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懿美印象裡的寧貴妃都是水一樣的溫柔美人,說話也是溫聲細語,柔弱得令人生起保護欲,而眼前的寧貴妃卻是一反常態,冷言冷語,顯然是已然動怒了。
祁懿美也沒想到這事竟這般嚴重,起初燕辭雲要向她借手劄,她雖也想到了寧貴妃要他靜養,定是不會願意自己這樣做的,不過說起來這事也就是孩子上進,每天花了點時間自學,不僅不是壞事,還是好事,要說勞心,燕辭雲這樣一個聰敏的孩子,每天花上不過半個時辰便儘數領會了,也談不上什麼勞心費神的。
她全沒想到,寧貴妃會有這般大的反應。
燕辭雲見著祁懿美受了斥責,偏頭望向寧貴妃,解釋道:“母妃,是我讓祁懿美這般做的,他不好違抗我的意思,這才應了的。”
說著,他微微低了頭,低聲道:“你彆怪她……”
寧貴妃描得極精致的細眉微蹙,看向床榻上那抹纖細的身影,道:“雲兒,你不必為她說話。”說著,又望向祁懿美,道:“懿美,你名為伴讀,實卻是祁家送入宮來守護我兒、伴著我兒的孩子,你是我的侄兒,是雲兒的表哥,你若事事皆隻知服從,那與外間的太監宮女又有何分彆?”
寧貴妃溫溫柔柔的語氣並未顯多少苛責,不過祁懿美還是不願背這個鍋,一片坦然的抬頭回視著寧貴妃,她認真的道:“姑姑,懿美自然不是隻知服從,我應下六殿下的要求,自也有自己的考慮。依懿美所見,其他人皆可以入學堂聽學,隻六殿下一人在寢殿中孤孤單單的,隻怕六殿下的心境也未必會好。
六殿下不想落於人後,懿美亦不願讓殿下失望,更何況六殿下聰慧過人,手劄上的內容隻要半個時辰便可以儘數領會。殿下一日中有大把的時間可以休養生息,不過短短半個時辰,懿美覺著,也許這樣不僅不會損耗心神,反而為殿下的養病時光增添些許樂趣,有助於殿下康複。”
寧貴妃沒想到祁懿美字字句句皆踩在理字之上,竟是也微微被說服,靜靜的凝望了她片刻,複又偏頭去看榻上的燕辭雲,那小小的身影單薄的令她心疼,再瞧兒子向祁懿美投去的感激目光,寧貴妃心下微微有些動搖。
半晌,寧貴妃輕歎一聲,道:“你這孩子,倒是能說會道,罷了,你既這般說,便乾脆留下來伴著雲兒吧,待他好了,我再和高太傅說一聲,為你二人單獨補上落下的課學。”
祁懿美心下不由一陣哀嚎,她才剛剛和唐詩韻成為了朋友,現下便不讓她去學堂了。
寧貴妃起身緩緩朝著愛子走近,伸手為他整了整被角,輕聲道:“雲兒,一會兒我會讓禦醫過來幫你瞧瞧,母妃知道你總在這屋子裡難免憋悶,不過好在如今懿美來了,他是你大舅舅的獨子,不是外人,有他伴著你,母妃也放心些。”
祁懿美心中腹誹道,你家這漂亮的小公子滿眼的拒人於千裡之外,根本不像需要人陪的樣子。
也許是不想寧貴妃擔心,燕辭雲倒是沒出言反對,溫順的點了頭,寧貴妃又囑咐了祁懿美幾句,才雍容的起身行了出去。
祁懿美瞧了眼榻上微顯失落的身影,輕歎著道:“這回連我也不能去聽學了,六殿下您還是好好養病吧,待得大好了,到思遠堂與其他幾位皇子一同讀書。”
燕辭雲微斂了目光,緩緩的向後靠在床頭,偏頭向了內裡,半張精致的臉隱在床幔的陰影當中。
“大好了……”
他似是想說什麼,卻最終並未能將話語說出口。
在這一片靜默之中,祁懿美仿佛從他那份淡淡的落寞當中讀懂了他未說完的話。
病了這麼多年,每日裡喝成了個藥罐子也沒見好,身子大好了的這一天,也許燕辭雲自己都是不曾相信著的。
一早知曉他結局的祁懿美,這時也不知如何安慰於他。
“連累了你……抱歉。”
祁懿美微微驚訝著抬起頭望向他,燕辭雲倒還是保持著靠在床頭的姿勢,並未看她,隻是語氣平淡的道:“我幼時多病,有幾回差點便死了,是以母妃總是緊張我些,你莫要怪她。”
祁懿美連忙搖頭,道:“貴妃娘娘是我的姑姑,是長輩,又是身份貴重的貴妃,我怎會怪她,是我思慮不周,當初就該再勸解殿下幾番。”
話間落下,外間有太監便來稟報,說是寧貴妃安排的禦醫過來了。
祁懿美道:“六殿下,我便不打擾您了,這就回了。”
說著,祁懿美剛朝後撤了一步,卻又似忽的想到了什麼,又收回了腿,道:“還有一事,望殿下恩準。”
燕辭雲回過頭來望向他,一雙漂亮的含情目平靜無波,道:“你說。”
“嗯……我知曉殿下您不喜他人打擾,隻是貴妃娘娘既是吩咐了讓我留下來陪伴您,我一次也不過來似乎不大好。所以……您看,要不我每天來坐上一小會兒?我一定努力做一個悄無聲息的空氣人,絕對不打擾到您。”
“好。”
祁懿美說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語氣帶了些小心和試探,全沒想到燕辭雲竟一口就答應了,準備好的一番勸解的說辭都沒了用,愣了下才道:“哦,那謝謝六殿下了。”
從主殿中出來,祁懿美夾著手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一進門,便見小青眼含擔憂的候在門庭處。
迎上前來,小青瞧了瞧她手中的手劄,道:“我聽說貴妃娘娘來了,公子可是遇上了?”
祁懿美點頭算是回應了,行進了內室,又吩咐了小紅去讓人做午膳,才同小青道:“也不知貴妃娘娘從何處知曉我借手劄與六殿下的事,候在那裡,說了我幾句,還令我陪著六殿下,先不要去聽學了。”
作者有話要說:祁懿美(得意):來,叫表哥
燕辭雲(凶)一口小白牙咬上去
祁懿美:Q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