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如果我沒聽錯，舅舅他撞人了？今天？”
趙栩希望自己可能是幻聽了，但見他媽似乎要把手機捏扁的架勢，他明白了，在這個全民窩在沙發看春晚的除夕日子裡，他舅舅乾了一件特彆‘能’的事！
他舅舅真是‘棒棒’啊！
肖舟珩乾脆把電視關了，也沒人看的下去，他去給清揚倒了一杯溫水，問道：“趙阿姨，我們現在要去外婆家嗎？”雖然他對便宜舅舅無感, 但是好歹是趙阿姨的弟弟, 出事情了不可能置之不理。
“我去一趟就行, 你們在家裡待著。”清揚穿上大衣, 把證件錢包收拾好, 對哥倆兒說道，現在外麵冷的很，她不想讓他們陪著去受凍。
肖舟珩一言不發就開始穿衣服，快速跑進房間把自己的物品裝進書包，這架勢顯然是一定要和清揚出門。趙栩有樣學樣，一分鐘把自己裹得嚴實跟在清揚身後。
三更半夜，他們自然搭乘不了大巴車, 清揚厚著臉皮敲響吳嬸子的門，解釋老家出急事她趕著過去，想讓錢強介紹個出租車, 因為是除夕時間特殊，再加上將近十個小時的車程，清揚不想讓他為難，車費多些都可以。吳嬸子自然提出錢強跑一趟，清揚又是好說歹說才拒絕，看著錢強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找到人願意出車，清揚把惹事情的趙清剛罵了無數遍。
錢強把聯係方式發給清揚，有些為難解釋道：“這是我出車時認識的朋友，人挺好，隻是妹子你也知道，他答應跑一趟不容易，這車費可能...”
“我都明白，都是應當的！錢哥又麻煩你們了，實在不好意思，等我回來咱找個時間兩家人一起吃頓飯，權當感謝你們。”清揚知道他的意思，事實上，人家肯在除夕晚上跑車，已經很不錯了，清揚不會不識好歹。
“你先忙你的事吧，到時候咱們再說。”
出車的李師傅沒那麼快到，清揚回家看到兩孩子如臨大敵的模樣，坐在沙發上緩了緩情緒，“不用這麼急，你們去把自己需要的東西都裝上，不要落下了，不然到時候不好買。”
趙栩見清揚捏著眉頭發愁，對惹事的趙清剛不由生出怒氣，舅舅都快三十的人了，還這麼任性，外婆也縱著他來，平時沒見著打個電話關心他媽，現在出事情了，就想到還有他媽這個人！
“媽，我說句您聽著不高興的話，舅舅是成年人可以為他的行為負責，您沒必要為了他趕夜路回去，外婆她隻心疼舅舅，到時候也不會管您是不是累著身體了！”趙栩記得他爸在病床上的那段時間，他媽媽每天忙得跟個陀螺似的，人生生瘦了二十斤，可是外婆呢？來醫院看望他爸，沒一會兒就說擔心舅舅在家裡吃不上飯，急著就回家了。
趙栩的心當時拔涼拔涼的，至今也沒暖起來。
“趙阿姨，我覺得小栩說的對，趕夜路不安全，等再過四五個小時天亮，到時候再出發也來得及的。”肖舟珩站到趙栩旁邊，向清揚表明他和趙栩是一樣的想法。他爸喪禮，便宜舅舅都缺席，想讓肖舟珩多關心他，那不現實。
肖舟珩心裡忐忑，他不知道自己說這樣的話會不會惹趙阿姨生氣，但是舅舅有外婆一心顧著他，而趙阿姨就隻有他和小栩，他心疼趙阿姨！
清揚沉默著沒說話，搖了搖頭，然後道：“媽媽說的舅舅要為他做的事情承擔責任，不是隻是說說而已。”
肖舟珩趙栩不明白為什麼突然說到這點。
清揚接著說，“而且媽媽也不是為了舅舅才急著回去。”
哥倆更糊塗了。
“你們外婆舅舅兩個人...”清揚也是一言難儘，她難掩擔憂道：“媽媽主要是想儘快去看被你舅舅撞到的受害人，他才是最無辜的，又是除夕，你們外婆不怎麼講道理，媽不能讓她再去戳彆人的心。”想到錢菊梅和她說話的語氣，清揚想都不用想，如果不是報警兩個字壓住了她，錢菊梅不定要攪合成什麼樣子。
但是，指望她好好和彆人家屬交談也是不可能的，這才是清揚急著趕回去的原因。
“媽/趙阿姨，我們還是快點去吧！”哥倆想了想，異口同聲道。
出車的李師傅來的不慢，見到清揚三人，也沒囉嗦，要了地址之後利落就出發了。因為是跑夜路，清揚出門時就囑咐哥倆兒在車上少打瞌睡，儘量多和師傅說說話。關於安全的問題，兩孩子現在執行的非常標準。但指望兩個學生和一個已經養家的大人有什麼共同語言那是假的，好在李師傅明白他們的用意，不管說什麼也都應一下。
直到湊巧說到他家裡有個閨女，就比錢珠珠高一個年級，明年就要考高中，肖舟珩趙栩都是高分考進一中。三人就著李師傅的女兒為話題，說到學習經驗參考書等等，第二天早上九點多，車子平穩停在了縣人民醫院。
除了說好的車費，清揚額外包了個紅包囑咐李師傅找個賓館休息下再回去。李師傅目送母子三人走進醫院，拆開紅包一看，不由瞪大眼睛，心裡感慨錢強給他介紹的顧客真實在！他跑這一趟劃算！回去老婆也不會逮著他念叨了。
清揚打電話給錢菊梅問她在哪個病房，手機那頭立馬傳來怒氣滿滿的聲音，然後不等她多說，就掛斷了。
上了五樓，經過護士站，清揚朝左邊一路走過去，直到在最儘頭的病房看到了...不對，是聽到了錢菊梅的聲音。她敲敲門，裡麵的吵鬨聲一滯，很快一個雙眼紅腫的中年女人打開門。
見到三人，驚訝的問他們有什麼事？錢菊梅在病房裡看到清揚，聲音又大了一個度，“這是我女兒，你讓開點。”她不滿道：“什麼金貴人兒，還要住VIP病房？普通的病房住了會掉二兩肉？”
中年婦女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憎惡，清揚把手中的水果遞給她，走進去看見麵色黝黑的漢子虛弱躺在床上，裡麵有兩個老人在抹眼淚，還有兩個八九歲的小孩子，應該是龍鳳胎。
錢菊梅像有了依仗般叉腰罵道：“你們一家就是黑心肝，我說我閨女來給錢，你們不信，硬是讓警察把我家清剛抓去了派出所，現在我閨女來了，你們快去讓警察把我兒子放了，不然我跟你們沒完。”她拉著中年婦女立馬就要去派出所，清揚趕緊把錢菊梅的手拉開，錢菊梅要開罵，對上清揚幽深冷漠的眼神，嚇得立馬又想起她這閨女是有病的！
她命苦啊！
清揚問了幾個問題，總算弄清楚錢菊梅為什麼在病房裡吵鬨！也是她和趙清剛活該，被撞的人送到醫院，內臟出血立馬就要急診手術，但是要交押金和部分手術費，兩人耍賴不肯出錢。醫院通知了家屬後，沒辦法隻能先做手術。家屬來的很快，趙清剛自覺沒什麼事了要回家，人家屬怎麼可能同意？聞著他一身的酒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氣急了說出報警，把兩人鎮壓下來。
雙方後半夜都僵持著，錢菊梅硬是說等清揚過來再賠償，但人家怎麼知道說的是真的假的？最後反正到了互相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的地步，家屬乾脆報警然後一大早趙清剛被帶去了派出所。好家夥，這可戳到了錢菊梅的肺管子，不管不顧在病房裡就開始撒潑。
清揚了解原委後，也是氣憤加無奈，這一家人是真的老實，不然直接把錢菊梅一起送到派出所算了，還由得她在麵前耍橫！
“閉嘴！”清揚對不停罵罵嚷嚷的錢菊梅失去耐心。
她看了眼用著鎮痛泵還睡不安穩的男人，對他的家屬說，“我們在這裡打擾大哥，你們方不方便找個地方談談？”
“不了，我不看著剛子不放心。”中年婦女也就是男人的妻子孫雲拒絕，她心疼看向床上的丈夫，壓低聲音，“就在這裡說吧，你們小點聲音。”兩個小孩懂事的一起捂住爸爸的耳朵，看著清揚他們的眼神儘是排斥。
“也行。”清揚尊重她的意思，“能說說大哥現在的情況嗎？”肖舟珩趙栩靜靜站在清揚身後，病房裡的氣氛很壓抑。
孫雲還算平靜，“醫生說他右腿粉碎性骨折、肋骨也斷了、還有什麼內臟好像是脾臟出血，如果不是送來的及時，可能...”她說著控製不住哽咽，看了眼錢菊梅，“我們知道你弟弟撞了他及時把他送來了醫院，我們一家人不是打家劫舍，甚至對你弟弟沒把剛子扔在路邊趕到慶幸，但是你們做事太過分了！”
“我們也不是要住VIP病房，但是你媽她一直吵，然後護士說這邊的病房離得遠，讓我們不要打擾到其他的病人。”
“剛子是個老實人，我跟他說不要加班，乾了一年到頭回家好好過個年，他說就上到三十號，他舍不得平時工資的三倍，說晚上儘量趕回家。早知道...我們不應該貪圖三倍的工資，過年一家團聚比多少錢不重要！現在他躺在床上，我真的是生不如死。”
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就等著剛子回家，兩個孩子也特彆懂事，說過年要等爸爸一起吃飯。明明離家就隻有十幾分鐘的路程，偏偏出了事！她真是恨死自己了，如果剛子出了什麼事，他們這個家就散了啊。
“沒事加什麼班...這不是害人嗎？”錢菊梅一聽心裡不忿，在她看來，如果不是這男人加班大晚上回家，她的清剛也不會撞到人，還被抓去了警察局。
肖舟珩不可置信，錢菊梅的腦子是和正常人不同嗎？他沒忍住冷冷質問：“你的血是冷的嗎？”
這小兔崽子，錢菊梅忍住到喉嚨的不滿，心裡則是更確定她能依靠的隻有清剛！一個靠她閨女養的小子都敢這麼對她，而她閨女跟沒聽到似的，若是清剛出了什麼事，哪還有她的活路？錢菊梅心裡百轉千回，告訴自己要忍辱負重，等清剛出來，她再和他們算賬。
坐在病床旁邊抹眼淚的老太太跟著說，“大閨女，我們不是想訛你們的錢，我們也乾不出這樣的事。隻是你看我們一家，我和老頭子在家裡就靠兒子兒媳婦養，還有兩個孩子在讀小學，需要花錢的地方實在多得很。我們就想你弟弟負擔剛子的醫藥費，然後剛子休息的這段時間給我們補點錢。”老太太說到這裡趕緊又解釋，“你們放心，剛子的工資不高，不會多要你們的錢，我們一家人確實沒辦法。”但凡有彆的辦法，他們也不會緊抓著救命稻草。
嘁...又是錢菊梅發出的不屑。
有時候好心善良，多的是人不把它當回事。
錢菊梅坐在離大家最遠的門邊，但這聲不大的嘁聲卻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床邊的老兩口羞愧的低下頭，明顯把自己當成了兒子兒媳的拖累。孫雲氣的胸膛劇烈起伏，但又不知把錢菊梅如何是好。
“外婆，你想舅舅待在派出所一輩子嗎？”趙栩按捺住惱怒不滿的情緒，一字一頓重重道。他知道外婆重男輕女，甚至有些不講道理、處事也不公平，但是對舅舅差點害了一條性命這件事，她究竟哪裡來的底氣和受害人硬扛？
還是說，自己的兒子最重要，彆人的兒子就不值錢？
清揚對錢菊梅是非不分的表現已經不抱希望，她這種人隻有遇到比她還撒潑的人才會認命。是的，趙清剛撞的不是同一個人，這家人老實的過分。而上輩子的那家人，不管是受害者還是家屬都屬於戰鬥爆表的類型，受害者打著石膏也硬是找到家裡鬨，反正就是要賠償否則就纏你們一輩子，不然趙清揚的十萬塊也不會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