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 就這樣把清清趕走。她在那樣的人家要怎麼生活喲!”
院子裡,大雜院的鄰居湊到一塊兒,說著剛剛沈鐵生趕走女兒沈清清的事情。正房裡,範嬸子拉著男人開始念叨起女兒來。
“那家人一看就不是省心的。要不是之前說好婚後住咱家, 我都不想同意這個婚事……”範嬸子見自己說的話, 男人一點反應都沒有,頓時泄氣了。
這一樁婚事, 說到底就是女兒識人不清, 還婚前就跟人發生了那種事情。搞到他們當父母的陷入被動的局麵。
沈鐵生見媳婦不再念叨,這才把手裡抽完的煙頭摁滅, 粗聲粗氣地說道:
“你瞅瞅今天清清的那個樣兒。哪裡有一點心向著咱這當父母的。不讓賴家人蹭席, 就要阻撓我。哼,她那麼喜歡賴家人, 那就讓她去跟賴家人住上一段時間, 讓她享受享受。”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 一切都在沈鐵生的預料中。
當確定賴哈平的為人後,沈鐵生雖然同意了女兒跟對方的婚事。但那個時候要求賴哈平入贅。第一個要求對方是做到了。
但如果以為這樣簡簡單單就能蒙混過關, 那就太小看他沈鐵生了。
不是說喜歡她女兒,情不自禁在婚前做下錯事嗎?還敢拿這件事情來威脅他答應婚事。那他就成全他賴哈平。
當然,女兒那些個讓人心寒的行為, 也促使了沈鐵生製定第二個計劃。
這個計劃說起來也簡單。就是找人去攛掇老賴家的人。讓他們在結婚的當天過來蹭席,最好鬨出點事情來。他這才有機會進行第二個計劃。
顯然, 賴家人的貪婪讓他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想到上午把賴哈平趕走的時候, 對方那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沈鐵生就冷笑連連。
不就是看中他隻有一個女兒,打著吃絕戶的想法,接近他女兒嗎?
現在, 他就讓對方的盤算沒掉一半。
剩下一半,就看賴家的生活,能不能讓女兒清醒過來。
如果女兒清醒過來,他的計劃就算成功。
如果女兒清醒不過來,那他也不會再心軟。
這個計劃是他一個人悄悄製定安排的。其他人包括身邊唉聲歎氣的媳婦,全都不知情。
外人前腳覺得他這個當爹的真好,給女兒找了個入贅的好女婿。後腳就被他趕走女兒一家的行為感到困惑。
而這些,沈鐵生都不在意。
女兒這些年是被他們夫妻寵壞了。他希望對方被自己趕走後,能真正地靠自己立起來。至於中間吃苦什麼的,誰年輕的時候不吃點苦頭呢!
——
被沈鐵生趕走的賴哈平,確實如同他預料的那般,這會兒正氣急敗壞。
他想不通為什麼最後關頭,臨門一腳居然就出了岔子。家裡這些蠢貨自己明明交代過了,結婚頭兩年得裝樣子。等孩子生下來後,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結果,這些蠢貨不聽自己的叮囑就算了,居然還敢在宴席當天,帶了一大幫親戚朋友上門來蹭席麵。被沈鐵生請走的時候,還拒絕了。
他們的腦袋統統都被驢給踢了。不然,為什麼會做出這樣沒腦子的事情。
隻希望被自己交代回娘家求情的沈清清能機靈點兒。這老沈家就她一個孩子,隻要她嘴巴甜,肯定能讓沈家父母態度放軟,把他們夫妻兩叫回去住。
這樣想著,賴哈平就聽到外頭響起了嘈雜聲。接著就看到沈清清跟幾個他們院兒的大媽嬸子一起回來了。
“事情沒辦妥嗎?”
沈清清聽到賴哈平的問話,絕望搖頭。剛想開口解釋說幾句,就被人給搶了話頭。
“平哥,嫂子這樣可不行。我跟著去,居然看到她爸媽連門都不讓她進。她這算什麼獨生女?”
年輕女人的聲音從沈清清身後響起。聲音是挺好聽的,但話中的意思卻不懷好意。
沈清清轉頭看向說話的人。這人她記得,叫許翠萍。住在賴家所在耳房隔壁的廂房。
自己第一次來這座大雜院的時候,對方就扒著賴哈平說話。神色間那種炫耀示威,沈清清還記得清清楚楚。
“這個事情跟你有關嗎?你一個沒結婚的小年輕就彆在這叭叭。”
沈清清就不是個脾氣好的。特彆是因為喜歡賴哈平,更加不爽這座大雜院的女人。
沒錯,賴哈平太受女人歡迎了。受歡迎到這座大雜院,這一片胡同上到七十老太,下到兩歲女娃,幾乎個個都喜歡跟他往來。
這是賴哈平的人格魅力所在,沈清清不覺得他有錯。既然男人沒錯,那錯的就是女人。
如果她這樣的想法被沈鐵生這個當爹的知道,恐怕會對這個女兒更加失望。
許翠萍被沈清清一懟,直接一臉委屈像地跟賴哈平訴苦。
可惜,這會兒賴哈平正對事情的走向跟預計不一樣,而焦灼萬分。根本沒心思理會這些女人的鬥爭。
許翠萍氣得直跺腳。發誓等她弄到那個木頭箱子,拿到鑰匙得到一個地下室的寶物後,一定要讓這些人高看自己一眼。
——
沈家、賴家兩家人的這些愛恨糾葛,何玉燕並不了解。
隻單單聽大媽們的你一句我一句,已經足夠她開眼界。
之前她還覺得人家林荷香是頂級戀愛腦。下嫁給董建設這種斯文敗類。
結果,好家夥。人家林荷香嫁過來後過得日子一開頭可能不咋滴。但現在過得還不錯。天天拉屎拉尿有人伺候。飯也不用自己做。每天除了洗自己的衣服就是上班。也不用跟鄭大媽這樣的極品婆婆湊一塊。
現在轉頭瞅瞅沈清清。同樣的家裡條件不錯,選了個賴哈平這樣的。現在還被親爹趕出家門。不用說,隻能跟著賴哈平住在賴家那間小小的耳房。
據說那家人男男女女都要擠在一間屋子。夏天還好,男人都自覺在院子的走廊,搭建的棚屋裡麵睡覺。等到了冬天冷死人的時候,就是再不樂意,這男人也得進屋睡覺。
到時候,一間小小的耳房,擠了十多號人,想想何玉燕就覺得頭皮發麻。
心裡忍不住感歎一聲:這婚其實可以不結的。
——
“怎樣?”
顧立冬回來就直接進廚房,開始偷偷加固地下室。昨天已經挖好了地下室的雛形。麵積不大,就一個立方大小。隻要用水泥跟磚頭把這個小小的地下室加固後,等到水泥乾透。家裡的一些敏感東西就可以轉移到裡麵來。
何玉燕瞅著這個小小的地下室,笑了笑,把剛剛聽來的沈家事情,一五一十跟男人說了。最後忍不住感歎:“你說說沈清清這是圖啥呢?”
顧立冬聽到這句感歎,居然還真停下手上的動作,認真想了想:“估計是賴哈平會捧人吧!”
沈清清雖然平時看著挺懂事的。但畢竟家裡就她一個孩子,又是沈鐵生的老來女。從小就嬌慣著,被父母百依百順寵著長大。習慣了這種被寵愛的感覺,自然找的對象也是能夠提供這種情緒價值的人。
不缺吃、不缺喝、不缺錢花。沈清清就追求精神上的愉悅。
何玉燕被男人的話說服了。這估計就是經濟基礎跟上層建築之間的關係吧!
但這沈清清的品味也夠獨到的。
“彆說她了。上午我二哥喊你出去乾什麼?”
今天上午剛到娘家,二哥就把男人喊了出去,何玉燕可沒有漏掉這個事兒。
顧立冬聽到這個,眉頭也皺了起來:“有人找你二哥,合夥乾倒賣的事兒。”
準確來說是倒賣各種從農村收到的東西。
何家二哥在農副產品收購站當臨時收購員。這個職位要做的,就是給來賣東西的老鄉估價,然後收購,給錢。就跟買東西差不多。隻不過這東西買回來是給到公家單位的。
一般老鄉能來收購站賣的東西,就是雞蛋、羊毛、豬鬃、各種家禽家畜、各類蔬菜瓜果等等農副產品。偶爾會有老鄉送一些村裡找到的瓶瓶罐罐,也往他們這裡送。
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這種東西都會讓老鄉送到友誼商店或者回收站去換錢。
“你二哥不知道搭上什麼路子。準備把從老鄉手裡收到的東西,偷偷截留一部分。然後讓我拉到其他地方賣。”
何玉燕聽完,差點沒跳起來。她這二哥是瘋了嗎?居然敢乾這種事情,而且還拉著她家男人乾。
“放心,我拒絕他了。還跟他說這個事情不好乾。”
顧立冬見媳婦兒生氣,立刻安撫起來。
“而且這個活兒聽著好像中間能撈不少。但是,事兒太多太雜亂了。而且農副產品基本上賺頭不多。如果真要賺錢,其實乾老牛那攤子事兒更能撈到錢。”
顧立冬更加疑惑的是,怎麼在這個節骨眼,忽然這二舅哥就來找自己做這個“發財生意”呢?
這些糟心事顧立冬不準備繼續說。轉了個話題說道:“咱從津市帶回來的東西是不是還沒收拾完?”
何玉燕一聽,一拍腦門。她今天老是覺得有啥忘了乾。果然是這個事情。那個官皮箱還沒收拾出來。
——
說乾就乾。
何玉燕也不墨跡,直接到堂屋把官皮箱翻出來。
這東西回來後就一直放在背簍,堆在牆角邊。因為擔心裡頭真的有啥秘密,何玉燕乾脆就把家門關上。帶著背簍來到了廚房。
等確定鄰居們都在聊著八卦,沒人注意這裡。何玉燕這才輕手輕腳地把廚房門關上。然後把官皮箱拿了出來。
深棕色的外表,看不出是什麼木質。上麵的雕花看起來相當精致。隻簡簡單單上了一層桐油。箱子四周刻畫了一副仕女圖。仕女的裙擺上,是一片片由螺鈿鑲嵌出來的青綠色。
“這東西真挺好看的。”
顧立冬不太懂得這些東西,也能看出這個木箱是真好看。
何玉燕點頭。這東西即使不是古董。光是這藝術性,也值得買到手了。
官皮箱是用來收納細小物件的。所以何玉燕小心地把一層又一層抽屜一一打開。小小的抽屜被她拆卸出來後,何玉燕把小抽屜給顧立冬檢查。而自己則是用手伸進抽屜洞裡摸索起來。
好一會兒過後,她終於有了發現。
“這裡麵有一塊底板比較厚實。”
顧立冬接過官皮箱的主體,舉起來認真看了看,確定了異常之處。之後直接把整個官皮箱都拆卸開來。
這東西用的是古老的榫卯結構拚接而成的。一經拆開,異常的那一塊底板直接變成了兩塊。
一枚古銅製的古老鑰匙,連同一張折疊過的金箔掉落了下來。
何玉燕立刻伸手接過這兩樣東西,直覺這東西肯定有什麼來曆。不說金箔,就是那把鑰匙,也是那種古老銅鎖才能用得上的。這種鎖隻能有一把鑰匙。鑰匙再配也配不出來。因為上頭的鎖紋是獨一無二的。
而那張折疊的金箔被何玉燕展開後,大概就A4紙大小,上麵清楚畫了個簡易地圖。
地圖以北城中心古老的建築為軸心,清晰地標出了一座不知名的建築。
這種走向,讓一向腦洞大的何玉燕,都有種這是老天爺送藏寶圖的感覺。
“你看著……”
何玉燕把兩樣東西給到顧立冬,神情中的驚訝還沒完全消失。
顧立冬也沒好到哪裡去。他接過兩樣東西看完後,心情同樣久久無法平複。
他們這是……
這是又撿到什麼大寶貝了嗎?
“你說,那個女人是不是知道有這些東西的存在?”好一會兒,何玉燕輕聲問道。
顧立冬也是抖了抖嘴唇,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估計應該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顧立冬已經找人去查那個女人的。暫時還沒消息回來。但是,看現在手裡拿著的東西。他不得不確定對方肯定知道什麼東西。而且十有八九是預知的那種。
這種能力聽著很可怕,但是走南闖北搞運輸的顧立冬,卻並不害怕這些異常。
反而在知道對方的能力後,他們可以反過來利用。
“這個官皮箱咱也藏起來先。這鑰匙跟金箔放著。我明天請個假,親自去把金箔上麵畫出來的片區都走一遍。到時候咱再看看下一步該怎麼做。”
這是一個比較好的方法,何玉燕也讚同。至於之後要怎麼處理,她們得先把地方找到再說。
因為官皮箱帶來的衝擊有點大,何玉燕都忘記跟男人提李麗麗的異常。
——
不同於何玉燕早早離開娘家。李麗麗是在娘家呆在太陽快要下山了才回去的。
一回到鋼鐵廠的家屬樓,還沒上樓,就被樓下一個小媳婦叫住。
李麗麗一看對方的樣子,就知道這是來借錢的。
她十分慷慨大方:“可以,借多少?”
小媳婦也是聽人說李麗麗手鬆,這才跑過來借錢的。借來的錢也不是她用的。而是準備買點東西回娘家看看爹媽。
她嫁到這裡才半年,婆家給安排了工作。但是工資一分都不給她。每個月婆婆都跑到廠裡把她的工資領走。這個事情她鬨過。但周圍人都說著這工作是婆婆給的。自然工資要上交給婆婆。
可是,為什麼沒人提出力氣乾活的是自己呢?
小媳婦想不明白,也不想了。但回娘家一定要帶點東西的。於是,隻能找上李麗麗。
“你放心,這錢我一定會還的。”
李麗麗一點都不怕對方賴賬。反正她隻借錢給有單位的人。這人不還錢,到時候拿著借條到單位鬨。總能把錢拿回來的。畢竟一個工作可比欠的那點錢要值錢多了。
心情很好地給出二十塊,換了張借條回來後。李麗麗繼續挺著那個沒怎麼顯懷的肚子,走了幾步樓梯,回到位於二樓的包家。
“居然還有臉回來……”
包母見兒媳婦回來,剛想罵人。見到對方對著自己挺了挺肚皮,立刻噤聲。她可是偷偷找神婆算過,這一胎懷的是大胖孫子。自己可不能罵人。不然,孫子聽到會不高興的。
李麗麗見狀,嗬嗬一笑。也不理會包母,徑直走到飯桌前,挑剔地看著今天的飯菜。
“沒有肉啊!沒肉我可不吃。”
“你……你不怕餓著自己兒子嗎?”為了大胖孫子,包母再次忍耐了下來。
而李麗麗則是十分光棍地笑道:“怕什麼。兒子在我肚子說要吃紅燒肉。我這當媽的能怎麼辦呢?”
“行了,行了。兒媳婦要吃紅燒肉,趕緊去單位食堂買。”包父不耐煩這些個女人事兒。直接開口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