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
慕承光激動到語無倫次, 蒼老的臉皮一直在細細地顫抖，吐字也不會了。
他緊緊地捧著那透明的小盒子，宛如捧著什麼神聖的東西, 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了下來, 整一副朝聖的虔誠表情, 甚至因為呼吸過於急促，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這是……是……是元……”
突然, 手中的盒子被人拿了過去, 平淡漠然的聲音隨之響起，“這就是一個3S級元素作物，不是你的元帥種出來的，你不必把它看得這麼重要。”
宛如被踐踏了心目中最神聖的地方, 慕承光憤怒地抬頭, 卻對上了謝眠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眸。
那雙眼仿佛直接看進了他的靈魂深處, 將他的所有想法都剖析地清楚明白。
慕承光驀地怔住了。
是的, 看到那作物的一瞬間門, 他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元帥種出來的。
那果實的大小，顏色, 與元素的融合程度, 元素的狀態……
一切的一切, 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熟悉, 仿佛回到了以前親手將那一顆顆完美無缺的元素作物從元帥手中接過的日子。
但謝眠卻一句話就將他從美夢中拉回了現實。
元帥已經不在了。
他的果實是不可能再出現了。
即便再像，也隻是像而已, 終究已經不是那個人種出來的。
但慕承光不愧是以頑固著稱的慕承光, 他隻是失落了短短一瞬，很快就回過了神，反而還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視線瞬間門落到了謝眠身上，本來暗淡的眼眸又爆發出了明亮的光澤。
他略有些顫抖地說：“哦，對了，這枚果實是你拿來的……這麼……這麼珍貴的3S級果實……”
他說著，竟然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邁著沉重的步伐直接朝他走了過來，“啪”一下握住了謝眠的手臂。
他緊緊地盯著謝眠，一字字緩緩道：“你知道嗎？就算是3S級元素作物，彼此也是有高下之分的，作物的品種大小，元素與作物的融合程度，元素在作物裡的分布程度，元素的狀態等等都決定了這枚果實最終的價值……”
似乎是因為過於激動，他急促地喘了口氣，臉上都湧上一點激動的紅暈。
但他隻是平穩了下呼吸，又快速道：“不是作物越大就越好，相反，作物越小，它的元素反而更加濃鬱，與作物的融合也更加好，元素分布也更加均勻，元素的狀態也更加平穩利於吸收，而這枚果實……”
他抓著謝眠手臂的手猛然用力，一字字沉聲道：“這枚果實，我剛剛一眼看到就被它的品相驚豔到了，我鑒定高階元素作物這麼多年，隻有元帥……隻有元帥種出的作物會這麼完美！而你的這枚果實和他的很相似，一定可以賣出一個驚人的天價，隻要……”
“夠了！”
謝眠猛然一句高喝打斷了他。
宛如一桶冰水兜頭澆下，火熱的氣氛頓時被強行終止。
慕承光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略有些尷尬道：“我……老朽……貴客……”
“不是您的錯。”
謝眠一點點將他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扯了下來，以一種強硬不可拒絕的姿態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這才緩緩抬起手要去揉額角，但幾次舉起手都莫名從額角上一錯而過，動作看起來有點怪異。
慕承光發現他的手在抖。
抖到已經完全掩飾不住的程度了。
額頭的冷汗比剛剛還要更加明顯，臉色甚至已經稱得上一句慘白了。
慕承光臉色一肅，“貴客的頭疼看起來有點嚴重，老朽這就給你叫醫生……”
旁邊的傑佛裡和楊輝也有些擔憂地看著他，但他們以為謝眠這頭疼的毛病是早上過度使用精神力造成的，生怕用這裡的醫生診出點問題後會暴露給皇帝，這就事情大了。
所以也不太敢附和慕老的話。
謝眠深深地吸了口氣，搖了搖頭，聲音略有些沙啞道：“不需要，隻是有點頭暈。”
慕承光還想說點什麼，謝眠眼皮一挑，道：“我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好意心領了，不過真的不需要。”
慕承光便不好再說什麼了。
但他的眼神還是不自覺飄向謝眠手裡的透明盒子，忍不住問道：“這枚果實……是哪來的？”
謝眠道：“撿的。”
慕承光：“……”
傑佛裡和楊輝慢吞吞地側過了頭，都不忍心看慕老那一臉“你耍我”的表情。
慕承光輕歎口氣，道：“我們這裡是正規拍賣行，隻接受來路光明正大的東西，如果您不能如實交代，根據帝國法律，我們有權扣押您送來的拍品。”
旁邊圍觀的兩人其實都有點驚訝。
明明在來的時候，他們都想好了暴露謝眠能種植出3S級果實的秘密了，反正他馬上就要換偽裝儀了，也無所謂暴露不暴露了，大不了給傑佛裡和楊輝也戴一個偽裝儀隱藏身份。
但怎麼臨到這時候又突然改口了？
謝眠沒有理他們。
他轉頭掃了眼四周，入眼是刺目不詳的猩紅色光芒，炸耳一般的警報聲還在持續不斷地響著，想必門外已經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守衛，估計就連推開門都是個問題，更不用說離開這裡了。
情況實在有點棘手。
料定3S級元素作物不普通，但沒料到這麼不普通。
這甚至已經上升到了整顆星球的警戒程度了，明顯不是一個單純的藍天拍賣行可以解決的了。
離開是不管用了，剩下唯一的可能似乎就是借用藍天拍賣行，將手裡這件棘手的寶貝拍賣出去，借此還可以得一點利潤，而不是一出去就被某個貴族利用權力強行從手中搶走。
已經是被逼到了絕路。
他的臉色很是難看，視線不自覺落到了慕承光身上，試圖做一次最後的掙紮。
“藍天拍賣行就是這樣做生意的？貴行不是將顧客的生命財產安全放在第一位嗎？我還沒同意在這裡拍賣，你們就把拍品的信息放出去了？”
這事關拍賣行的聲譽問題，慕承光頓時臉色一肅，道：“貴客誤會了，拍賣行的規矩再大，也大不過皇帝的聖旨。”
謝眠眉梢一挑。
慕承光道：“三個月前，皇帝陛下給每一個拍賣行都下了密令，但凡發現任何一個3S級元素作物，都要立刻將警戒上升到全星球，並同時通知皇宮，我們隻是遵從陛下的命令，並沒有隨意泄漏顧客的隱私，您的個人信息都被完美保存，除了必須在我們拍賣行拍賣這件東西外，對您不會有任何束縛，拍賣時間門都由您安排。”
謝眠一頓，隨即狠狠一咬牙，陰森森道：“又是這個人……”
傑佛裡這時候也回過神了，拍拍手站起來，忍不住吐槽，“我覺得你遇到他就很倒黴。”
楊輝“嗯嗯”直點頭，“是挺倒黴。”
謝眠淡淡道：“我和某些位置上的人天生不對盤。”
慕承光一臉懵逼地看著他們，不知道這幾人在說什麼。
但鑒定師最關心的永遠都是拍品。
更何況這件拍品還那麼地引他注意。
他的聲音忍不住帶了一點懇求，再次問道：“……能告訴我這枚果實到底是誰種的嗎？”
這麼一個身份高貴的老人家帶著如此卑微的神色誠懇地求人，是個心腸軟一點的人都受不住。
傑佛裡都差點又要跑去抱謝眠的大腿來一頓嗷嗷哭嚎了，但被謝眠幽幽橫掃來的冰冷一眼給止住了動作，手臂都僵在了半空中。
謝眠收回目光，視線落在了慕承光身上，長長地出了口氣。
他已經彆無選擇。
再掙紮下去也隻是在浪費時間門。
他妥協一般揉了揉眉心，緩緩道：“……是我種的。”
要是彆人被人追問品相這麼完美的3S級元素作物是誰種的，種植者肯定是一臉自豪地抬著下巴驕傲回答，聲音能大到恨不得被全星際的人知道是自己種出來的。
但換到謝眠身上，他是被逼到實在沒辦法了，所有出路都被堵死，甚至已經被威脅到要沒收自己種的作物的程度，才萬般無奈地交代出是自己種的。
這語氣還格外地不情願。
仿佛自己是種出了某個受人嫌棄的歪瓜裂棗，而不是被全星際人都狂熱追捧的3S級元素作物。
慕承光鑒定高階元素作物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奇葩的事情。
但他隻是驚奇了一瞬，立刻又回過了神，雙眼一瞬間門爆發出了比之剛剛還要璀璨的亮芒！
“你……是你種的，竟然是你種的……是你種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