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午在臨湖彆墅丟了麵子,心中惱恨非常。
他可是堂堂六級天師,就算在藏龍臥虎的龍京市,彆人看到他也是客客氣氣的。
卻在一個小小的龍江市,當著天師協會乾事的麵,出了這麼大糗。
他咽不下這口氣!
從臨湖彆墅回去後,他就向龍京市天師協會上報了這件事,並將戚泉描述成一個不受天師協會管控、私養鬼侍、極端危險的邪惡天師。
不受天師協會監管?
這還得了!
龍京市天師協會立刻決定派人來調查。
共兩名天師,因嚴午強調戚泉修為高,所以來的都是六級天師,一位擅畫符,一位擅陣法。
六級天師在其他地方少見,但龍京市的天師協會還是出得起的。
兩人在嚴午的帶領下來到臨湖彆墅,為了避免普通人看見,他們特意選了深夜。
作為頂級彆墅區,各棟彆墅之間間隔很遠,中間多栽種樹木和花草,可以完美遮掩視野。
三人趕來戚泉彆墅時,彆墅附近一片昏暗,隻有遠處城市的霓虹映照天空,帶來一絲光亮。
“彆墅有陣法保護。”擅陣法的天師說,“而且是高階陣法,很精密,不易破。”
他才六級,自然看不透八級的陣法。
符師說:“既然是陣法,就需要靈力維係,天師不可能時時刻刻耗費靈力維係陣法,我猜她是用了靈符。”
靈符是一種可以提供靈力的符紙,裡麵可以儲存定量的靈力,一般用來關鍵時刻補充靈氣,以及維持陣法的運轉。
符籙和陣法的結合,是一種相當難學的技能,且需要符師和陣法師合作,非常考驗天師之間的配合。
當然,不是沒有精通兩門的天師,但這樣的人鳳毛麟角。
他們來之前調查過戚泉的信息。
一張平平無奇的人生履曆,怎麼可能承載如此驚才絕豔的高超技能?
陣法師猜測:“可能她背後有高人,一位符師,一位陣法師。”
“差不多。”符師點頭。
嚴午:“……”
你們是來逮捕戚泉的,不是來聊天的!
“所以,現在要做什麼?”他問。
符師:“靈符的靈力總有耗儘之時,等陣法的靈力耗儘,陣法不攻自破,想必她也無法憑借個人靈力撐起整個陣法。”
三人並不知曉戚泉在出差。
嚴午點頭,有道理。
他問:“那開始嗎?”
“開始吧。”
符師這次準備充足,帶了大量的攻擊類符籙,還沒機會用到戚泉身上,倒是先喂給陣法了。
他扔出大把雷符,磅礴的雷霆之力瞬間擊中彆墅陣法,陣法閃爍不斷,承受住了這次攻擊。
彆墅內,靈生站在天井下。
蘇融、薛虹、齊正都站在旁邊。
一人三鬼,不管是誰,都不能被彆墅外的天師看到,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是囚禁和滅殺。
蘇融神色凝重:“陣法的光好像淡了點。”
“大半夜殺上門,天師協會的蠢貨們不講究啊。”薛虹滿臉不悅道。
齊正:“……”
他默默歎了口氣,不管是人是鬼,都有好壞之分。
又一陣洶湧的攻擊襲來,陣法透明的罩子似乎顫了顫,呈現出無力支撐的脆弱感。
靈生眉眼生戾,掌心湧出無數靈氣,瘋狂灌入各個陣眼,陣眼收到磅礴靈氣的灌溉,保護罩重新變得堅不可摧。
三鬼眼睛頓亮,全都盯著他看。
靈生:“……”
彆墅外,符師接連扔了一半存量的攻擊符,眼看陣法的靈力快要被消耗殆儘,結果光芒一閃,又恢複了滿靈的狀態。
三人:???
陣法師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準備了很多備用的靈符?”
嚴午目色沉沉:“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難道他報不了仇了?
天師協會能派遣六級天師來,已經算是大手筆了,六級以上天師基本都處於閉關或隱修狀態,不會理會這些事情,請他們出手,無異於白日做夢。
就這麼算了?
不行!他忘不了當日之辱!
“支撐陣法的運轉,需要很多靈符,靈符需要很多靈氣,我不信她能有那麼多儲量豐沛的靈符。”他嘶啞著嗓子說。
當今玄門,靈氣乃稀缺資源,隻有底蘊特彆深厚的門派或家族,才能儲存各種體量的靈符以備不時之需。
而且靈符的製作不像種大白菜,沒那麼容易。
符師想了想,點點頭,繼續扔出攻擊符籙,消耗陣法的靈力。
漸漸地,陣法的光芒又開始黯淡。
三人心中一喜,有希望!
等陣法靈力即將消耗到臨界點,符師驟然加大攻擊力度,三人心頭拎起,目不轉睛地瞪著陣法的保護罩,等著它崩潰——
又一道淡白色的光芒遽然閃耀!
“艸!”符師氣得差點吐血。
他辛辛苦苦畫出來的符籙啊!全都打了水漂!
陣法師斜睨嚴午:“她到底是什麼人?不會是哪個隱世世家出來的吧?她到底哪來這麼多靈符?”
不敢置信!
嚴午:“……”
他默默地咽回一口老血。
符師被這陣法搞怕了,捂著胸口挪到一旁,有氣無力地數著存貨,眼眶通紅道:“你試試看能不能破陣吧。”
陣法師:“……”
他雖有自知之明,但不好推辭,隻能裝模作樣觀察彆墅的陣法,研究了好半晌,實在看不透其中的奧妙,輕咳一聲,乾巴巴地說道:
“咱們還是回去上報吧,我覺得,這樣的人物,還是交好為上。”
天師大多為了追求修為和長生,比誰都惜命,也比誰都識時務。
尤其是已經擁有名望的天師。
何必要給自己豎立一個看不透的敵人呢?
嚴午:“……”
他目光陰沉沉地說:“家主交待,這樣不服管教的天師,很容易走上歧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符師和陣法師對視一眼,對他口中的“家主”頗有些忌憚。
“況且,不是讓你們殺了她,隻是帶回去問話,讓她接受管教和服從,正如你們所說,這樣的人才還是交好為上,那為什麼不讓這樣的天師為天師協會所用?”
嚴午觀察二人神情。
“倘若你們能讓她接受天師協會的管控,豈不是大功一件?”
他循循善誘,牽動兩人的心。
作為符師和陣法師,他們都需要很多的修煉資源。要想畫出更高級的符籙,需要品質更加完美的製符材料,要想深入研究陣法,同樣需要儲量更大的靈符及含有靈氣的陣法石。
立的功越大,能得到的資源就越多。
符師一掃剛才的萎靡,如果真能破陣,捉住戚泉,自己肯定能立首功。
拚了!
他就不信戚泉還有那麼多靈符支撐!
即便是龍京市三流世家,整個家族都沒法一次性拿出這麼多靈符。
他就再試一次。
彆墅內,一人三鬼排列整齊,仰頭看著守護彆墅的陣法。
蘇融說:“靈生,以後想吃什麼就跟我說。”
薛虹抱臂道:“靈生,我一定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輪到齊正,他撓撓頭,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以報答的,隻好道:“要不,我去輪回的時候,跟閻王求求情,把你陽壽延長點?”
“……”
靈生麵上無波,眼裡卻隱約流露出笑意。
第三波攻擊在意料之中襲來。
在彆人眼裡,難以溝通吸收的天地靈氣,毫無滯澀地彙入靈生體內,運轉一周後,再吐出來哺育彆墅陣法。
當符師扔出最後一張攻擊符時,整個人都麻了。
符沒了,功勞也沒了。
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看著空空如也的符囊,他欲哭無淚。
嚴午:???
難道那個女人真有什麼深厚的背景?
可他調查過啊,她的生平極為簡單。
難道有人幫忙隱藏了?
兩百公裡外的龍潭市。
在彆墅陣法被攻擊的那一刻,戚泉就感應到了。
她坐在民宿房間的床上修煉。
民宿是陳飛祿訂的,帶著點古意,衛生搞得很乾淨,非常宜居。
【大佬,您剛剛眼皮好像動了下,是修煉遇到問題了?】係統關心道。
它跟了戚泉這麼久,早已熟知戚泉修煉時的狀態,基本上隻要無事乾擾,她就會陷入一動不動的狀態,脈搏、呼吸都趨近於無聲無息。
可是,剛才她動了一下。
戚泉道:【有人在攻擊家裡的陣法。】
【啊?那怎麼辦?裡麵還有蘇管家他們呢。要是陣法破了,蘇管家他們是不是就……】
【彆擔心。】
【也是,陣法有八級呢,總不會派個八級陣法師來對付您吧?】
【陣法運轉需要龐大的靈力,隻要靈力消耗完,陣法不攻自破。】
係統慌了:【那咋辦?】
它不想蘇管家和靈生他們受到傷害啊!
戚泉笑了笑:【沒關係,這個陣法沒了,還有另一個陣法。】
她凡事都喜歡留一手,彆墅的陣法並非隻有表麵那個守護陣,其實還有一個隱藏陣法。
隻要守護陣不破,隱藏陣法就不會出現;一旦守護陣被破,隱藏陣法就會出現。
這個隱藏陣法,是她上輩子鑽研出來的新陣法,可以自動吸收天地靈力並儲存,這麼多天的儲存量下來,估計能撐上很久。
更何況……
她一時好心撿回來的天生靈體,正在努力替她守著家呢。
係統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放鬆下來後,它又氣道:【到底是誰在攻擊家裡啊?不會是天師協會的吧?他們還有臉上門自取其辱?】
戚泉被它逗樂了,笑了幾聲後,又沉入修煉狀態。
一夜過去。
昨晚損耗的靈力全都補回來,戚泉精神奕奕地睜開眼,洗漱完後,來到餐廳吃飯。
陳飛祿怕民宿的廚師做得不好吃,影響戚泉食欲,就去外麵飯店買了回來。
“大師,我昨晚分析過了,這家早餐店的客戶滿意度最高。”
戚泉點點頭,“謝謝,很不錯。”
係統不禁感慨:【飛祿小帥哥也是很不錯的嘛,有潛質!】
【確實有潛質。】
係統:【大佬是不是打算栽培他?】
戚泉慢悠悠地喝著粥:【再看看。】
陳飛祿並不知道一人一統的對話,兀自跟戚泉彙報救援後續。
“大師,所有人員都安全出山了,要不是您,垚山還不知道要搭進去多少人。”
他目露崇敬,卻又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什麼事,說。”
陳飛祿小心道:“早上林隊長聯係我,說昨晚您立了大功,官方想要給您開個表彰大會,就在今天中午。”
戚泉淡淡道:“不用。”
她想回去了。
雖然這家店的早餐確實不錯,但還是比不上蘇管家的手藝。
對了,蘇管家給她的點心還沒吃。
她問陳飛祿:“我放在車上的點心還在不在?”
“在,在的。”陳飛祿立馬起身,“我這就給您拿。”
點心裝在盒子裡,蘇融很貼心地在外麵附了一層魂力,可保點心短時間內不會變質。
盒子打開,依舊是最新鮮的醇香。
戚泉對自己人從不小氣,分了一部分給陳飛祿和寧摯。
陳飛祿高興接過,寧摯自然也高興,但想起昨晚二叔的電話,他心情有些鬱鬱。
“寧哥,你等會是不是直接回龍京?”陳飛祿問。
寧摯點點頭,“寧家在職的天師,都受天師協會監管,我不能不回。”
他不想因為自己一個人,害了整個家族。
“這樣,我先送大師回龍江,再去龍京找你。咱們都請假好幾天了,再不回去,學分彆想要了。”陳飛祿故作輕鬆道。
係統對這兩個富有正義感的小年輕很有好感,歎了一聲:【大佬,寧小天師不會有事吧?】
戚泉:【看他如何選擇。】
【您真的不管?】
【他成年了。我和他本沒關係。】
係統:【好吧,祝他能平安渡過這次危機。】
剛吃完飯,林嶽就找上門來,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來的一共四個人。
其餘三個,應該是兩位領導加一個秘書。
“戚大師,這位是寧桃縣的羅章遠羅縣長,這位是寧桃縣公安局的呂勝陽呂局長。”林嶽儘職儘責地介紹,“這位是昨晚救了垚山所有失蹤人員及入山救援人員的戚泉戚大師。”
羅章遠五十來歲,頭發半白,發際線有些後移,麵貌周正,氣勢不凡。
他眼光毒辣,看人很準。
雖然戚泉穿著低調,格外年輕,跟他想象中的大師不一樣,但她目光沉靜,神態淡然,周身氣度不似凡人,而她身邊兩位青年對她隱隱露出尊敬之意,想必是位不能用凡俗眼光去看的高人。
他露出誠摯的笑意:“非常感謝戚大師拯救我縣上百名被困人員,您的大恩我們沒齒難忘。我在此,誠心邀請您參加表彰大會,車子已經在外麵,希望大師能撥冗前往。”
戚泉遲疑了。
呂勝陽趁機勸說:“戚大師,我們已經問過方鄴方天師,昨天隻有你們在接到通知後願意前往垚山支援,要不是你們,垚山的事情沒有那麼容易解決。而且,關於垚山案件的前因後果,我們可能需要向那位……做進一步了解。”
垚山男鬼被戚泉收了,在場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官方自然想搞清楚男鬼殺人的用意,好向上麵及受害人員有個交待。
戚泉對穿警服的確實容易心軟。
她想了下,點頭:“表彰大會不必了,不過男鬼可以審。”
她不喜歡高調,更不喜歡站在台子上發言。
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分,羅章遠和呂勝陽自然滿口答應。
但該請功的還是要請功,他們已經寫了報告,交給了上頭。
這次請求天師協會支援,也是遵從了上頭的命令,但結果很不理想。
羅章遠親自去找天師協會會長談判,會長卻各種拿喬,一副高高在上、不在乎螻蟻生死的模樣把他氣得夠嗆。
要不是他許了不少好處,估計天師協會不會鬆口。
隻可惜,天師協會派出飛鶴符後,本地天師竟無一人前往垚山,最後無法,才派遣褚長義和方鄴兩個人。
誰料褚長義去了垚山就退縮,直接開車回來。
當時他在辦公室等情況,聽到這個消息,差點直接衝到天師協會要個說法。
幸好,幸好還有個龍京市的四級天師。
羅章遠看了一眼寧摯,心裡麵很是欣慰。
隻是——
方鄴也說了,立了首功的戚泉不在天師協會名冊內。
換句話說,她根本沒接到天師協會的通知,隻是正好跟寧天師待在一起,就毫不猶豫地前往垚山救人。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羅章遠現在對戚泉是滿心的感激與敬佩,半點不願怠慢,甚至親自為她開車門。
戚泉:“……”
她神色淡定地坐進車內,寧摯為了儘早回到龍京市,婉拒了邀請,隻有陳飛祿陪著她一起前往辦公樓。
寧桃縣政府辦公樓內,已經有幾個人等在會議室裡。
方鄴神色略顯興奮,雖然他昨晚沒幫上什麼忙,但也參與了救援工作,肯定會受到表揚。
至於褚前輩嘛……
他偷偷覷了一眼褚長義。
褚長義坐在會長旁邊,臉色不是很好看,眉眼依舊倨傲得不行。
還有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似乎很沒存在感,但仔細一看,倒是頗有氣勢,有行伍之風。
他剃了個平頭,三十來歲,國字臉,長得很正,身材健碩有力,能看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不是一個可以隨便招惹的人。
方鄴收回目光。
“會長,我看昨晚那個小子就是走了大運,垚山鬼至少五級,他一個四級天師,能打得過?”
會長神情高深莫測:“他來自龍京市,龍京市的天師家底豐厚。”
言外之意,有高階法器傍身。
方鄴旁聽一耳朵,心裡暗自偷笑。
昨晚的事他沒跟協會細說,所以會長跟褚長義到現在還以為是寧天師出的手。
片刻後,門外響起腳步聲。
幾人抬頭看去。
為首的是羅章遠,他滿臉笑意地進了門,又謙遜有禮地將一個女人請進會議室。
女人很年輕,相貌極為秀美。
“戚大師請坐。”羅章遠親自拉開椅子。
這是左側第一個位置,足以看出他對戚泉的敬重。
天師協會會長:???
他還隻是右二呢!
右一是呂勝陽的座位,陳飛祿緊隨戚泉坐在左二,再往下就是方鄴。
而褚長義,隻能右三。
至於國字臉男人,依舊坐在會議室角落,並不參與會議。
會長和褚長義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羅章遠這是在乾什麼?羞辱他嗎!憑什麼讓幾個毛頭小子壓在他頭上?
他強忍怒氣,沒等羅章遠說話,就率先開口:“哪位是寧天師?”
羅章遠:“……”
他心裡不舒服,但麵上沒表現出來。
會長問的時候,眼神是看向陳飛祿的。已知寧天師是位年輕男性,那除了陳飛祿還有誰?
然而,戚泉和陳飛祿都沒說話,方鄴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提醒。
氣氛陷入尷尬。
會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