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丞相撤了目光,複又看向麵前的小菜,半晌,道:“懿美,你可要一道用一些?”
“不了,父親,我晚上吃的有些多了,我陪您坐一會兒就成。”
語畢,她頓了下,又道:“雖是眾人不曾察覺,可是我如今已然十七了,平日裡自有許多女兒家的不方便之處,實是不宜再拖下去了……”
說著,祁懿美下了決心,自椅上起了身,朝著祁丞相直直的跪了下去,懇聲道:“父親!懿美實在害怕,六殿下若是知曉了倒還好,可是桓亦如如鬼魅一般陰魂不散,他已多次下手害我,每次皆是凶險萬分,若是哪一日懿美稍有差池,被他發現了端倪,懿美自己喪命不說,還會牽連到整個祁家……父親!懿美知曉此事牽連眾多,並非易事,可如今事情已經被逼到了這個當口,父親您謀劃多年,真的是時候該放手行動了……”
祁懿美說得情真意切,說至最後,聲音已然有幾分哽咽。
祁丞相望向跪在身前的少年,身形纖薄,眉清目秀,一雙眼微微泛紅,因著她年幼時本就與他的親子生得極像,如今看著竟有一兩分他的亡妻周氏的模樣。
他伸手扶了她的手臂,道:“起來吧。”
祁懿美帶著幾分緊張固執的望著他,顯然在等他的一個答案。
輕歎了一聲,祁丞相道:“其實,自靈山寺一事發生後,假死離京一事,在我這便已然提上了日程了。”
祁懿美麵色一鬆,連忙起了身,朝著祁丞相深深一揖,吸了下鼻子,欣喜的道:“懿美多謝父親!”
“坐吧,瞧你這孩子高興成這個樣子,唉,說來這算是我拖欠你的,該是我謝謝你這幾年的諒解才是。”
祁懿美坐了回去,搖頭道:“父親的顧慮,懿美明白的。”
“我盤算了許久,這件事除了要避開狡猾的桓亦如,吳家的眼線,也要瞞住六殿下。他對你的感情頗深,若是讓他參與進來,也許還要多上一些阻力,不如待你假死後,我再告知於他。至於方法,我已然想到了一個十分合適的……要讓宮裡的一個人消失並非易事,可如果是在出征途中,或者是戰場上,大軍人數眾多,而且刀劍無眼,行軍作戰死了人尋不著屍體本就是常事。”
祁懿美略一思忖,這倒確是個極佳的方法,如果她死在遠隔萬裡的戰場上,遠離了京中各方勢力的視線,無論是假死一事本身還是之後的銷毀證據,個個環節都要容易許多,即便事後有人懷疑,戰場上死傷無數,隻要他們安排得當,也是查無可查。
“屆時我會讓幾個信得過的人隨同你出行,幫襯你作出死亡的證據,同時給你安排好退路。整體的計劃我已然大致有了,隻是還需要一個時機,在這個時機到來之前,你還需要再忍耐一段時間,千萬莫要出了什麼事情,破壞了計劃。”
“是,懿美定會多加小心,隻是……還有一點小顧慮,父親剛剛說,打算在假死一事成功後告知六殿下,不知可否……不告訴他?”
祁丞相向她投來了不解的目光,道:“殿下是自己人,即便是知曉了亦是無妨,否則若是他傷心過度,一時急火攻心,生出病來也難向貴妃交待。”
祁懿美絞了絞手指,她心底裡隱隱有幾分不安,總覺得燕辭雲若是知曉她還活著,絕不可能就此罷休的。
“父親,桓亦如那奸賊最是狡猾,若非殿下是情真意切的傷心,定是要被他察覺一二的,之後若是生出什麼事端來,於祁家也是不利。我覺得還是莫要告知殿下真相為好……我與六殿下相交多年,依我所見,若我亡故,殿下雖會傷心,可一切總歸都會過去的,這世上的人,失去至親的大有人在,可大家都挺過來了,六殿下是皇子,擁有的比普通人更多,我相信他也終會走出來的。”
祁丞相默然,腦中閃過許多過往,周氏剛剛去世那會兒,他的日子好像蒙上了一層灰暗,似乎一切都沒了意義,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直到那一刻,才發現自己不過是這人世間一個弱小而無助的普通人。
不過祁懿美說的對,再大的痛苦,也總歸會過去的,他的世界裡還有許多事要靠他撐起來,他不得不逼自己儘快的走出來。
六殿下與祁懿美感情深厚人儘皆知,他的悲傷若有不誠,有心之人定會起疑。
“你所言也有幾分道理。”
祁懿美安下了心,抬手又為二人添了茶。
就讓她消失在燕辭雲的世界裡吧,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