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泉享受慣了彆人的服務。
她坦然地讓張成言撐著傘,坐到張家豪車的後座。
張成言嘴巴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在另外兩人殺人的目光中,他坐上副駕駛,催促司機:“去心跳俱樂部。”
三輛車排著隊列前往俱樂部。
車子裡,張成言時不時詢問戚泉。
“大師,熱不熱?空調要不要打低一點?”
“大師,冷不冷?要不高一點?”
“大師,渴不渴?我帶了飲料。”
“大師……”
戚泉跟係統吐槽:【他話怎麼這麼多?】
係統感慨:【這就是大佬的待遇啊,你要學會習慣。】
【……】
“安靜。”她說。
張成言立刻轉過身,緊緊閉住嘴巴。
群消息躥個不停。
【杜嘉名:你小子奸啊!】
【楊肅:這麼多年,看錯你了。】
張成言暗自嘿嘿:【那是你們沒眼力見兒。】
【楊肅:哼,等到了俱樂部,就沒你用武之地了!】
張成言:……
心跳俱樂部的老板跟楊家有點關係,楊肅隻要招呼一聲,鐵定安排得妥妥的。
不過他不怕,這不還有杜嘉名墊底呢嘛。
車子停在俱樂部門口,俱樂部老板親自站在門外等待迎接,見三位少爺下車,滿麵紅光地上前:
“楊少,杜少,張少,歡迎歡迎啊,我已經安排了最頂尖的教練和設備,這邊請。”
三位少爺卻沒應。
一個比一個跑得快,全都湊到張家車子後門旁,臉上帶著比俱樂部老板還要討好的笑容。
張成言親自伸手拉開車門。
“大師,您請下車。”
俱樂部老板:???
他不是圈內人,最多隻能跟楊家的親戚搭上點關係,並不知道上流圈子裡的事情。
看到此情此景,隻覺一頭霧水。
他在做夢吧?
這三位少爺,隨便拿出一個,在龍江市都是頂尖的二代,向來隻有彆人阿諛他們的份兒,什麼時候做過這種奉承的事兒?
難道車子裡是個大人物?
老板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豪華車門開啟,一隻腳踏出來,腳上穿著輕便的運動鞋,褲腿抻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腳腕。
是個女人。
俱樂部老板眯起眼,難道是三位少爺熱烈追求的對象?
鞋底落地,戚泉躬身下車。
她身材高挑,穿著一套寬鬆的運動服,更顯清瘦頎長,頭發紮成高高的丸子頭,些許碎發散落鬢間,露出光潔的額頭,眉眼極為秀美。
老板見過很多美女,但氣質如此特殊的還是獨一份。
張成言撐起陽傘,恭敬地替她遮住太陽。
俱樂部老板眉梢一動,這不像是追求女人,反而像伺候祖宗。
難道這個女人大有來頭?
他按下心思,當一個兢兢業業的引導員。
“我在休息室備了點心和茶水,楊少,要不要先去歇息一下?”
杜嘉名率先問:“大師怎麼看?”
俱樂部老板聽清他的稱呼,大師?
什麼鬼啊!
戚泉:“不必。”
“好,”楊肅吩咐老板,“直接去蹦極台。”
蹦極台建在湖邊山壁上,高二百多米,狹窄的跳台從山壁延伸出去,如一條纖弱的手臂,一次最多承重五人。
“誰先?”蹦極教練問。
杜嘉名挺喜歡極限運動,立刻回道:“我來。”
他要在大師麵前展現他的雄姿!
張成言膽子最小,看都不敢往下看,腿軟得走不動路。
“怕成這樣還敢來,”杜嘉名一臉輕蔑,“慫包。”
張成言梗著脖子,“再怕也要陪大師!”
希望大師能看到他的誠意。
家裡人都交待了,大師是他的救命恩人,一定要將大師伺候好了,像大師這樣的高人,可遇不可求。
楊肅狠狠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又一臉諂媚:“大師,您是想第二個跳還是第三個跳?”
戚泉目光落向湖麵:“第二個。”
湖麵波光粼粼,站在二百多米的高處,視野開闊,能縱覽湖上的景象。
靈識探入湖水。
“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隨著牽引繩的垂直降落,從半空傳至耳際。杜嘉名張開雙臂在高空中蕩來蕩去,神色極為興奮。
叫聲似乎驚擾到湖裡的東西。
肉眼不可見的地方,一張青白鬼臉露出湖麵,鬼臉興致勃勃地欣賞半空中尖叫的杜嘉名,哈哈笑著鼓掌,像是在跟杜嘉名互動。
就算沒人看見,他也玩得不亦樂乎。
戚泉:……
這是一隻一級白鬼,沒害過人。
也不知道原劇情裡,秦若借他之手嚇死真千金,會不會給這水鬼帶去孽債。
戚泉來這一趟,就是為了了結原書裡真千金的死,如今看這水鬼無害,便不打算打擾它自娛自樂的鬼生。
隻是——
這水鬼明顯是被人害死的,她要不要插手這個案子?
“大師,到您了。”楊肅恭敬地喚了一聲。
戚泉走到台前,由工作人員給她裝備,看著二百米下的湖麵,神色波瀾不驚。
工作人員由衷讚了一句:“美女膽子夠大啊。”
“那是,大師可是高人!”張成言喊了一句。
工作人員當他在開玩笑,沒放在心上。
繩索裝備完畢。
戚泉踩在跳台前端,毫不拖泥帶水,利落地縱身一躍。
“哇!大師好帥!”張成言目露崇拜。
楊肅與有榮焉:“大師肯定會飛天遁地,這點高度怕什麼。”
風從耳邊急速掠過,湖麵的景象在視網膜上不斷放大,戚泉清楚看到,水鬼羨慕地瞅著她,用手挑起水花,濺向空中。
隱約間,她似乎看到水鬼的肩章。
之前他隻露出一顆腦袋和雙手,脖子以下全都浸在水裡,看不真切。現在離得近了,水鬼動作幅度大了些,肩章浮出水麵。
戚泉望著他過分年輕的臉,心下不忍。
水鬼本來還在自娛自樂,可漸漸地,他發現不對勁。
他看著空中晃悠的女遊客,女遊客也在看著他。
是巧合吧?
他在這待了好幾年,根本就沒人能看見他。
他躲進水裡,過了一會兒,又冒出一雙眼睛,小心瞅向戚泉。
戚泉正好晃到他的正上方,一人一鬼目光對上。
“啊啊啊啊啊——”水鬼嚇得一個猛子紮下去。
戚泉:“……”
沒晃悠一會兒,她落到湖麵的小艇上。
工作人員替她解了繩索,套上救生衣,往岸邊靠攏。
戚泉靈識附在水鬼身上,察覺到他跟在小艇後麵,就是不露腦袋。
“大師真是英姿颯爽!”杜嘉名站在岸邊朝她揮手。
戚泉上了岸,杜嘉名立刻遞上飲料和瓜果。
俱樂部老板站在旁邊,對杜少鞍前馬後的態度已經麻木了。
他瞄了一眼戚泉的坦然,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敬畏。
這鐵定是個大人物啊!
“大師,現在回去還是?”杜嘉名笑著問道。
他長得挺帥,就是氣質有點油膩。
戚泉不看他,隻看向湖堤上一隻青白的鬼手。
“待會兒。”
“好咧。”
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
水鬼探頭探腦,小心翼翼地瞅向戚泉,歘地一下縮回去,過了片刻,又瞧過來。
經過反複驗證,他終於確定,這位女遊客真的能看到他。
他們對視好幾次了!
水鬼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他不管不顧地朝戚泉揮著手臂,大喊道:“嘿!你能看見我嗎!”
他穿的是警服。
戚泉垂眸,因為上輩子的某些經曆,她對穿警服的都比較有好感。
一個年輕的警員枉死,她做不到視若無睹。
她從拉鏈口袋裡掏出桃木牌。
杜嘉名眼睛一亮,“大師,您是要做法?”
俱樂部老板:“……”
這不就一塊普通的木牌子嗎?
戚泉沒答,指尖靈力彙入桃木牌,桃木牌上的陣法生效,一股極強的吸力將水鬼吸入木牌。
水鬼:???
桃木牌裡還裝著秦若。
水鬼慢半拍道:“嘶,你看著有點眼熟啊。”
秦若:“……”
她現在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你死前我們見過一麵。”
水鬼震驚:“你認識我?!在哪見的麵?你也死了?這是什麼地方?”
秦若歎了口氣,“我不認識你,但你最後一次出任務時我見過你,這是天師收鬼的地方,剛才能看到你的人就是天師。”
“啊?”水鬼納悶地摸了摸腦袋,“最後一次出任務……我是接到報警電話,去了華苑一號小區,看到有人正在逼一個女孩子結什麼陰婚,就勒令他們停止了,然後……然後回家路上,不知道怎麼就死在湖裡了。”
他頓了頓,看向秦若蒼老的魂體,訝然道:“你也在場?”
秦若的確在場。
她當時還是“玄門”裡的新人,跟著前輩接到單子,上門給人締結陰婚。
有個小警察突然闖入,中斷他們施法,還進行了口頭教育。
等小警察離開後,前輩當機立斷上報,秦若隱約聽到要弄死小警察的指示。
她很不能理解,雖說他們是玄門裡藏頭藏尾的“邪修”,不能讓所謂的正派修士發現,不能走漏風聲,可小警察隻是以為他們在搞迷信活動,根本沒必要殺了他。
但上頭認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當時確實風頭緊,邪修處境不妙,小警察就中了幻術,失足落入湖中溺亡。
戚泉適時起身:“回去了。”
不遠處的跳台,張成言還嚇得哇哇大叫,楊肅雖已上了小艇,可還沒上岸。
杜嘉名立刻把握機會,“好,我送您回去!”
俱樂部老板:沒想到豪門少爺也有當狗腿的天賦,失敬!
被留在俱樂部的楊張二人:靠!奸詐!
杜家的車子駛離俱樂部,沿著主乾道一路開往臨湖彆墅。
這裡比較偏,路上車流不多,道旁的梧桐樹灑下細碎的光影。
“大師,您熱不熱?”
“大師,您渴不渴?”
“大師,您……”
戚泉:“……”
躲過了張成言,還是沒能躲過杜嘉名,不愧是認識二十幾年的兄弟。
“大師,”杜嘉名諂媚地笑著,“聽說您的平安符特彆厲害,不知道您願不願——”
“砰——”
前方突然傳來車輛撞擊聲,司機猛地踩下刹車。
“靠!怎麼回事!”杜嘉名皺眉。
前麵五十米處,一輛藍色的車追尾黑色的車,兩輛車都停了下來。
本以為隻是一件普通的交通事故,可是下一秒,藍車竟後退幾十米,加速再次撞向黑車,黑車躲避不及,往前移了幾米。
這還不夠。
藍車的車主發了瘋似的,又一次拚命撞著黑車車尾。
路上的車輛和行人都停了下來,震驚地看著這荒誕的一幕。
戚泉靈識覆蓋過去。
“去死吧!婊.子去死吧!”
她掐了掐指,對副駕駛的杜嘉名說:“借把傘。”
杜嘉名連忙掏出一把傘,“大師是要下車嗎?我替您撐傘。”
“不用,你留在車上。”
她下了車。
藍車還在瘋狂“追尾”,黑車不得不停靠路邊,旁觀路人早就報了警。
黑車司機開門出來,正要跟藍車車主交涉,卻見藍車上突然躥下三個人,手裡拿著玻璃杯,飛奔到黑車旁。
一人拉開後座車門,一人擰開杯蓋,一人舉起手機。
“袁清!滾出娛樂圈!”
玻璃杯裡的液體倏然拋向車內。
眾人還未來得及驚叫,千鈞一發之際,一把精致的陽傘唰地撐開,擋住拋灑而出的液體。
液體沾上傘麵,發出滋滋的腐蝕聲,一股難聞的氣味隨風飄入圍觀群眾的鼻腔。
“臥靠!硫酸!”
“是硫酸!這也太狠了!”
“瘋了瘋了。”
不少人都舉起手機拍攝視頻。
這可是惡性刑事案件,先是故意用車猛撞對方,逼停之後又開車門潑硫酸,這也太無法無天了!
看著年紀也不大啊,怎麼能乾出這種事?
潑硫酸的女生眼見計劃失敗,狠狠瞪了戚泉一眼,就要用玻璃杯裡剩下的硫酸投向她,手腕驀地一痛,玻璃杯摔落在地,啪一聲碎裂,少許硫酸液濺到她的鞋子上,她驚恐地退後幾步,嚇得麵色蒼白。
也不是不知道沾上硫酸的後果嘛。
係統義憤填膺:【怎麼能這樣!太惡毒了吧!】
此時杜嘉名也跑過來,跟著路人一起製住那幾個瘋狂的女生,等待警察過來處理。
戚泉瞥了一眼後座的女人。
她戴著墨鏡和口罩,身體縮在另一邊車門,雙手緊緊護在胸前,一種很典型的防禦姿勢。
“謝、謝謝。”女人低喃,聲音極其沙啞。
戚泉目光平靜收回,替她關上車門。
她清楚看到,女人的姻緣線跟一隻三級鬼綁在一起,泛著惡意的黑紅色。
三級鬼容貌粗陋,目光邪肆,盯著女人發出嘿嘿的笑聲,湊近她耳邊,吹著冰冷的涼氣。
戚泉站在車外,杜嘉名儘職儘責地給她撐著一把新的陽傘。
她收斂了天師氣息,要不然那隻惡心巴拉的三級鬼也不敢當著她的麵做出猥瑣的姿態。
警方很快趕到。
鬨事者、受害者和目擊者都被帶回警局問話。
作為見義勇為的“英雄”,戚泉自然也跟著去了警局,杜嘉名隨她一起。
到了警局後,圍觀群眾才知道,被撞車、被潑硫酸的受害者竟然就是大明星袁清!
而加害者是幾個還未成年的小女生。
“她害了那麼多人,憑什麼還能待在娛樂圈?她不知道自己會害更多人嗎?”小女生們振振有詞。
警察:“……”
他們了解過“袁清災星”的事情始末,就如同那位被罵慘了的白水真人所說,這世上哪有什麼災星?
他們調查過魏旭跌落案件,雖然不清楚威亞為何斷裂,可沒有任何一項證據指明袁清就是凶手,更遑論“災星體質害人”這種荒誕可笑的定罪。
幾個女生都是未成年,警察聯係了他們的父母。
父母趕到警局,又是一番吵鬨。
可這件事性質尤為惡劣,故意傷人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隻能鑒於未遂和年齡減刑,但若得到被害人的諒解,說不定不用坐牢。
但絕對會留下案底,影響今後一生。
加害者父母全都跪在地上懇求袁清。
“她們還小,不懂事。”
“您能不能高抬貴手,放過她們?”
“您是大明星,何必跟她們計較?”
“我給您磕頭了!”
戚泉不遠不近地看著,對係統說:【道德綁架,還真是無處不在。】
【大佬,你好像心情不好。】
【還行。】
係統:看著不像還行的樣子哎。
一旁的杜嘉名趁勢道:“大師,詢問結束了,咱們現在回去?”
這時,那邊的袁清出聲了。
她的語氣很輕很柔:“好,我原諒她們。”
她寬恕了加害者的惡意,用纖細的身軀承受了這個世界無休無止的謾罵和傷害。
戚泉應了杜嘉名:“回去。”
【啊啊啊啊啊好氣!她為什麼要原諒她們!她也太聖母了吧!】係統氣得嗷嗷大叫。
戚泉坐上車,【她不是聖母。】
【這還不聖母?】
【或許,她也覺得自己有罪。】
係統:?
與此同時,臨湖彆墅的一間房內,電視屏幕上正播放著少兒益智動畫,書桌上擺放著一些書本和紙筆。
靈生正伏案學習。
忽然窗外傳來“篤篤篤”的響聲,他抬頭去看,一隻麻雀正用鳥喙啄擊窗戶,歪著腦袋與他對視,圓溜溜的眼珠子炯炯有神。
靈生動了動手指,窗戶自動開啟。
小麻雀飛到書桌上,張嘴叫了一會兒,青年眉眼微彎,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
肉眼不可見的靈力灌注進去,小麻雀像做了大保健似的,舒爽地閉起眼睛,羽毛微微綻開。
靈生挪開手,拍拍它的翅膀,小麻雀會意,展翅飛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