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燁狠狠哭了一宿,在現實麵前,他所謂的驕傲不值一提。
是他錯了,錯在不該肖想雲端上的人,哪怕他走了大運遇見了容嬰,也注定沒有留住她的能力。
江燁憎恨這樣的自己。
他紅著眼眶去看鏡子裡落魄的少年,暗暗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
第二天的陽光照常升起。
江燁撥通了王教練留給他的電話,說:“我想要試一試。”
哪怕是再渺茫的機會,隻要有希望能跨入那個階層,他也要去闖一闖,從現在開始,他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優秀的電競職業選手。
王教練欣然同意,說會帶著合同來他家裡,正式簽約。
江燁掛斷電話,敲了敲姐姐房間的窗戶,輕輕推開一點後,對背對著他,鬱鬱不歡的江楠說:
“複讀吧,一切有我。”
江燁垂下眼睛:“我…我可能要離開家很長一段時間,你多幫幫媽,我會每月寄錢回來。”
江楠的肩膀微微聳動,似乎哭了,她低聲說:“姐姐很抱歉。”
江燁笑起來,儘可能輕鬆地說:“不要怕浪費一年時間,以後的路還長,我們一家人一起走。”
“嗯。”江楠應了一聲,回過頭,揚起蒼白的麵頰說:“你放心,我的手快好了,我也會很快好起來。”
因為她清楚,窮人是最沒資格抑鬱寡歡的,哪有多餘的錢看病呢?
“江燁,好好照顧自己。”
江楠說完,重新走到書桌前,用沒打石膏的另一隻手翻看課本。
江燁低頭笑了笑,他從窗戶邊離開,走之前捧了一小盆綠蘿過來,沒有多說話,隻是靜靜擺在那裡,擺在姐姐一抬眼就能看見的地方。
江燁想,像他們這樣生活有些困難的人,最需要的其實是希望。
少年整理好心情,回到房間翻出了自己的存錢罐,一張一張捋平後,把厚厚一遝紙幣用布包好,放在了母親房間的枕頭下。
這種藏錢的方式,從母親到姐姐,再到江燁,一脈相承。
少年記得,父親還沒生病的時候,也是這樣,總把給江燁的生日禮物放在他枕頭下,靜默無聲。
記憶裡,父親很少表揚江燁,但當江燁被彆人表揚時,永遠是父親笑得最開懷。
江燁想讓父親為他驕傲。
把枕頭壓了壓後,少年往醫院走去,他想告訴父親,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
他要走,就一定會走好。
鎮醫院門口,人來人往。
江燁扯了扯斜挎包,再次蹲到拿著飯盆乞討的孩子麵前。
“哥哥。”麵黃肌瘦的孩子怯懦的叫了一聲。
江燁笑著點頭,說:“龍幫已經散了,警察叔叔們掃黑除惡,再也沒有人能逼迫你做這種事情了。”
“真的嗎?那我能做什麼呢?”孩子睜著大眼睛問。
“去上學。”江燁揉了揉孩子散亂的頭發,說:“等哥哥一會,哥哥送你去福利院。”
他說著,取出了包裡的小麵包,遞到孩子手裡。
“最後一次了。”江燁話落,好像不僅僅是跟孩子告彆,也是在跟困住他多年的小鎮徹底說再見。
就像王教練許諾的那樣。
江燁從這裡走出去,會有更廣闊的天地和人生。
*
深夜,江燁從醫院裡出來。
他揉了揉肩膀,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家走,也更能體諒母親的艱辛。
所以今天,不管母親怎麼嘴上嫌棄他,江燁都沒有停手,他儘可能幫母親把又臟又累的活都做了,包括垃圾分類,傾倒,擦高處的玻璃。
如果可以,為人子女根本不想父母受這樣的苦。
江燁寧願自己吃苦,他累得滿身是汗,回家衝了個涼水澡,剛換上衣服,就聽見院子外有人敲門。
敲門的聲音不大,很溫柔。
江燁的心咯噔一聲脆響,他明知道是誰,腳步卻遲遲無法邁出。
直到門外傳來那個小女孩子的聲音,空靈乾淨,叫著他的名字,是真的很好聽啊。
江燁忍住鼻酸,把毛巾隨意往頸間一搭,攥緊指尖後,拉開了門。
門外是他刻意遺忘,想埋在心底的人,江燁壓下洶湧的情緒,裝作若無其事的笑了起來。
他長相出色,一旦笑容輕佻起來,就會顯得亦正亦邪,和平時判若兩人。
容嬰抬起眼睛,愣了愣。
看樣子江燁是鐵了心要分手了。
容嬰其實還挺期待,但她在人設中隻能走劇情,所以小心翼翼問道:“為什麼不理我?也不來找我?”
江燁斜斜勾起一邊唇角,漆黑眼底帶著讓容嬰陌生的冷漠,說:“還能為什麼?”
“我玩膩了呀。”少年額前的濕發被風吹起,看著放蕩不羈。
容嬰紅了眼眶:“你再說一遍?”
江燁心虛地錯開眼睛,喉結微微滾動,冷硬地吐出三個字。
“分手吧。”
容嬰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是不是我爸爸威脅你了?”
她伸出手,緊緊拉著少年的手腕。
有淚水落在江燁的手背,滾燙的溫度讓他一顆心生疼。
江燁無法再說謊。
“是,他讓我跟你分手。”少年眼尾泛紅,乾脆利落地掰開容嬰的手後,說:
“你做不了的決定,我來替你做。”
他轉身往院子裡走,不管身後的少女如何祈求。
因為江燁知道,他不能回頭。
隻要捱過今夜,他的小姑娘就能夠被家人同意,實現她一直以來出道唱歌的夢想。
他就算做不了她的墊腳石,也一定不要做她的攔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