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州本就在京城邊上,王母廟一行來回也不過十日,饒是祁丞相也不讚成,寧貴妃依舊向皇帝求來了出宮祝禱的許可。
有著皇帝親派的親兵和宮中禁軍同行,還有幾大皇家的高手隨行保護,祁家人和兩位皇子的憂慮才稍稍緩解了些。
然而貴妃回京這一日,依舊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寧貴妃染了痘疫。
雖然回程的路上尋了醫者瞧過,均言不似天花,更像是孩童易得的水痘,然而貴妃症狀嚴重,發熱不退,已然暈迷兩日,幾個民間的醫者也不敢下確切的定論。
皇帝龍顏大變,身形一晃,險些栽倒在地,待回過神來,悲痛交加,隻是執意讓貴妃入宮養病,好在祁丞相跪於皇帝身前,冒死勸諫,才最終勸得皇帝回複了神智。
如若當真是天花,疫病在皇宮裡蔓延,後果不堪設想。是以即便是天花的可能性不高,他們也不能冒這個險。
最終貴妃被安置在了京中一處隱蔽之處,皇帝將宮中最好的禦醫儘數派了去,第二日,貴妃才幽幽轉醒,而禦醫們也確認了貴妃所得不過是尋常的水痘,隻是症狀較尋常相比重些而已。
貴妃的熱遲遲不退,兩位皇子每日裡掛心憂思,茶飯不思,不過兩日,六皇子便病了。
而三皇子在禦前跪了兩個時辰,終於得來了皇帝的恩準,準備出宮去探病。
天剛蒙蒙亮,三皇子便帶著人馬奔出了宮門。
祁懿美醒來的時候,覺得時辰應是不早了,抬眼朝著窗子望去,卻是依舊微微帶著昏暗。
起身穿好了衣裳,她行至窗邊推開窗戶,一陣濕潤的氣息撲麵而來,她探頭望了望天色,外麵陣陣烏雲籠罩,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喚來了小青小紅伺候著梳洗好了,便聽外間響起一聲悶雷,隨後,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的響起。
似乎是雷雨交加的天氣裡,人也易變得敏感,祁懿美心中泛著些莫名的不安,側頭看了眼打在窗上的雨水痕跡,問道:“小青,今日可有發生什麼事?”
“回小公子,一切如常。”
“六殿下的病可有好些了?”
“六殿下還如昨晚一般,將自己獨自鎖在院子裡,不肯見人。不過昨天的禦醫說過,殿下這回的病僅是憂思過重,未好好用膳就寢導致的,並不打緊。”
祁懿美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小青遞過來的茶水,拿在手裡,卻並未低頭去飲,靜靜的思慮了一瞬,她將茶杯放下,道:“小青,我們去六殿下那邊看看。”
小青望了望窗外,猶豫的道:“公子,外麵正下著雨,公子這會兒出去怕是要濕了鞋子的。不若等上片刻,夏日裡的雨水多半來的快去的也快。”
祁懿美卻是起了身,十分堅定的道:“不等了,我現下便要去。”
小青準備好了雨具,主仆二人便出了門。
雨水落在傘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由青石板鋪成的路麵被雨水儘數染了濕,祁懿美腳步飛快,雨水被她的步子帶著,濺在了衣擺和褲子上,她也全然顧不得。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六皇子的寢殿外間。
燕辭雲將所有人都轟了出來,並將整個院子自內向外的鎖了上。
祁懿美瞧著外間守著的一眾下人,望向了為首的梅子逸,問道:“梅公公,昨夜六殿下將自己鎖起來的時候,我記著你是派了人去知會陛下的,怎的今日還是這般?”
梅子逸眉宇間帶了幾分無奈與憂慮,輕聲道:“陛下如今正因著貴妃的事正是憂傷難過,哪裡顧得上六殿下的情緒,聽說了禦醫看過說無事,便沒再理會了。”
寧貴妃病重,皇帝三皇子又出了宮,皇帝正是心煩意亂,誰也顧不上見雲殿裡的這個小皇子了。
祁懿美眉頭擰著,擔憂的道:“殿下不會出什麼事吧……”
“祁小公子且放心,貴妃娘娘的病並不是要命的病,殿下不過是心上難過時,不願意旁人在側。他自小……便是如此的,小公子不必太過憂慮。”
雨水順著傘沿緩緩滴落,在空中連成一道道雨絲,祁懿美望了望那緊閉的門扉,心中也仿佛被這雨水打濕,不知何故,並沒有因著梅子逸一番話而輕鬆。
“小人會一直在此守著的,這天兒不好,祁小公子不若先回去吧……”
祁懿美忽的抬頭望向他,道:“梅公公,我想進去看看殿下。”
“這……”梅子逸有些猶豫。“殿下的脾氣,這時候您若是進去,怕是要發怒的。”
燕辭雲這小孩發怒的樣子,祁懿美倒當真沒見過,然而就這般離去,她的心裡總好似有什麼事懸著般忐忑不安。
深吸口氣,祁懿美道:“我不怕,殿下要責怪,我甘願領受,隻是今日我若不見到殿下安好,實在無法安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