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蓮花燈的一片花瓣尖,勾出了一縷絲線。
狄昭昭有點著急地扯了兩下,細微的“刺啦”聲響起,絲線又被扯出來一些。
小孩仰起腦袋,急切地求助道:“爹爹,快來幫我一下,衣服要壞掉了。”
他還想趕緊給陶爺爺看紫霸王。
狄先裕無奈的上前,同樣笨手笨腳地幫忙,嫌棄道:“讓你彆揣兜裡,也不嫌硌得慌,這下好了吧。”
“不硌得慌啊……”狄昭昭有點心虛地挪開視線。
狄先裕不愧是當爹的,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虛:“不硌得慌你怎麼一路倒騰,挪得衣料和蓮花瓣糾纏在一起?”
他剛剛沒說話,就是在猶豫,要是昭昭就這麼直接跟陶老說了,他是不是就可以順勢甩手出去?
反正核心都出來了,剩下的怎麼用、用什麼色的光,總有更細致耐心的人能琢磨清楚。
結果他都還沒想好,傻小子就鬨這一出,唉,真不知道到底是聰明還是傻。
完全被戳穿的狄昭昭小臉微紅,囁嚅道:“放在彆的地方,我怕它壞掉嘛。”
“踏踏踏……”
還沒等狄先裕解開勾住的那一小塊,就有差役過來,打破這個小單間的寧靜和安逸,來人道:“陶老,上次那個盜畫的案子準備入庫了,王寺丞請您去給指印撰一份文書。”
陶老撇了他一眼:“案子都沒破,給一堆沒用的指印撰什麼文書?”
“您也知道的,這畢竟是蕭府的案子,實在破不了,咱總要顯得儘心些。”來人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儘會做些官樣子。”陶老沒好氣地放下茶杯,拿起一旁的箱子起身,“有這功夫,怎麼不多花些心思在案子上。”
旁邊的小昭昭狗狗祟祟地豎起小耳朵,好奇.jpg
來人道苦笑道:“陶老您這可是冤枉我們了,王寺丞可是連狄寺丞都請來討論過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有些案子破不了就是破不了,您可不能對我們王寺丞有偏見。”
狄昭昭眼睛瞪圓,祖父也瞧過?
“走吧,不跟你在這掰扯。”陶老起身欲走,走前看了眼狄昭昭手裡的琉璃蓮花燈,不免失笑。
揉揉狄昭昭的頭,彎腰對狄昭昭道:“陶爺爺下次再看你的紫霸王,現在要去物證房忙去嘍。”說罷、還感慨搖頭,“人啊,果然還是不能說自己閒啊,一說清閒就來活。”
“物證房?”狄昭昭頓時興奮起來,他小手捧著琉璃蓮花燈,激動地問,“是放碎土陶片的地方嗎?能帶我一起去嗎?”
他知道小孩很多地方都不能去,趕緊拉爹爹出來撐場麵:“我爹爹可厲害了,上次還發現了小孩的指印!我也可以幫忙的,我們還有超厲害的紫霸王。”
狄昭昭披著小披風,捧著琉璃燈,信心滿滿地挺直胸膛。
狄先裕:???
臭小子怎麼還說小孩指印是他發現的?他沒發現什麼小孩指印,倒是發現了個欠揍的小屁股。
“陶老不介意就行。”來人瞧父子倆,笑容大了些,自來熟地套近乎道,“剛剛那雞絲涼麵味道可真是一絕,要知道有這福利,即使在狄寺丞手下累了些,我當初都該去他手下的。”
狄先裕這才忽然認出,這不就是他們剛剛出來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差役嗎?
“不至於不至於。”狄先裕當然知道這是客氣話,再好吃也就是一口吃的。
就是沒想到,給他爹攢的善緣,結果自己先用了。
這可能就是鹹魚式幸運吧,狄先裕覺得他從小運氣都挺好的,要不咋能攤上這麼個好爹呢?
兩人聊了幾句,知道來人叫丁磊,在王寺丞手下當差。
狄昭昭小手被爹爹大手牽著,起初還興致勃勃地聽大人們聊天,小步子鏗鏘有力。
結果聽了幾句,沒一點說到案子和壞人的,他就不感興趣了。
他轉頭好奇巴巴地看向陶爺爺,脆聲問:“陶爺爺,為什麼偷畫的壞人沒有找到啊?”
“這你就得問他了。”陶老朝丁捕頭努努嘴。
丁捕頭這下不乾了,“陶老您可不能對我們有意見啊。雖然我們王寺丞查案不愛用指印,但是您也得體諒體諒手下的兄弟不是?”
“有時候偌大一個屋子,還有那種三進四進的院子,總不能趴在地上一寸寸去找?那眼睛都要看瞎了。也不能把每個物件都撒上炭粉,那彆的線索不都弄花了?人家也不答應。”
陶老不吱聲,也有點沉默。
“主要是找到了也沒啥用,乾嘛費那老大功夫。”丁捕頭真心不太瞧得上,要不是怕以後有要勞煩陶老的地方,還能說的更直接些。
狄昭昭抱著琉璃蓮花燈,小胸膛越挺越直,得意得都快要冒小泡泡了。聽丁捕頭最後一句嫌棄的話,小眉頭一皺,很不樂意:“怎麼會沒用?”
不等丁捕頭回答,一行人就到了物證房。
這是位於大理寺北麵的幾間廂房。
狄先裕不像小孩自信滿滿地想鑽進去抓壞人,他還是覺得物證房是個比較嚴肅重要的地方:“這真能進?”
“沒事,這裡的物證都無關緊要了。要不就是破不了的陳案,要不就是已經破了,沒什麼保存價值的。”丁捕頭指著旁邊那一間,“你瞧那邊,像命案那種重要的物證都在那邊,要驗好幾道令牌才能進。”
狄先裕:“……”
這年頭,連物證都有歧視鏈了。
他再看這間物證房,頓時覺得不那麼緊張了。
這一放鬆,就看到了碎土陶片被隨意地放在架子上。
狄先裕想了想,好像是沒什麼用了,能找到被拐的孩子,就是鐵板釘釘的證據。現在那些拐子指不定都去走黃泉路了,留著還占地方。
他指給兒子看:“喏,你念叨的碎土陶片。”
狄昭昭踮著腳往上一看,蘑菇字條沒有了!
他一開始有點懵 ,但是很快就想通了,蘑菇字條是來給他報信抓壞人的,壞人抓到了,沒了也很正常。
“爹爹,咱們去抓偷畫的賊吧!”狄昭昭拉著爹爹就往陶老和丁捕頭那邊走,小力氣大得很,差點把狄先裕拉得一個踉蹌。
狄先裕被拉著走,感慨小孩興趣變化之快:“你自己說要來看碎土陶片,這麼快就不感興趣了?”
陶老正拿著一摞指印,對著畫筒邊看邊撰寫一份文書:“當時在蕭府我就說這上麵沒有有價值的指印,還把它帶回來做什麼?”
畫筒上足足有八個指印,全都細細地撒上了炭粉,用柔毛刷刷過了,黑色的指印清晰地呈現在上麵。
伺候筆墨的書童,打掃書房的小廝,伺候賞畫的丫鬟,整理、保養書畫缸裡書畫的下人……每個人都有碰畫筒的正當理由。
連狄昭昭都能想到這一點,他小臉有些臭臭地看著這個畫筒,嘀咕:“要是沒發現生人的指印,這些指印確實沒用啊。”
畫筒也完全沒必要帶回來。
正想著,畫筒在他臭著小臉的嫌棄注視下,“咻”地一下,十分爭氣地長出了一個蘑菇字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