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岐玉麵色慘白,小警察也發覺自己過分了,趕緊點頭哈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這,興趣愛好麼,一上頭就過火了……”
說著,他趕緊又從大塑料袋裡又掏了一盒紅彤彤的大蘋果:“那個,你那雞蛋是最後一盒了……再送你吃蘋果。”
其實,白岐玉也沒特彆怕,就是覺得很震驚。
那種知名新聞竟在我身邊的震驚。
畢竟,那兩篇新聞年代久了,好幾年前的事兒,又不是剛發生的。
配的圖也不知道從什麼恐怖片扒下來的,沒什麼真實感。
再者,也沒說就發生在他住的這間啊,整個小區幾十個戶型呢。
且當個都市傳說一笑而過了。
小警察內疚的樣子實在可愛,白岐玉還安慰他:“沒事兒,我不怕。說真的……這片土地上哪片角落沒死過人?要是害怕這個,地球上都沒地方住了,住天上算了。”
“哎,也對……”
這一個單元掃樓完畢,中年警察嘟囔著“你怕鬼,鬼卻不曾傷你分毫;你不怕人,人卻傷得你遍體鱗傷”等快手勵誌名言下樓了。
小警察卻猶豫了一下,沒拔動腿。
“白先生……可能有些突兀,我能加您微信麼?”小警察靦腆而故作爽朗地說,“啊,不是出於私人目的,就是說,有概率會回訪。”
白岐玉沒戳穿他的謊言,微笑著說:“可以啊。”
“好的,那麼……再見。”
小警察臉頰紅紅的跑下樓去,白岐玉關上門,笑出聲來。
真可愛,朝氣蓬勃的,像兔子。
但他通過好友後,就沒再理過劉魏的消息。
他想: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們不是一路人呢。
第二日,下班前,戚戎突然從座位上站起身,朗聲宣布:“《撞邪Filty》的新demo獲得了華夏遊戲大賞的‘最受期待獎’!公司撥了1500萬預研資金!”
驚雷般的消息砸的項目組的大家都跳起來,歡呼的擁抱在一起。
連續一個月的加班加點終於獲得了回報,每個人麵上都如沐春風,沉浸在成功的欣喜中。
白岐玉也笑的彎起眼睛:“大家都辛苦了!”
他活動著酸澀的脖頸,望向十點後軟件園。
燈火通明、夜景繁麗,心中一片對美好未來的暢想。
就連八風不動的戚戎,也無法抑製的滿麵笑意。
短暫的激動後,戚戎清了清嗓子,嚴肅的說:“大家還不要鬆懈,未上線前獲得一個獎不能代表什麼,demo還存在很多問題,但是……”
他話鋒一轉:“工作的事兒明天再搞,今晚吃小龍蝦去,我請客!”
“好耶!”
活寶淩霄不滿的叫起來:“拜托,明天是周日!戚老板又擱這設套呢!”
戚戎挑眉:“你不想吃小龍蝦?”
“哎!”淩霄噘嘴,“吃吃吃!”
他朝白岐玉擠眉弄眼:“組花,你評評理,戚老板是不是太壞了。”
白岐玉哭笑不得:“能不能喊我組草?組花好奇怪啊。”
厲濤歌大笑的攬住他的肩膀,手不老實的捏他的臉:“白小公主……啊不對,白雪公主,就你還組草呢,組草是哥哥我!”
“疼疼疼……”
“可惡,你們都是和戚老板一夥的吧!偷偷轉移話題!”
精神緊繃了多日,一行人在大排檔鬨了很久。
熱騰騰的美食與酒水下肚,所有人都暢所欲言起來。
聊很多東西,聊最近的遊戲大獎,聊克蘇魯,還聊家長裡短的小事……
聊的high了,又去KTV續攤。
在KTV下了網約車,一抬頭,看到了一輛眼熟的路虎。
除了戚戎,白岐玉不認識開得起這種車的朋友,盯著車牌發了一會兒呆,他才猛地想起來:
是新搬來的鄰居。
叫什麼來著……
日子過去太久,白岐玉隻記得是個挺有禮貌的人。
因為害怕耽誤彆人,連夜把堆在單元門口的快遞箱子收拾完了……總之,印象不錯。
可惜,遇到的那幾天,因為反複維修漏水的屋頂,心情很煩躁,加了聯係方式後,也沒心情理人。
這幾天心境開闊了,也有了社交的欲/望,現在想起來,那新鄰居年齡相仿、人品不錯,其實有機會成為朋友的。
叫什麼來著……哦對,叫張一賀。
天意弄人,剛想著“可以社交一下”的人,竟然打開車門下來了。
頎長有力的腿踩在人行道上,然後是俊朗的麵容。
羊絨大衣,短絨圍巾,寬肩窄腰的好身材像個衣架子。
猝不及防的,二人四目相對。
獵獵秋風搖曳著衣擺,光怪陸離的KTV霓虹燈反射著夢幻的彩光,那張深邃迷人的五官,俊朗的不可思議。
像寒風中,又高又遠的一個夢。
海浪在破敗的大陸邊緣持續不懈的拍打,重重的撞在眼前人的心上。
“你……”
張一賀溫柔的笑起來:“白先生。”
“啊?啊……”
“好巧。”
白岐玉胡亂的掩飾著自己的出神:“是好巧。你……你也來唱歌?”
“不是,來買點東西。”
張一賀指了指隔壁的店。
那是一間複古裝潢的手工香薰店,花體英文的“Cherish”意境溫馨。
Cherish,珍寶。白岐玉喜歡這個詞。
他不由得柔和了笑意:“……香薰很好,我也喜歡睡前點一支香薰。”
張一賀彎了彎眼角:“那我們會有很多共同語言了。”
說著,張一賀看向他身旁:“你呢?是和同事來唱歌?”
“嗯……”
淩霄看帥哥看呆了,兩眼放光的踢了一腳白岐玉,壓低聲音:“你還認識這麼極品的帥哥?媽呀,就是我的天菜!他有對象了沒呀?”
白岐玉哭笑不得:“也不算太認識……鄰居,我也不太熟。”
“哦——那現在可以熟了!”淩霄拉長聲音,興奮無比,“你快問問他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這不太好吧?”白岐玉覺得有些尷尬,“我們其實就過了一麵……”
孰料,張一賀出聲了:“好啊。”
他笑意盈盈,臉朝著淩霄,眼睛卻緊盯著白岐玉:“反正回去也無事可做。”
或許是大排檔上的果酒喝多了,或許是秋風吹得大腦宕機了,白岐玉完全忘了那時是怎麼應付的,囫圇的就答應了。
五光十色的七彩射燈裡,他和張一賀沉默的坐在角落,不知所措。
男人有力的大腿貼著他的,溫度從相接處傳來,燙的他心裡一片離奇古怪的混亂,像有一隻小動物活蹦亂跳。
……該……是不是該說些什麼……好尷尬……
廳裡,淩霄蹦蹦跳跳的唱著最近大熱的女團舞,組裡的妹子們熱情的給他打call。
老馬和幾個老成員喝的醉醺醺的,洋牌子怪模怪樣的酒瓶子淩亂一桌,還把骰子搖的嘩嘩響。
自己醉了不夠,老馬還倒了雞尾酒敬了一圈,白岐玉胡亂喝了幾杯,就不勝酒力,臉頰紅的發燙。
“不行了,不能喝了,我暈乎乎的……”
“我幫你!”厲濤歌耍酒瘋,“白雪公主你,你他媽,臉怎麼比蘋果還紅啊!”
淩霄笑的捶桌子,把話筒懷給妹子們:“那濤哥你是白馬王子咯?”
妹子們笑作一團:“是黑狗王子吧!”
“彆,彆開我玩笑!我和你們說,你們不覺得……咯,白岐玉他像個,像個蘋果一樣麼……現在更像了!”
“為什麼更像了?”
“臉!大紅的臉!”
平時喜歡打趣他也就算了,可是,當著新鄰居的麵兒……
白岐玉的臉燙得嚇人,氣的去錘厲濤歌的胳膊。
孰料厲濤歌醉成這樣,肌肉記憶還靈活的很,一把握住他的拳頭:“我說的不對麼……小雪人兒……嗝。”
那雙眼醉醺醺的,亮的像星星,綴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白岐玉對著那雙眼,一時愣住了。
身旁,一直默默灌酒的張一賀突然起身,不著痕跡的撫開厲濤歌的手,拉著白岐玉起身。
“我出去抽根煙,”他言簡意賅,“白先生也出去透透氣吧。”
後一句話明明是祈使句,卻平白有種命令的感覺。
白岐玉正好不想喝酒,順杆而上。
“好。”
二人從鬼哭狼嚎中抽身,一直從走廊上走到KTV店門口。
清新微涼的晚風一吹,白岐玉臉上的溫度才下去,腦子裡昏昏沉沉的酒勁兒也消散了不少。
“謝謝你解圍,”白岐玉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我是真的不能喝酒。喝一點就臉紅,頭暈。還容易斷片兒。”
張一賀笑了笑:“那就不要勉強自己。”
“職場麼……再者,我也不是討厭喝。適量攝入酒精,會讓心情變好。”
張一賀隨意的“嗯”著,點起一根煙。
藏銀色的Zippo發出清脆的“哢噠”聲。
那打火機似乎是訂做的,雕刻著一個歪歪扭扭的簡筆畫,白岐玉好奇的多瞥了兩眼。
……不規則的三角型……像一座山。
說是作家,還挺有藝術感性的。
朝著淩晨仍人聲嘈雜的熱鬨夜色,張一賀輕輕吐了一口煙。
“說實話,今天之前,我一直覺得白先生是個……冷冰冰的人,但現在看來……是個很可愛的人。”
白岐玉被他形容的笑了:“冷冰冰的?我給人的第一印象有這麼糟?今天是第二次被這麼說了。”
“嗯。”
煙霧繚繞下,張一賀冷峻的臉隱匿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白岐玉忍不住摸了摸臉:“有那麼冷?”
“沒有。”
張一賀很溫柔的扭頭看他,輕輕用手背貼了貼他溫熱柔軟的臉頰。
“是暖的。酒後吐真言,酒後現真型……你是暖的。”
白岐玉好笑的拍了一下張一賀的手,示意他拿走。
後者很好脾氣的收回了手,吐出一口縹緲的煙。
煙圈兒在男人俊朗的五官中繚繞,明滅著星火的點,不知為何,徒然生出悵然之意。
順著男人的視線望去,那兒是城中村,都是低矮漆黑的建築,隻能看到一片又高又黑的秋夜。
他突然覺得,男人此刻,離著他很遠。
這個荒謬的猜測讓他有些不安,開口道:“也不能……也不能怪我懷疑你。”
“你那天一見到我,就上來說什麼麵相好、什麼長命百歲的怪話,我心想好奇怪一個人。最近詐騙的多麼,是你太可疑了。”
聞言,張一賀低聲笑了笑:“我說的是實話。”
“那你的嘴很甜哦。”
張一賀意味不明的轉頭看他:“……我以為,你是喜歡被讚美的?難道不是嗎?”
白岐玉笑了:“你這話說的,不喜歡被讚美的人才少見吧?你見什麼陌生人,都這樣的開場白拉近關係麼?”
張一賀卻搖頭:“我的祝福,隻會給你。再者,我並非在說空話,隻是在實事求是。”
這句話聽著怪怪的,白岐玉耳垂有些發燙。
他胡亂的轉移話題:“我……”
話音還沒落,一股大力突然從背後襲來!
他們二人吹風,是站在KTV遠一些的門口,估計是有醉漢走路不看路。
白岐玉雙腳一軟,眼見著就要倒,他下意識地朝旁邊借力——
沒倒。
心臟猛烈的悸動著,意料之中的失重感卻沒有傳來。
他睜開眼,正對上張一賀關切的眼。
反應過來後,他嚇了一跳:他竟然緊緊抱著張一賀的腰!
像那種黏黏膠、無尾熊一樣墜在男人身上,能感到胳膊下有力的腹肌,那樣溫熱而可靠。
而張一賀竟然也不掙開他,反倒一隻手扶著他的腰。
“啊!抱歉!”白岐玉麵頰通紅,趕緊鬆開,“不好意思,下意識就……”
“沒事兒。”張一賀輕笑,突然,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你還挺可愛的。我是說,醉了以後。”
可愛?
形容男人也太奇怪了……
下一句話,更是把白岐玉混亂的大腦攪和的宕機。
“如果談戀愛的話,是會很粘人的那種孩子。”
戀愛……
白岐玉怔愣的看向男人,男人也正深沉的凝視著他。
那雙深淵版過去漆黑的瞳孔裡,隻倒映著白岐玉一個人。
倒映著因為酒精泛紅的眸子,倒映著過於白皙,如深海之珍珠的麵容。
興許是月色太美,或者秋夜的風愜意的讓人意識惺忪,白岐玉鬼使神差地說——
“如果是和你談戀愛的話,我想會是吧。”
張一賀眸光微動。
不知何時,他已掐斷了煙。
比白岐玉高一個頭的冷峻容顏垂下頭來,湊得很近。
白岐玉避開他的眼,心跳的那麼快,他漫無目的的看張一賀挺拔的鼻子,深邃的骨相,還有立體的讓人想咬一口的唇……
白岐玉是極其討厭煙草味兒的,可縈繞在男人口鼻間的,卻是清新、舒緩的海鹽氣息,混淆入煙草味兒,那樣野性而教人沉醉。
他的腦中,隻剩下了一個想法——
啊,是要接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