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媽媽看了眼一直以來都安靜懂事地假裝小大人一樣陪著她的宋厭，摸了摸他的腦袋，笑得溫柔：“那正好和我們家小厭互補，這孩子就是慢熱，臉皮薄，以後兩個孩子能多在一起玩玩就再好不過了。”
夏媽媽笑著應道：“你說的對，反正這條巷子裡就我們兩家有小孩，又住在隔壁，又是同一家幼兒園，以後就多多來往，就當給孩子們找個伴。”
於是在夏枝野五歲生日的前一天，在雙方家長的支持下，夏枝野開始了對隔壁妹妹的“猛烈追求”。
比如每天早上去幼兒園之前一定要早早地就出現在隔壁家的早飯桌上。
因為夏媽媽做的飯實在危險得彆具一格，而宋媽媽做的飯隻是中規中矩的好吃，所以出於對自己早點長高長大的考慮，夏枝野選擇了每天到隔壁來蹭飯，順便叫妹妹起床。
起初隻是口頭叫起床。
後來開始各種拿糖誘哄。
最後夏枝野已經學會了怎麼幫一個賴在床上不肯睜眼的小孩子洗臉刷牙。
儘管他自己也還是個小孩子。
以至於很多年後，宋厭已經成為一家公司的令人聞風喪膽的總裁了，每天早上都還需要夏枝野哄著叫起床。
再比如每天一起上學放學的路上，他一定會緊緊牽住妹妹的小手手，緊張得東張西望。
因為大人說過那些拍花子的大壞蛋最喜歡可愛漂亮的小孩子了，妹妹這麼可愛漂亮，還是他未來的老婆，一定不能被人搶走。
以至於後來很多很多年宋厭都沒有養成過馬路看紅綠燈的習慣，因為反正跟著夏枝野走就對了。
還比如每次幼兒園裡過家家的時候，夏枝野總要宋厭演媽媽。
但從未得逞過。
每次夏枝野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宋厭總會板著一張小臉，酷酷道：“不要。”
爸爸說過，一定不能勉強女孩子做任何他不願意做的事。
於是每次夏枝野都是委屈巴巴地“哦”了一聲，就沒了後文。
直到下一次再提要求，再被拒絕，再提要求，再被拒絕，如此很多次後，有一天夏枝野突然沒來叫宋厭起床了，在幼兒園的時候也不來找宋厭說悄悄話了，晚上放學回家的時候也不牽宋厭的手手了，宋厭才終於不高興了：“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夏枝野彆過腦袋，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那你為什麼不牽我手手了。”
“因為我昨天晚上陪我媽媽看電視，電視裡說如果一個人不喜歡另一個人，那另一個就不應該糾纏她了，我爸爸說這叫紳士風度。我是男子漢，我要有紳士風度。”
兩個還沒大人腿高的小孩子站在巷子口，一個抿著唇，一個生著氣，一個比一個神情嚴肅。
宋厭雙手勾著小書包的帶子，氣呼呼道：“我沒有不喜歡你。”
“可是你都不肯演媽媽。”
夏枝野很委屈。
宋厭很生氣：“我不能演媽媽！”
“你為什麼不能演媽媽！”
“媽媽是爸爸的老婆！”
“那你就是不喜歡我！”
還沒到五歲的宋厭根本不能理解已經五歲半了的夏枝野的邏輯，生氣道：“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
“我才沒有不講道理，我爸爸說了，如果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那她就要當我老婆，你不想當我老婆，你就是不喜歡我。”夏枝野說著更委屈了。
宋厭卻覺得和他根本說不清楚：“我沒有不喜歡你，我隻是不能當你老婆！”
“那你就是不喜歡我！”
“你一點都不講道理，我不想跟你說話了！”
宋厭覺得夏枝野一定是故意惹自己生氣的，不然為什麼非要自己一個男孩子演媽媽，於是他真的生氣了，再也不想理夏枝野了，一個人背著小書包氣呼呼地回家了。
他本來以為這次吵架會和以前每次吵架一樣以夏枝野拿著巧克力來哄他而告終，然而卻沒有。
夏枝野隻是一個人耷著小腦袋回家了，然後第二天就跟著他爸爸媽媽回姥姥姥爺家過年了。
離開前還紅著眼睛把一盒巧克力放到了宋厭家門前。
五歲半的孩子紅了眼眶，碎了心，一臉生離死彆的悲愴，弄得夏爸爸一頭霧水：“這孩子這是怎麼了？我倆不還活得好好的嗎？”
夏媽媽一巴掌就薅上了他的後腦勺：“說什麼瞎話呢，還不是你帶著他一天到晚看完情深深雨蒙蒙看一簾幽夢，看完一簾幽夢看梅花弄，弄得他跟小厭吵個架像失戀一樣，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哎呀呀，老婆彆生氣嘛，我這不是帶著孩子感受一下藝術的熏陶和情感的複雜嗎，小事兒小事兒，就咱們家兒子你還不知道，難過兩天轉頭肯定又開始屁顛屁顛叫宋宋了，所以彆擔心，不然我這麼漂亮的老婆氣壞了身體怎麼辦。”
說完夏爸爸就笑著親了夏媽媽一口，強行把夏媽媽親得沒了脾氣，笑著嗔了句：“行了，開你的車去，夏夏，走，我們回姥姥家過年。”
破破的桑塔納載著一家三口消失在了載酒巷儘頭。
而宋厭也迎來了他搬來載酒巷後第一個沒有夏枝野的清晨。
然後就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等到第五個沒有夏枝野的清晨之後，宋厭獨自一人，抱著膝蓋坐在了院門口，下巴墊在膝蓋上，耷著眼瞼，整個人沒精打采至極，是從內而外透出的不開心和難過。
隻有聽到巷口傳來車輛行駛的聲音才會倏忽掀開眼睫，充滿期待地看向巷子外，等確認沒有自己想見到的那個身影後，才又重新蔫蔫耷下。
就這樣一次次從希望到失望，再從失望到希望，從清晨等到了黃昏，從清醒等到困倦，才終於又聽到了小汽車在巷子外刹車的聲音，然後一抬頭，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背著小書包飛快地朝他跑了過來。
邊跑還邊大聲喊著：“宋宋！”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宋厭突然就委屈極了，看著夏枝野跑過來的方向，紅著眼眶，一言不發。
等到夏枝野一把抱住他，說“宋宋，我好想你啊”的時候，才委屈道：“我以為你不理我了。”
夏枝野連忙把他抱得更緊了：“我才不會不理宋宋，全天下我最喜歡宋宋了，比喜歡爸爸媽媽還喜歡！”
拎著行李剛剛跟上的夏爸夏媽：“？”
然而夏枝野隻是單純地想哄宋厭開心而已，絲毫不打算顧及他親爸親媽的情緒，隻是伸著小短胳膊緊緊抱著宋厭：“我好想宋宋呀，宋宋有沒有想我。”
宋厭抿著唇不說話。
夏枝野絲毫不受影響，繼續用他從電視劇裡學來的甜言蜜語哄道：“我們以後都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宋厭還是抿著唇不說話。
夏枝野毫不氣餒：“所以宋宋當我老婆好不好？”
宋厭依舊抿著......
嗯？
宋厭茫然地打出一個問號：“？”
怎麼又說回這個話題？
夏枝野認真解釋道：“我堂姐給我說，如果兩個人變成老公老婆，他們以後過年就都要一起過啦，再也不會分開啦，所以你做我老婆好不好！”
如果兩個人變成老公老婆就可以不分開了嗎？
可是自己是個男孩子，可以做夏枝野老婆嗎？
還沒到五歲的宋厭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可是現在他小小的腦袋瓜子還沒有長大後那麼學識豐富，隻是想到夏枝野不在的這幾天，都沒有人陪自己玩，沒人逗他笑，沒人和他抱抱，覺得好不開心，好難過，好不想和夏枝野再分開。
“成為老公老婆後過年就真的不用分開了嗎？”
宋厭認認真真地問道。
夏枝野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了，自信一拍胸脯：“那當然啦！你看我爸爸媽媽就是一起過年的，他們從來就沒有分開過！”
好像是哦......
宋厭覺得夏枝野好聰明，懂得好多，於是重重點了點頭：“嗯，好，那我當你老婆。”
“太好啦！”夏枝野摟著宋厭脖子開心地跳了起來，然後回頭衝夏爸爸夏媽媽開心地大聲喊道，“爸爸！！！媽媽！！！我有老婆啦！！！”
語氣之歡喜，聲音之嘹亮，貫穿整個載酒巷，震耳欲聾，經久不息。
剛剛從聽到自己親兒子說喜歡宋厭超過喜歡自己的悲傷中緩過來的夏爸夏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震驚地看見自己家這小破兒子捧著隔壁家宋小厭漂亮白淨的小臉蛋，吧唧一口，親了上去。
和夏爸每次親夏媽臉蛋的動作一模一樣。
而宋小厭的媽媽此時此刻正站在犯罪現場一米不到的地方，看著自家兒子突然被啵了一口的白白軟軟的小臉蛋，滿臉呆滯的同款震驚。
夏爸：“......”
夏媽：“......”
宋媽媽：“......”
短暫的死亡的的沉寂後，載酒巷裡響起了夏媽媽一聲怒吼：“夏大川！看看你兒子！跟個小流氓有什麼區彆？！夏枝野！你也給我過來！跪你爸旁邊去！拿上你爸的搓衣板和你的枕頭！不知道哪兒錯了，不準起來！”
場麵暴力異常。
宋媽媽默默地捂住了宋厭的耳朵和眼睛。
怪她。
把宋厭生得太漂亮了。
沒辦法。
不過她怎麼覺得自家兒子好像有點傻？
怎麼隔壁家小子說什麼他信什麼？
宋媽媽抿著唇角，陷入了嚴肅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