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迦正站在屋子裡,細細的擦拭著掛在牆上的一把琵琶,聞聲回過頭來,見著祁懿美去而複返,眼中帶了些許疑惑,客氣的道:“祁小公子可是忘了什麼東西?”
祁懿美看了看他手下的琵琶,答非所問的道:“你還會彈琵琶?”
“鄙人自幼喜聲樂,古琴,琵琶,蕭,各類聲樂之器皆知曉一些。”
“聽聞你與詩韻,是在街上遇到的,你幫她解了圍,是嗎?”
“正是。”
祁懿美輕笑了下,道:“哦,那我有幾分好奇,那膽大包天敢攔詩韻轎子的狂徒究竟是何人呢?”
文迦半垂了眼簾,道:“那人被我教訓了,便離開了。”
祁懿美的目光變得銳利,盯著他道:“所以你連那人姓誰名誰,出自哪一家,全無所知了?”
“……確是如此。”
“真是有趣,你文迦的大名放眼天下愛樂之人誰人不知,有多少高官權貴一擲千金你都不屑一顧,得你一曲者寥寥可數,怎麼你這樣一個大紅人,就這麼隨意的上了街,詩韻又這麼巧的遇上了狂徒,這事還非讓你遇上了救了她?”
文迦麵色不改,輕笑著道:“世間緣分本就難以捉摸,老天自有安排。”
祁懿美眼中閃過一抹嘲諷。
“隻怕安排這一切的人不是老天,是你自己吧。”
文迦麵上的笑意終於漸漸的散了,他望了祁懿美片刻,道:“祁小公子此話何意?”
祁懿美之前見著唐詩韻那邊勸不動,便想著雙管齊下,在文迦這邊也敲打一二,讓他知曉有人知曉他心存歹念,多少也會有所顧忌,於是便順著他的話道:“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告訴你人在做天在看,若有人彆有用心,想要利用他人的善良與信任做惡,最好早早收心,否則隻怕害人不成終害己。”
“……祁小公子,你似乎對鄙人有諸多誤解。”
祁懿美嗤笑一聲,抬眼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道:“是不是誤解,你心裡最清楚。文迦,你來自南疆,南疆並不是個很大的地方,我瞧你的氣度容貌皆是不凡,想來應是出身望族,要真有心要查你的身世,雖是艱難,可若肯下功夫,上至王子下至貴族家的公子,自上而下的一一查下去,未必不會有所收獲。
而我和你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或許詩韻因著對你另眼相看而被你蒙蔽,但她身邊的人卻不會,彆以為沒人知曉你的心思,若你膽敢對詩韻不利,我定要你後悔那日在長街上與她相識。”
文迦灰藍色的眸光在聽到“王子”二字時微微一變,靜默的端詳著祁懿美的麵容,半晌,道:“祁小公子,鄙人十分費解自己究竟是哪裡做錯了,竟引得你對我抱有如此大的敵意?”
祁懿美抬目四下瞧了瞧,閒適的打量著屋內的樂器,狀似隨意的道:“你想多了,我不過是覺著詩韻與你親近,好意提點你一二而已。”
文迦點頭,道:“祁小公子與唐小姐自幼相識,情誼深厚,擔心唐小姐也是自然,不過鄙人隻是一個小小的樂師,並非祁小公子所言是什麼王公貴族,與唐小姐相識也屬偶然,對唐小姐亦絕無惡意,這一點,鄙人會慢慢的證明給祁小公子看。”
祁懿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這樣最好。”
文迦打量著祁懿美滿麵的疏離戒備,心中略略思量了下。
此人在唐詩韻心中頗有地位,若她從作梗,唐詩韻未必不會與他隔了心。
寬袖中的手指微微握了握,他麵上帶著和煦的笑意,道:“聽聞祁小公子幼時曾中過西域的蛇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鄙人是南疆人,我們南疆亦常有毒蛇出沒,雖是與西域品種不儘相同,可專攻於蛇毒一事上的名醫卻是不少,鄙人不才,也粗通皮毛。通常來說,蛇毒對軀體之影響各有不同,可若嚴重至影響發育,必是蛇毒入體已深,即便是解了,理應也活不長久。然而我觀祁小公子氣色尚佳,全不似有何虛弱之處,按理來說這蛇毒損體乃是極為輕微才是。
是以鄙人鬥膽推論,祁小公子發育較常人緩慢,也許隻是這幾年間調理不當,並非是蛇毒所致,如果祁小公子願意,在下願向祁小公子引薦南疆名醫,若能有幸幫祁小公子調理好了身子,亦是鄙人的榮光。”
饒是祁懿美明白,這不過是文迦意欲討好拉攏她的手段,可乍一聽他的分析,心中依舊咯噔了一下。
這番話若是讓桓亦如一類的人精給聽了去,定是立時便會發現內裡的端倪。
祁懿美越想越有些後怕,當即冷下了一張麵,道:“你自己也說了,品種不同,影響不同,當年治我蛇毒之人乃是西域捕蛇人之女,自幼與毒蛇為伍,相信比你所謂的南疆名醫要更懂這西域蛇毒。何況我的病情今年已然見了好,劉禦醫說大約再有個一兩年便能治了好,若在此時冒然換了大夫,出了岔子,豈不是抱憾終生?還是多謝你了,此事以後人前人後都莫要再提了。”
語畢,祁懿美望向他道:“該說的話我都說了,這便先行一步了,你自己好好思量。”
扔下了文迦在屋內,她轉身出了門,不料一抬頭,燕辭雲正立在門邊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