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枝野想起剛才起身時宋厭微蹙起的那一下眉,朝下方低聲問道:“宋厭,有沒有不舒服?”
“沒。”宋厭說完手臂用力一收,帶著身子又往上爬了一步。
然而腰間傳來錐心的劇痛實在有點扛不住,隻能再次踩著兩塊凸石停了下來,手上抓著兩塊較近的支點,胳膊微彎,低下頭,把頭埋進了臂彎的陰影之中,深深呼出一口氣。
這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沒事。
“宋厭。”
夏枝野加重了語氣。
宋厭才又抬起了頭,然後冷冷扔出一句“我沒事”,就又繼續往上攀爬。
然而那位年輕的父親爬到了終點,看連夏枝野擔心的神色,喘著氣道:“我覺得你朋友可能是身體哪裡不舒服,我剛看他臉色慘白慘白的,額頭上到處都是汗。”
夏枝野聽到這話,心中一緊,直接俯身衝下麵喊道:“宋厭,停下!”
宋厭卻像沒聽到似的,繼續埋頭往上。
“宋厭,馬上停下來,然後抓住安全繩,我讓工作人員放你下去。”夏枝野的語氣是少有的嚴肅不悅。
宋厭卻還是像沒聽到一樣,隻是機械地重複著身體的動作。
腰部肌肉的刺痛一下又一下地拉扯著,疼得他隻能狠狠咬緊牙根才能忍住不發出呻/吟,每攀登一步就像受了一次重刑一樣,有幾次甚至疼到了差點抓不穩終點,而距離終點還有足足一半的路程。
宋厭不是沒想過放棄。
但是他答應過小麻將,要給她拿到公主城堡,就一定要做到。
這是大人對小孩的承諾,一定不能食言。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當一個小孩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大人的承諾,最後卻隻等來一場空的時候,心裡會有多失望,多難過。
他曾經也在遊樂園空歡喜過一場,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去遊樂園,也是最後一次去遊樂園,所以即使隻是一個很小的承諾,他也不想食言。
他不想成為那種他最討厭的那種大人。
宋厭緊緊咬住唇,試圖強行用心理暗示屏蔽五感,不去聽那些著急擔憂的關懷和勸阻,也不去想終點還有多遠,隻是忍著劇烈的疼痛,一點一點往上爬。
十步,九步,八步......
三步。
兩步。
一步。
等終於到達頂峰,跨越過終點欄杆的那一刻,所有被強壓下的感官才洶湧襲來。
疼痛瞬間壓得宋厭無法站立,扶著欄杆就試圖往地上坐去,然而卻被一雙手直接撈進了懷裡:“哪兒不舒服?”
語氣壓著明顯的不悅和生生忍住的心疼。
宋厭故作無所謂地推開他:“沒什麼,就是腰好像拉到了......操!夏枝野你他媽有病吧!放老子下來!”
宋厭還沒說完,就被夏枝野直接被打橫抱起,忍不住怒罵出聲。
然而夏枝野根本不聽他的,隻是偏頭問工作人員:“你們園區的醫療室在哪兒?”
工作人員忙道:“就在入園檢票口,中心城堡正對麵的方向,我讓觀光車送你們過去。”
“嗯,謝謝。”夏枝野回頭看向小胖和孔曉曉,“你們兩個幫我照顧一下我妹妹,我先送宋厭去醫療室。”
說完就抱著宋厭上了觀光車。
把宋厭放到座位上的時候,宋厭一腳就想把他踹下去,然而剛剛抬腿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夏枝野臉色瞬間更加不好了,摁住他的肩:“老實點,彆亂動。”
說完就去撩宋厭的衣服下擺。
宋厭連忙打開他的手:“你他媽乾嘛!”
夏枝野忍著把某人摁在腿上揍一頓屁股的衝動,把他轉過去:“看你腰有沒有傷到其他地方。”
“沒有。”宋厭現在就怕和夏枝野肢體接觸,感覺到夏枝野馬上就要摸上自己的腰了,連忙反手去扯衣擺。
夏枝野卻隻剩擔心,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就摁在一旁不準動:“沒有就給我看一下。”
宋厭急了:“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有什麼好看的。”
“我剛才問你有沒有事,你說沒事,結果呢?”
夏枝野想起剛才宋厭疼得慘白慘白的臉色,心裡就疼得揪得慌,偏偏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但不讓宋厭意識到這個錯誤的嚴重性又怕他以後再犯,語氣難免就重了幾分。
宋厭習慣了夏枝野的好脾氣,頭一回見他這樣,本來就因為疼痛很不舒服,結果夏枝野不但沒哄他,還凶他,一下就有點說不清是委屈還是生氣的情緒。
語氣也就冷了下來:“我有沒有事和你沒關係,犯不著向你彙報。”
“你是因為我才參加的這個比賽,你說和我有沒有關係?”
“你彆想太多,我參加比賽隻是心疼小麻將,和你沒半毛錢關係,你彆什麼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我們不熟。”宋厭越說聲音越冷淡。
夏枝野直接給氣笑了:“行,我們不熟,那我就問你假如今天你這腰廢了打算怎麼辦?”
“我自己的腰,廢就廢了,關你屁事。夏枝野,我們才認識兩三個月,你能不能彆總是管天管地的,你又不是我的誰。”
“你說你腰廢了關我什麼事?那我問你,我有沒有錢,吃不吃得上飯,有沒有被哪個富婆欺負又關你什麼事?你又是我的誰?”
“......”
“所以宋厭,你今天說這些話是因為你是個傻子嗎?”
“......”
宋厭扯著衣擺的手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