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找不到!……嘁,沒耐心的家夥。”
“我是怕你出事。”
“說什麼屁話呢,咒本?????你出事本????都不可能出事!”
夢中的白岐玉脾氣壞的出奇,三兩句話就生了氣,直接從水裡離開了。
一路走出沙灘,光著腳走進野林,然後消失在廣袤的鬱鬱蔥蔥的森林裡,任男人持續的呼喚他,他一次都沒有回過頭。
突然,一群黑熊咆哮著撲來,瞬間斃了命,頭顱滾落在生養它們的大地上,血水詭異的凝結成藤蔓,刺入大地……
白岐玉被無比血腥的噩象驚醒了。
他粗喘著氣,驚魂未定的從霍傳山懷中抬起頭。
霍傳山撫摸著他背的手停下了:“怎麼了?”
“我做了個怪夢……”
“你才睡了不到三分鐘,怎麼就做夢了?”霍傳山不解的說,“什麼樣的夢?”
白岐玉張口,要去描述詭異的男人,慘死的熊群,那片旖旎而破碎的回憶,卻像一抔細膩的白沙,絲絲縷縷的溜走了。
“記不清了。”白岐玉搖頭,“隻是感覺……很悲傷。像是沒能好好珍惜的東西再也回不來了。”
不知為何,霍傳山的眸子也暗了暗。
“所以,要珍惜眼前人,”他輕柔的說,“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你了,好嗎?”
白岐玉猛地抬頭:“你說‘找不到我’?”
霍傳山點頭:“那次找不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那次?
白岐玉絞儘腦汁,了然,應該是說他和霍傳山送喬遷禮時走散的那次。
可能因為做夢的原因,白岐玉睡了一身冷汗,黏膩膩的很不舒服,他便提議繼續上路。
說不上是“荒謬”還是“意料之中”,霍傳山的卡宴,找到了。
在三棟小樓的背麵。
熟悉的輪廓映入眼簾時,白岐玉驚得合不上嘴。
他一方麵高興的要死,一方麵又暗地害怕“偷車鬼”還在,攔住霍傳山,自己來回檢查了三遍,確定車子就是霍傳山的那輛。
周圍也沒人,或者彆的什麼詭異的痕跡。
甚至說,被拖動或者被藏的痕跡都沒有,就好像車子“本來”就是停在這裡的,他們一直沒發現而已。
“這不合理,我們找了那麼久,怎麼之前就沒看見……”
霍傳山提著手電筒環視了一圈,得出了結論:“我們可能掉向了。”
“哈?”
霍傳山示意白岐玉回頭,卻見車子背麵,就是廠樓入口。
“等等,什麼鬼,我們不是從廠樓入口穿過來嗎……”
“或許,這個廠樓前後大門是一樣的,並且兩側樓梯構造也是一樣的,”霍傳山分析道,“因為我們在探索中掉向了,導致出來時走的其實不是進入時的樓梯,誤吧後門當成了前門,才沒找到我們的車子。”
白岐玉混亂無比:“那你怎麼解釋我們沿著公路走了半天,又回到了這裡?”
“環形路,”霍傳山說,“廠子在山腰上,我們繞了一圈山路,回到了原點。”
“……”白岐玉張了幾次嘴,都沒能說出反駁的話語,最後,他有氣無力的說,“時間呢?你看外麵那輪月亮,我們走了幾個小時位置一點變化都沒有,這怎麼解釋……”
霍傳山溫柔的給了白岐玉一個擁抱:“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們可以回家了,阿白。”
白岐玉所有的懷疑在這一刻都釋然了。
對,他們可以回家了。
一切都是烏龍的話,那就太好了……
上車後,打開暖氣,給手機充電,在空調暖風的融融熱氣下,白岐玉活動著冷的僵硬的四肢,舒服的眯起眼睛。
白岐玉發誓,他從來沒有如此感恩現代科技過。
車載音響裡,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泡沫經濟的旋律慵懶回蕩,有種恍如隔世的悵惘感。
[……被愛情傷害的那天起,日夜顛倒便伴隨我至現在……]
霍傳山好心提醒他:“困的話,去後座睡吧。”
“我不睡。”
“那我給你調調椅背……”霍傳山探過來身子,“可能還是不如後麵舒服。”
白岐玉的胳膊輕輕攏住了霍傳山。
在霍傳山怔愣的視線裡,白岐玉緩緩探過頭去,貼了一下霍傳山的唇。
像一隻怯生生的小動物,伸出柔軟的爪子,扒拉一下人的褲腳,又飛快的跑走。
[……在迪斯科裡忘情舞蹈,我隻學會了這些把戲,I’msorry……]
然後,白岐玉盈盈的笑了起來。
“你說我不明白,到底是誰不明白?……我不睡,是怕你困,陪你說會兒話;坐副駕駛,是想離你近一點。”
發動機早已熱身完畢,霍傳山卻遲遲沒有開動車子。
車窗外,肅殺的風孤寂的回蕩,整片荒涼的山路與山沒有一個生物,這片大地上,隻剩了溫熱的對方。
他們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吻裡,那些恐懼、荒謬都拋到耳後,現在,他們是屬於彼此的安全感。
[……I’mjustpyinggames,Iknosticlove……]
一吻結束。
二人輕輕地喘/息著,似乎都怕過重的呼吸會驚擾到眼中人。
霍傳山深深地盯著懷中眸光盈盈的人,白皙的麵頰少見的泛著迷離,許久,他嗓音沙啞地說:“等回去。”
他沒有說要做什麼,但白岐玉就是知道。
小動物狡黠的舔了舔一招得逞的爪子,眼睛明亮的像一顆星。
“好。”
車子緩緩離開夢魘般的舊鐘表廠,離開稀疏的林間,進入馬路。
在溫暖的讓人心醉的暖氣裡,白岐玉輕聲哼著歌,昏昏欲睡。
他產生了一種短暫錯覺:他的生活、愛情終於該死的回入了正軌。
直到餘光處,什麼東西反了一下光。
……反光?
白岐玉頓時睡意全無:“停一下!外麵有東西!”
霍傳山急刹車:“什麼?”
白岐玉不確定的描述:“反光,像金屬或者沒乾的油漆……”
霍傳山叮囑他待在車上彆動,自己提起手電筒下車。
白岐玉想到剛才的“預知夢”,也追了下車。
為了迅速離開,霍傳山沒壓車速,至少開到了八十碼,這麼幾分鐘已經離開廠房了幾公裡,按理說,周圍隻有野林而已。
“是那兒麼?”
“再遠點……等等,就是那個!”
燈光掃到什麼,白岐玉搶在霍傳山前跑過去,屏住呼吸一照——
刀?
是一把流線型的,尺寸很大的剁骨刀,非常鋒利,寒刃在手電筒光下反射著令人不快的冷光,很隨意的橫在路邊兒。
白岐玉置辦家具時在商場挑選過刀具,這種尺寸,尋常人家是不會買的。
而且,剁骨刀不遠的草叢裡,還有個手機。
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壞的方麵,比如有人遇害……
白岐玉渾身一顫:“霍教授,會不會周圍有殺人犯,這裡是案發現場……”
他小心翼翼的拾起草叢裡的手機,竟然還有40%的電,這越發驗證了他的猜測。
霍傳山拎著手電筒掃視了一圈,很快收回了燈光:“彆怕,說不定是路過的獵戶丟的。”
白岐玉有一萬種反駁的話來辯論這個過於牽強的解釋,但現在不是時候。
“總之,我們先回去,”白岐玉拉住霍傳山,強行的朝車上跑,“快走!”
他沒有看到的是,二人上車的一瞬間,手機不遠處的叢林裡,有一整片漆黑黏膩的液體,“啪”的爆裂開來。
甚至,還冒著熱氣,像潑在冬天馬路上的一壺開水,滋滋的翻滾著,像瀕死之人痛苦的哀嚎。
然後,冷凝在荒郊野外,與泥土融為一體,重歸大地的懷抱,再無人記起。
……
上車後,白岐玉趕緊報警。
“我們在B93國道和高架橋交界處下麵的山路上發現了一把剁骨刀!還有一個有電的手機!……對,周圍沒看到失主……警官,會不會是殺人現場……”
接電話的警官嗓門兒很大,操\著一口地道的膠東話,一聽內容,聲調立馬就不對了:“老鐘表廠那邊是吧!”
“啊,是……”
警察一聽是舊鐘表廠周圍,立刻高度重視起來。
他把白岐玉的聯係方式記下來,約他明日把手機送到派出所,而他們現在就派警力去搜查白岐玉說的“發現剁骨刀”的地方,讓白岐玉趕緊離開現場。
“你們幾個人?”
“兩個成年男子,有開車,”白岐玉說,“您不用擔心我們的安全。”
“那也不行!年輕人真是不怕死,抓緊離開那一片兒!”
“好的……”白岐玉想到剛才報案丟車的事情,趕緊說道,“對了,還有個事兒是這樣的,我們一開始以為車子被偷了,就報案了。實際上鬨了個烏龍,車沒丟。不好意思啊,麻煩您撤案一下吧……”
警察一頓:“電話彆掛,我查一下。你們幾點報的案?”
白岐玉看向霍傳山,後者不知為何,極小幅度的蹙了一下眉。
白岐玉沒明白,以為是霍傳山忘了,便說:“我記得是十一點到十一點半左右,您看看?”
大嗓門兒的警察很快回複道:“沒找著呢?你報一下報案的手機號。”
白岐玉便說了霍傳山的手機號。
短暫的停頓後,警察還是說找不到。
奇怪……
白岐玉不安的看了一眼霍傳山,後者沉著眸子,看不出神情。
注意到白岐玉疑惑的視線,霍傳山解釋道:“我是給森林警察報的案,不是派出所。”
白岐玉不懂這些機關職責,便打發了警察那邊:“不好意思啊,我朋友記錯了。”
霍傳山隨後也撥了幾個電話,撤案,給保險公司報備等。
這個插曲打散了方才車中的旖旎。
白岐玉很怕山賊、殺人狂之類會埋伏他們;或者在路麵上灑圖釘、尖刺,弄破輪胎,讓他們回不去。一整路都心神不寧的,緊盯著窗外。
儘管霍傳山說,後備箱有備用車胎和千斤頂,但白岐玉就是無法安心。
等車子拐入省道,步入高架,與深夜行路的車流彙合,白岐玉才鬆了口氣。
霍傳山勸他休息,可一閉眼,眼前又浮現了巨人在高架橋外行走、世界隻餘他一人的噩夢,更不敢睡了。
直到淩晨五點,車子才到達收費站,駛入市區。
天色還昏黑著,免稅區商店的燈牌映入眼簾,白岐玉終於支撐不住,闔上了眼。
見狀,霍傳山改了一下定位。
性能優越的車子穩穩的調轉方向,朝最近的康萊德駛去。
他的小朋友困了,不能再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