂身上既無煞氣,也無怨氣,她這般在世間不能久呆。
與她丈夫在一起,不光是男人身體越來越差,陰魂也越來越弱,終有一日,不是丈夫先死,就是妻子先魂飛魄散。
其二是時落贈她靈力。
隻是這法子也不是長久之計。
靈力雖可為陰魂所用,隻是總有耗光之時。
時落選的便是第三種。
她讓男人將家裡唯一一張長桌搬到院子裡,擦乾淨。
也不知劉奎從哪裡聽來,說是供香火能讓陰魂在人間呆時間長,他一直在自己睡覺的房間裡點著香。
時落又讓劉奎將香爐放在長案一角。
屈浩幾人從沒見過時落這麼正式的畫過符,有些好奇,又擔心會打擾時落,各個伸長了腦袋,往桌上看。
時落淨手,又看了眼天際。
在天際最後一縷光芒消失時,她提筆,快速畫了一道固魂符。
這固魂符與平日裡時落給人用的不同。
生人用的是固生魂的符,陰魂用的自是固陰魂的符。
時落靈力漸贈,使得她靈智越發開闊,她又琢磨出好幾種符籙。
固魂符成。
時落朝男人招手,男人上前。
“需要你一滴血。”時落說。
男人怕耽誤時間,顧不得去廚房拿刀,直接用力,咬破自己食指,“就一滴?”
“是。”
男人的一滴血落在固魂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