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宮人聞聲恭敬的退了出去,燕辭雲怔怔的望著祁懿美,目光中似乎有什麼破裂開來,隨後撲通一聲跪在她麵前,兩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她受傷的那支手,雙目通紅,呼吸也微微淩亂著。
寧貴妃原本不想讓燕辭雲瞧見她處置祁懿美,一是兩兄弟感情好,怕他見了難受,再也是孩子大了總歸是要臉麵的,當著他人麵也怕祁懿美難堪。
她全沒料到燕辭雲這個孩子竟如此有情有義,不過是藤條打幾下,竟拚了命也要進來護著祁懿美。
燕辭雲緩緩抬目,壓抑著目光中的心痛,直直的望向寧貴妃,聲音嘶啞的道:“母妃,這件事根本不怪她,你為什麼如此不辨是非……”
寧貴妃本也不想再打下去了,聞聽此言,目光中帶了些驚訝,怔忡著望著滿麵苦痛的兒子。
“雲兒,你竟然這樣說你的母親……”
燕辭雲與寧貴妃母子情深,作為世上唯一愛他的人,在她的眼裡,兒子一向是乖巧聽話的。
祁懿美縱然是與他生死相交的摯友,縱然與他似親兄弟一般,到底也是個外人,他竟會為了她用這樣指責的話語來說她。
燕辭雲微垂了頭,似是忍耐著內心的百般情緒,紅唇翕動著,低聲道:“是兒子對母妃不敬,隻是兒子並不覺得所說有何不對。懿美之前明明說過要解釋,母妃你若是有好好問過她,便知她不過是受害者,也不至於如今被冤受罰。”
燕辭雲麵色沉痛,聲線中也帶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哽咽,寧貴妃的臉色也十分蒼白,顯然比起事實究竟如何,更是傷心孩子對她的態度。
祁懿美見著母子二人這般態勢,心下雖是感動燕辭雲為自己挺身而出,但也不想兩人起了齟齬,畢竟她本也是想息事寧人的,便用好的那隻手揪了揪燕辭雲的衣角,出聲道:“六殿下,你彆怪娘娘,是我自己沒和她說……”
說著,她看向了寧貴妃,將冊子的事緩緩說了。
寧貴妃聽罷,蹙起秀眉疑惑道:“桓掌印?他會與你這樣一個小孩子置氣?”
果然,她就知道這話聽起來就像是在給自己私藏春|宮圖找借口。
撇了撇嘴,祁懿美道:“……我之前沒堅持著說出來,便是怕娘娘您不信,更怕娘娘您信了,去尋桓掌印來對峙,隻怕那送冊子的太監根本不會承認夾過東西在裡麵,沒準還會反咬我,甚至反咬娘娘一口。
如今娘娘信也罷,不信也罷,娘娘仁慈,隻是罰我受五個手板,我認罰是成本最小的處理方式,這件事也可以到此為止。”
寧貴妃一雙柔婉動人的眼微微怔住,聽完了少年的一番陳述,倒反而儘信了她所說,再看孩子手掌上的紅印,心中一陣愧意。
這孩子如此細心,遇事前前後後的可能儘數想到了,不僅為自己考慮,還為她考慮,寧可自己受著冤枉,也不願事情鬨大給她帶來麻煩。
寧貴妃心下不禁有些懊悔,幽幽歎了一聲,抬手看了看手中的藤條,正要丟掉,卻不料這一幕看在燕辭雲的眼裡,隻道是她依舊不肯相信祁懿美的話,還要動手,紅著一雙眼堅定的護在了祁懿美的身前,目光決絕的道:“母妃,阿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命是她給的,你若要罰她,便罰我吧!”
祁懿美望著擋在身前還不算寬厚高大的身軀,心中感動,隻覺得更不能讓他替自己受罰,故作輕鬆的笑了下,道:“沒事的,娘娘下手輕,不疼的,我就差四下了,挨過了就完了。”
燕辭雲卻不動如山,明明自己也還是個少年,卻努力的想要撐起她麵前的天空,小小的身板纖細卻又堅強無比。
寧貴妃輕歎著將手中的藤條放下,行到兩個少年邊上,見著兒子目光中帶了些防備,心中愈加懊悔,打量了兩人,最後看向了祁懿美,輕道:“懿美,姑姑相信你,今日之事是姑姑行事不周,便全且作罷了,可好?”
祁懿美點頭,燕辭雲緊繃的身形也終於緩了。
寧貴妃伸手在祁懿美的頭上撫了,又拉過了她的手心看了,眼中浮起一縷歉疚,道:“疼嗎?”
疼自然是疼的。
“一會兒讓劉禦醫過來給你瞧瞧,用最好的藥。”
語畢,寧貴妃看向燕辭雲,似是想說什麼,最終並未能說出口。
這孩子重情重義本是好事,可今日他那不管不顧的模樣,又讓人擔憂。
寧貴妃親派人去請了劉禦醫,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人便來了院子裡。
給傷處簡單處理了上了些消腫的藥,寧貴妃便帶著劉禦醫一同離開了。
藥膏清清涼涼的令傷處的灼熱感消了不少,祁懿美舉著一隻塗了藥膏的手坐到了桌邊,用另一隻手拿了冊子到麵前,一邊翻開一邊道:“正好你在,我們一同看這些文章吧,你是知道我的,我對於這些最不擅長,若是哪日陛下招我們幾個過去,隻有我應答不出可就丟人丟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