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懿美一邊說,一邊鬆開了手,燕辭雲身形略略停頓了,再一次邁開了步子。
望著燕辭雲的背影消失在了門邊,祁懿美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她就不該回京城,原以為一直沒什麼人追捕,是她假死的計策成功了,一時疏忽大意,沒想到落入了人家的圈套。
她在想什麼啊,這可是燕辭雲啊,哪那麼好騙,她該謹慎再謹慎才對。
越想越是悔恨,她狠狠捶了自己幾記,起身整理好了衣裳,想到隻有一個月的時間,就有些絕望。
要從燕辭雲的眼皮底下逃跑本來就很難了,現在又隻有一個月時間……她就是長出翅膀來,也飛不出去啊。
這般想著,她不由有些泄氣,坐在床邊發起呆來。
也不知道家裡那娘倆現在怎麼樣了,她這麼久不回去,大概急瘋了吧。
燕辭雲行至門外,卻並未急著離開。
想到出門前她信誓旦旦的保證,他不禁莞爾。
什麼引頸就戮,真是胡亂用詞,他哪裡會要她的命,最多不過是讓她洗乾淨脫光了等他。
抬手撫上上揚的嘴角,他微微怔了下。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不自覺的微笑過了。
她回來了。
而他沉寂到穀底的心,也終於見到了光亮,數不清的灰暗日子裡,他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她一定還活著,而他也一定會有將她重新綁回身邊的這一天。
今天,他終於可以從夢裡,走到現實中了。
夏英候在院門處,見著燕辭雲出來,本要上前,卻發現他神色怔忡,站在門前許久未動,便並未急著打擾他。
這三年來,夏英和梅子逸作為六殿下身邊的親近人,他的悲苦,他們也瞧在眼裡。
他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這樣癡情,也不知道這個祁小公子的心是不是鐵做的,初始的那一段時間,六殿下為了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他們看著都心痛,可她呢,卻在外麵風流快活。
說起這件事,六殿下當年聽說她在馬家鎮給人家漂亮姑娘送布料,一張臉黑了好些時日,底下的官員們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他不快跟著遭殃。
後來他們暗裡搜尋她的下落,終於尋到了江南,她卻已經搬走了,六殿下親自趕了過去,聽到當地人說她身邊跟著女人和孩子,六殿下那眼神好像要吃人一般。
如今終於將人捉拿歸案了,抱著人進去了,卻還是狠不下心,到底放過了她。
唉,大約是上輩子六殿下欠了她的情債吧,此生才要這般情苦。
夏英心下微歎,便見著燕辭雲已經向他走了過來。
“將她原來的院子收拾下,把她關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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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懿美透過院門的縫隙望著那道精致豪華的千斤鎖,金製的鎖身上還鑲著幾顆寶石,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看死刑犯也用不著這麼嚴吧。
回頭望了望院子裡做活的宮人,一個太監一個宮女,武功打十個她都不在話下,兩人都是有些年紀的,生得……不好形容。
燕辭雲絕對是故意挑了相貌差一些的人放進來的。
就在這時,外間傳來了腳步聲,夏英行到了門邊,將門鎖打開後,行了進來。
將食盒放在了桌上,他轉身便走。
祁懿美快步跑過去攔住他,急急的道:“夏統領,等會兒等會兒。”
夏英見她站得近,連忙向後退了一步避了開來,卻依舊不言不語,看也不看她一眼。
“夏統領,好久不見哈,坐下聊會兒唄。”
夏英微一皺眉,繞過她便再度要走。
夏英身手好,幾個快步便行出了門去,祁懿美追都追不上,站在院子裡看著大門又再度被鎖了上,不由有些喪氣。
任她如何打探,院子裡那兩個宮人就和啞巴似的,一個字也不和她說,好不容易見著了夏英,又凶巴巴的不理她。
沒有信息,自然沒法找離開的法子,就這麼被關著,也不過是默默的倒數日子,等著被燕辭雲發現真相而已。
如果小青在就好了,他點子多,正好可以和她一道商量著來。
可如今彆說小青了,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說起來,倒是有些盼望起燕辭雲過來了,反正一個月內她是安全的。
不過她心裡也清楚,燕辭雲如今是太子,代理國事,和桓亦如那陰狠毒辣的狗東西過招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他大抵也沒多少時間到她這來。
這般想著,被囚禁的第一天,祁懿美就在絕望中躺下了。
她的院子被燕辭雲反反複複修葺過許多次,如今和從前還是有些不一樣的,舊時她住著隻圖方便,也不大在意精致與否,現下裡看上去倒是處處講究,倒有些像燕辭雲的主殿一般,可見燕辭雲說他每次幻想抓到她時便會恨恨的將這裡重新整修一次,大約是真的。
屋子雖是華麗了,可祁懿美住著卻有幾分不自在了,倒也不是她不喜歡好東西,隻是這裡麵越漂亮,東西越好,她便越有一種金絲雀的感覺。
胡亂的想著,祁懿美翻來覆去也睡不著,沒多大一會兒,門邊傳來了極為細微的動響。
燕辭雲將這裡守備得極為森嚴,雖然裡麵隻有兩個宮人,可外麵卻是好些禁軍,能自由出入的,隻有燕辭雲自己和幫著送東西的夏英。
而敢進她臥室的,也隻有燕辭雲了。
祁懿美連忙閉上了雙眼,雖說她心裡想著和他說說好話看能不能把小青弄進來,可這大半夜的,黑暗給一切都罩上了一層朦朧與曖昧,並不是什麼說話的好時機。
燕辭雲在外間時見著屋子已經熄了燈,進門的動作放的極輕,緩緩行到了床邊。
空氣中一片寧靜,祁懿美被他凝視著,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自然,裝作在熟睡的樣子。
半晌,床邊的人緩緩坐了下來。
祁懿美心裡不禁有些著急,被人這樣盯著看還要若無其事,本來就很難了,他不走也就算了,還坐下了。
溫熱的手指撫上了她的麵頰,眼眸,鼻尖,最後在她的唇上摩挲著,帶著幾分溫柔,遲遲不肯離去。
酥酥癢癢的感覺自唇瓣傳來,祁懿美強忍著不發作,隻盼望他能夠識趣的趕緊走。
半晌,床畔的人輕笑了聲,低沉著聲音道:“阿美,你的心跳的好快……”
說著,見她依舊不肯睜眼,他緩慢的俯下身,停在她的上方,用帶著磁性的聲音威脅道:“你再不醒,我就親你了。”
祁懿美這才睜開杏眸,一手支在他的胸前,努力坐起了身。
燕辭雲也沒為難她,順勢坐了回去,略顯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冷聲道:“怎麼,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
祁懿美抱著背子縮在床角,連忙搖頭,道:“不是,我就是想,有什麼事,咱們是不是白天再說比較好啊……”
燕辭雲自眼角裡睨著她,淡淡的道:“誰說我找你有事。”
那……總不會是夢遊走到她這來了吧?
“今日滿京城已經傳遍了,我納了一名妾室,寵愛得緊,晚上我不睡在我心愛的‘寵妾’這裡,難道要一個人睡在冷冰冰的床上?”
祁懿美一雙眼瞪著他,驚訝的話都結巴了。
“寵、寵妾?”
“你如今身份不便暴露,我思來想去,也隻有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的將你留在我身邊。”
祁懿美已經在三年前死了,她如今確實不好出現在人前,可是成了燕辭雲的寵妾……她總感覺怪怪的。
見著祁懿美麵上帶了幾許不暢,燕辭雲抬手撫在她的秀發上,道:“又不是真要你做妾室,隻是尋個名頭將你留在這。待將來……我可以護你周全了,你想做誰,想做什麼身份,都由你。”
祁懿美苦著臉,瞄了他一眼,道:“那不在宮裡,你先將我送到宮外去也成啊。”
燕辭雲的麵色迅速冷了下來,祁懿美無奈的歎了一聲,知他是絕不肯放開她的,便也沒再言語了。
“我記著三年前,你的身子已然調養得大好了,說是再過些時月便能如常了。現在三年過去了,你卻還是這般瘦弱……你之前說這些年養的不大好,莫不是劉禦醫的方子後來不管用了?”
這……她本就沒病,所謂的方子也就是些滋養身子的不打緊的東西而已。
“嗯……我在外麵,總忘,藥有時喝有時不喝的,可能就沒什麼作用。”
燕辭雲目光終於柔軟了幾分,半垂了目,道:“這三年裡……我遍尋了治療西域蛇毒的名醫,明日,讓他們來給你看看吧。”
祁懿美心裡咯噔一下,連忙道:“這還是不用了吧,我才剛回來,你讓我喘口氣再說,左右也不差一時半刻的。還有啊,我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你弄這些個什麼大夫進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底細,要是有人泄漏了消息可如何是好。”
“這我自有安排,你無需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