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番外二:月亮亮心慌慌(五)(2 / 2)

撞邪 Aegis 12887 字 10個月前

而驗證這一點,其實也不難。

白岐玉深吸一口氣,從桌子上抓過水果刀,在手背上劃了一道。

是疼的。但沒那麼疼,針刺了一下又離去的痛。

有血從白皙的發青的皮膚下湧出,但不知道是不是燈光過於黑暗的原因,那些血的顏色特彆深,還很稠,像那種沒凝固的瀝青或原油。

……全息遊戲,不可能做到痛覺同步。

理性上來說,如果痛覺同步,那麼殺戮遊戲動作遊戲就沒法玩了,人沒必要在遊戲裡找罪受。

技術上來說,這是牽扯到腦神經與電信號之間的識彆傳播問題,白岐玉不覺得起碼22世紀前能解決。

想到這,他猛的看向一直默默注視著他、保護著他,任他說各種現在想來很奇怪的話都不詫異的張一賀——

如果不是NPC,不是虛擬人物,那麼,他會是誰?

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白岐玉的心劇烈的跳了起來。

不知為何,他在巨大的幸福與釋然中,竟感到了一絲內疚。

他平時到底都是怎麼對待他的?麵對他“發瘋”一樣的表現,又失憶又把人當遊戲角色的,還能泰然處之?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的愛人這樣對自己,白岐玉早就崩潰了。

最後一個問題,他複雜的想,最後一個問題來確認一下。

“今年是幾幾年?”

張一賀不假思索的,似乎並不好奇他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的回答道:“太陽曆法來看,是第五太陽紀元39年。公元曆法來看,是21世紀51年。華夏陰曆來看,是……”

“說最常用的。”

“2051年,”張一賀補充道:“10月22日。”

符合白岐玉對年份推斷的年份。

99%,不,100%的概率是真的。

白岐玉卡頓住了。

他神情複雜的看著張一賀,許久,在張一賀疑惑的視線裡,才試探的開口:“你不是遊戲人物的,對吧?”

“不是。”

“你和我是真的情侶,對吧?”

“準確來說是伴侶,”張一賀嚴肅的說,“你之前說過,中文裡情侶給人的感覺不正式,要用‘伴侶’這個詞。愛人、對象也行。”

白岐玉驚得說不出話。

更怪的是,白岐玉一點不抵觸這堆衝擊性極強的話,很順理成章的就接受了這個設定。

就像時刻許久,再次打開一本過的書,即使不記得內容了,但的流暢感會提醒你,你曾過。

許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我怎麼都忘記了呢?”

張一賀隻是好脾氣的笑:“不要演了,我們說正事呢。”

白岐玉想起第一次見麵時的過招,苦笑:“到現在還不相信我真的失憶了?我在你這裡的信用這麼低的?”

聞言,張一賀的大手很溫柔的拍了一下他的頭,又滑下來,親昵的捏了捏他又軟又熱的耳垂,最後,點了點他挺翹的小鼻子。

張一賀這一番逗小動物時的愛撫下來,白岐玉的臉頰滾燙、渾身僵硬的一動不動,而那些被觸碰到的部位變得特彆敏感,被溫柔撫摸過的感覺像一抔暖洋洋的春風,久久不散。

“這一招,上次也用過了。”他又一次重複道,“彆玩了,裝失憶真的不好玩。”

白岐玉眸光一顫:“你就沒想過,我可能是真的失憶了呢?”

“真的忘了也沒關係,”男人說,“忘了就忘了。再重新開始就是了。”

白岐玉猛地抬頭看他:“你真這麼覺得?”

問出那句話時,白岐玉麵上不顯,其實是很緊張的。

害怕張一賀震驚或者失望或者彆的負麵反應,讓他很有負罪感,畢竟把愛人當虛擬人物什麼的也太那個了,更何況還徹底忘記了他……

可張一賀竟然……

白岐玉沒法接受張一賀這個觀點。

這也太“超脫”了。

記憶是塑造人格的基礎,失去記憶意味著失去閱曆、失去成長,與殺死一段時間、殺死一位熟識的人無誤。

現在如果真的是2051年,白岐玉的實際歲數就是55歲。他自覺25歲的性格與15歲都迥然不同,更不要提又30年過後。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高科技的原因,他和愛人看上去仍風華正茂,可55歲的他一定與25歲的他完全是兩個人了。

“你不用刻意討好我說這些的。”白岐玉垂下眼睛,“你看,即使你告訴我這些,我仍想不起來什麼,而且我可能這輩子都想不起來了。現在的我沒有與你相識、相愛的記憶,也便不再是和你朝夕相處的愛人了,是一個全新的空白的殼。所以如果你不能接受,這也沒什麼的。”

張一賀仍是那副很寵溺,很溫柔的笑。

“那也沒關係的。即使失憶了,你仍舊是你。你的靈魂、你孤高清明的品格,你對親近的人才會展現的有些壞壞的脾氣……這些都不會變。”

“你不用這樣,你可以罵我的……”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張一賀溫和地打斷他,“我們先不聊失憶、不聊我們之間的關係。除此之外,你現在最想做什麼?”

白岐玉一愣,不假思索的說:“救小屋裡的人。既然發生一切不是遊戲,那他們暈倒在哪兒生死未知的,我們得趕緊救人。如果不是邪神這種非自然因素作祟的話,他們或許是吃了野蘑菇中毒或者被傳銷人員下藥了……”

說到這,白岐玉的聲音漸漸停下了。

在張一賀溫暖的笑意裡,他明白了他的意思。

無論是15歲,25歲,還是55歲的白岐玉,做出的選擇,一定是一樣的。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或許因為家人離世、事業不順等人生階段的問題陷入短暫的痛苦、迷茫,但就像是波紋線會繞著坐標軸上下浮動,他們總會回到那條直線上的點。

順著這個思路想,張一賀又為什麼會對他的失憶如此波瀾不驚呢?

為什麼白岐玉一表現出“失憶”,就覺得他又在鬨脾氣,演劇本,還總說這個套路上上上次就用過了呢?

因為白岐玉喜歡惡作劇?經常失憶?還是因為過去的自己,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未來有一天,他會忘記一切?所以一直假借惡作劇名義,多次整蠱來麻痹張一賀,不讓愛人真正的失憶來襲時,過於痛苦?

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白岐玉睜大眼睛,被親的泛紅的唇抖了幾下,沒能出聲。

也不能出聲。

這個答案太沉重,飽含了過去的“自己”對愛人的深沉的、痛楚的愛意。

白岐玉不知道他們在過去一同經曆過什麼,那已經是一片不可知的過往。他們在或腥風血雨,或溫馨平和的相處中攜手走過歲月輪轉,他們在漫長的生命中彼此相伴、無法割舍。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不能破壞這一切,絕對不能。

想到這裡,白岐玉被先入為主的“遊戲”蒙蔽了的判斷力,也開始蘇醒。

毫不掩飾怪物本體的愛人,55歲卻精神和肉\\體都維持在全盛狀態的身體,能聽懂“光輝泡泡”神言並與之對話的能力——自己也不是人。

是神,或許更廣義概念中的怪物,總之是高維生物。而且是一個不知為何喜愛並能共感人類,讓自己和愛人都化作人類,在孤島上度假的高維生物。

再聯係上自己說“要去殺太歲神”時,張一賀古怪的反應,那麼……

自己就是那個太歲神。

可,為什麼默念這個詞時,自己心中一點波瀾都沒有呢?不是各種言論都說呼出神之真名時,神會有感應的嗎?或者“太歲”隻是個稱號,真名另有其他?亦或者,自己隻是個鳩占鵲巢的、奪舍靈魂的小偷?

白岐玉腦子很亂,一時半會理不清了。

‘算了,’他想,‘等回去再說,現在最主要的,是不要讓張一賀看出端倪。我不能破壞過去的我努力想守護的一切。’

想到這,白岐玉努力綻放了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

剛入職前的麵試季,白岐玉對著鏡子練過表情管理。他平時就愛觀察彆人的微表情,對此頗有研究。例如,他的鼻頭小,下巴小而尖,這導致他微低著頭時,會平白浮出一股刻薄感。而他微昂著頭,會減淡細鼻梁的存在感,將精致唇型與眼型的優越感展露無疑,讓他更顯自信與傲氣。

他此刻的笑容,就是練習多遍的,將皮囊優勢極度放大的笑容。

“你是真的不好騙了,這次又讓你逃過一劫。”他驕縱睨了張一賀一眼,俏皮的眨眨眼睛。

卷翹濃密的睫毛與眼中慵懶傲慢的笑意像一把鉤子,撓的人心癢。

聽到張一賀寵溺的搖頭,說沒事兒後,白岐玉便轉身朝小木屋走去:“不玩了,無聊。先把人弄醒,然後看看那個膽敢冒充我的家夥想怎麼死。”

聽到身後腳步聲跟上,白岐玉鬆了口氣。

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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