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鬆實沒有一味地貶低地方效率,而是耐心教孫兒道:“案子複雜多變,各地衙門也有自己的困難,每個地方的具體情況也可能天差地彆……”
他頓了頓,舉了個例子說:“也許當地就有一種特殊的、百姓賴以生存的活計,是格外需要右手右腿的力氣活。”
又或許當地衙門沒錢,養不起太多捕快差役,即使是上次搜查左撇子,出動了大理寺上上下下的人,也是好幾天過去,最後一天才找到人。
能主動請托到大理寺來看,辦案態度定然積極,最起碼這個案子是積極的。
狄鬆實最怕的,就是當地衙門空有武夫,斷了追賊拿凶一道的傳承。
實力不夠,再如何也是白搭,一腔熱血可抓不到狡詐的賊人。
可偏偏這樣的情況還不少。
上任官員的不重視,捕頭的意外死亡,有能耐之人被排擠離開衙門……想要維護好技術與
經驗的傳承,可比斷掉難多了。
斷掉容易,再重新撿起來,又需要好幾代人的積累和努力。
這個過程中,受苦受難的還不都是無辜百姓?
狄鬆實心中歎了一聲,隻希望不要是最後這種情況才好,他揉揉小孩發頂:“你小小年紀,也有掛念在心上的案子了。”
許多做這一行的,心裡都會有執念。
也許是剛入行時沒破的案子,也許是從自己手裡逃掉的凶犯,又或是曾經年輕時犯下的錯導致案子被擱置,若是運氣不好,可能要記掛在心上一輩子。
祖父也曾夜不能寐,直到年歲到了,才看開了些。
小孩哪有這麼多複雜的想法,聽到祖父說當地衙門這樣那樣的原因,可能破不了案子,不僅沒有更具耐心,反而變得更著急了!
他能破啊!
他能抓到那個壞人啊!
雖然沒看到正臉,隻在劇烈的晃蕩中掃到了下顎附近的一顆痦子,但隻要再見到了,他保證能認出來!
即使是背影,他覺得也行!臂膀、身高、走路方式他都記得牢牢的!
狄昭昭著急,小手拉著祖父的袖口:“祖父,咱們去抓那個壞人好不好?”
長大點的小孩,除了撒嬌這一招,還學會了拉人站自己這邊講道理:“雖然這會兒因為風頭緊,抓得凶,那壞人不敢頂風作案,但隻要不把他抓起來,等風頭過去,說不定會有下一個小孩出事的。”
狄鬆實也眉頭一皺,但還是聲線沉穩平直,安撫他道:“昭哥兒莫急。祖父等會兒找遊寺丞,讓他派幾個得力人手去看看情況。”
他若還是寺丞,隻要手頭沒案子,說去也就去了。
但現在他要主持《血跡受力分析》的推廣,撰寫實際應用案例成各地教材,還包括天虹顯微燈的用法,樁樁件件都惠及天下百姓,尤為關鍵,實在脫不開身。
狄昭昭小臉一垮,爭取:“我想去。”
“祖父答應昭哥兒,一直盯著這案子,若有新的線索和發現,定第一個喊你來。”
狄鬆實也不知道小孩有奇異的彈幕,甚至親眼看到了凶手一部分特征,還當他被案中描述的小孩遇害嚇到了,感同身受,以至於念念不忘。
大人總是很忙的,這個狄昭昭從小就知道。
但爹爹不一樣!
狄昭昭噠噠噠跑去找爹爹,想讓爹爹帶他去魚石縣。
悠哉的鹹魚一耳朵聽岔了:“你要去吃魚?”
“不是吃魚啊。”狄昭昭急忙連說帶比劃地解釋。
鹹魚:???
開什麼玩笑,帶著崽遠赴幾十裡地,去抓一個凶惡到失去人性的凶犯?小屁孩膽也太肥了!
“你祖父怎麼說?”鹹魚保險起見地問。
狄昭昭小聲:“祖父好忙的。”
狄先裕頓時支棱,小屁孩這模樣,他一看就知道咋回事:“那不行,你才這麼點小,而且你祖父估計沒同意對吧?”
他刮刮小孩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你祖父了,還來攛掇我。”
小屁孩又坑他!!
狄先裕覺得自己可算是聰明壞了,被他提前揪出來!休想坑他!
“可是……”
狄昭昭小臉鼓鼓的,半天沒可是出什麼東西來。
他感覺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啊?他要是能馬上長大就好了。
隔日上騎射課休息時,小孩都念叨著這事。
小孩蹲在地上,手拿著一根樹枝撥弄雜草,嘀咕:“可是我想去啊。”
“想去?”
“想去吃東西,還是想去哪裡玩?”
雲翎冉通身亮堂堂的,像是浮著一層光,從馬背上翻下來,小身板挺拔得很。
她看著蹲成一團,更像抱著尾巴的小鬆鼠一樣圓潤可愛的小昭昭,忍不住湊過來。
小昭昭剛剛騎馬才被她套圈,哼哼唧唧地挪著腳,轉動身體用背對著她,氣鼓鼓道:“我都說了!我才沒有像小豆丁一樣饞!才不會成天想著吃東西,還有去哪裡玩。”
他是在想超級超級嚴肅又重要的正事!
去抓壞人!
而雲翎冉一聽到作惡的壞人,眼睛唰得一下亮起來。
興奮!
做過案的壞人誒!
她既沒有見過,也沒有打過!
要是能親手帶兵抓一個回來的話……雲翎冉心潮激蕩:“那就去啊!”
狄昭昭猛地回頭,吃驚道:“可遠了,你能去?”
“能多遠?我最遠去過祁駒山打獵,帶夠護衛就行了!”雲翎冉很是霸氣地說,反倒是問:“倒是你,真能找到那個壞人?”
狄昭昭興奮地跳起來,挺起小胸脯驕傲地應道:“當然能!”
兩個小孩神采奕奕地看對方一眼,渾身都散發著躍躍欲試、迫不及待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