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來，料定會有這一出。
狄蒙和寧摯已經是調查處最高等級的調查員，如果他們比不過各家的核心弟子，肯定會讓調查處落於下風。
可他們都才五級。
嚴家的嚴槐、歸元宗的柳羌、玄清派的胡英都是六級，衡風派的馮克雖然五級，卻也逼近了六級。
唯有傅家和周家的不到五級。
但光憑前四個，狄蒙和寧摯就可能抵擋不住。
而今戚泉與大佬們平起平坐，已經默認不會參與年輕一代的比試。
餘瀾之道：“我的大弟子馮克，修為五級三階，倒是想領教一下調查處的高招。”
他說話時聲音帶了靈氣，可以傳出很遠，在場之人全都能聽到。
突然被點名的馮克：？？？
不，他並不是很想，他隻想安靜地修煉，打打殺殺不適合他。
但掌門有吩咐，不敢不從。
他隻好繃著臉，起身飛落到摘星台上，身姿利落，相貌英俊，贏得不少人的喝彩。
不會是衡風派首席。
李國延笑了笑，“狄蒙，五級二階。”
狄蒙起身，悠悠甩著袖珍桃木錘，吊兒郎當地走到摘星台上。
他留著短寸，高鼻深目，似有少數民族血統，搭配著散漫的姿態，痞帥痞帥的。
前年的玄門大比第二，很多人都認得。
以散修之身，獲得大比第二名，狄蒙當初贏得不少同輩的尊重和門派的欣賞，甚至有門派和家族向他伸出橄欖枝，但都被他拒絕了。
誰能想到，這樣看似落拓不羈的青年，竟早早地加入了調查處呢？
馮克跟狄蒙不是同輩，但當初衛桓央是玄門大比第四，他對狄蒙印象比較深刻。
他很有風度地抱了抱拳，“衡風派馮克，請賜教。”
狄蒙隨意拱了拱手，嘴角一咧：“好說。”
馮克：“……”
眾人：“……”
係統緊張兮兮地問：【大佬，狄蒙比馮克低一階，會不會輸啊？】
戚泉：【不會。】
狄蒙雖低一階，但他經過調查處的專業訓練，之前又跟濕地厲鬼打了一架，雖然是跟寧摯二對一，但能在六級厲鬼的威勢下堅持那麼長時間，靈力掌控能力和作戰技能可見一斑。
【那就好！】
果然，雙方交手之後，眾人便看出了差距。
馮克竭儘全力，狄蒙卻遊刃有餘。
好似修為調換了似的。
李國延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他們調查處的精兵們，都是可以以一敵二、越階挑戰的悍將，狄蒙更是個中好手。
觀眾席又開始小聲議論。
嚴庚道：“槐哥，在玄門大比時，我看狄蒙打不過你，還覺得他不怎麼厲害，現在看來，實力真的不俗。”
身後其他弟子說：“當時他才五級一階，槐哥都六級了，越級對戰自然就弱了。那馮克不過五級三階，兩人現在隻差一階，對狄蒙來說不是輕輕鬆鬆？”
“對啊，當年狄蒙能在槐哥手上撐那麼久，最後全身染血都不願倒下，是個相當悍勇的人。”
嚴槐：“嗯。”
他了解自己的對手。
狄蒙身上有股不服輸的韌勁，是位值得尊敬的修士。
嚴庚等級低，兩年前沒看出來這麼多名堂，眼下聽聞這些，不由對狄蒙肅然起敬。
再去看摘星台時，狄蒙一招製敵，桃木錘砸上馮克的肩膀，馮克倒飛出去，嘴角流下一絲鮮血。
他麵色微白，下意識看了一眼餘瀾之的神情，心中一凜，啞著聲音道：“是我輸了。”
狄蒙收起玩世不恭的笑，神情嚴肅道：“承讓。”
全場寂靜。
看台上，餘瀾之麵色不變，但誰都能看出來他的鬱悶和憋屈。
他看向李國延：“當年的大比第二，幾家邀請都被拒，誰能想到會進入調查處，聽說大比第三也被調查處收入麾下了，調查處果然人才濟濟。”
這波嘲諷李國延毫不在意，回道：“人各有誌，玄門藏龍臥虎，留不住兩個人才想必不會太在意。”
餘瀾之：“……”
他還要開口，嚴奉均突然道：“戚顧問，不知能不能幫嚴某一個小忙？”
戚泉看向他，沒答。
她隻是來觀看比賽而已，並不想成為摘星台上的焦點。
讓她上場，不可能。
嚴奉均自然看出她的意思，但想到兒子，還是厚著臉皮道：“嚴某有一子嚴槐，想領教一下這位助理的高招。”
他指的是靈生。
大佬請不動，那就嘗試請請助理。
靈生身上戴著戚泉給他的符，大佬們沒看出他是不是有修為。
但既然能跟著高手，必定不是普通人。
戚泉：“不行。”
嚴奉均：“……”
他是很有些為難的。
嚴槐在六級天師中沒有敵手，但家族中七級高手閉關的閉關，清修的清修，剩他自己，既狠不下心對戰，又因為同宗同源，彼此招式熟悉，起不到激發潛力的效果。
這才想趁著這次機會請外援。
誰料被戚泉一口拒絕。
場麵陷入無言的尷尬。
係統忽道：【大佬，這個嚴家主之前給慈善基金捐了一億，今天也沒有同流合汙，對你進行下馬威，我倒有個辦法，既能滿足他，又無需讓您和靈生出手，還能賺點壽命。】
戚泉：【……說。】
【放濕地厲鬼出來不就行了！】
戚泉心思一動。
沒錯，天師跟天師對戰有什麼意思，天師就應該跟厲鬼戰鬥才能提高捉鬼的技能。
她慢條斯理地開口。
“嚴先生是想磨練令郎，還是想讓他敗在高台上？”
嚴奉均忙道：“自然是磨練。”
他並不想兒子被打得慘不忍睹，被其他人嘲笑，打擊他的自信心。
戚泉：“我有我的規矩。”
嚴奉均：“您請說。”
李國延福至心靈，他知道戚泉要怎麼做了，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既不需要親自動手，也不會拂了第一世家的麵子，還能為調查處立威。
他主動替戚泉回答：“既然是指導，自然需要指導費。”
嚴奉均愣了一下，笑道：“當然。”
“指導費需要借助尖叫文學城的平台支付。”
嚴奉均：？？？
眾人：？？？
什麼東西？
觀眾席上，嚴槐聽聞，毫不猶豫充值一百萬，全都砸給《豪門日記》，一躍而成打賞榜榜首！
係統及時播報：【大佬，“嚴槐”給您砸了一萬顆深水！！！】
一次一萬顆，真的是壕無人性！
戚泉換算了下，她又多了一千天壽命，此行值了。
這個嚴槐倒是很有眼色。
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她就扔出一枚桃木牌，落入摘星台上。
一道黑中泛紅的鬼影倏然顯現。
“紅鬼！是紅鬼！”
“天哪！竟然是紅鬼！”
“這得有六級了吧？”
“她放紅鬼出來乾什麼？她果然喜歡養鬼！”
台下弟子議論紛紛，全都持起武器作防禦姿態。
看台上，餘瀾之臉色瞬變。
這是龍霖市的濕地厲鬼！果然是被戚泉收服了！
他眉目冷沉地看向戚泉。
“戚天師，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當著我們的麵放出六級紅鬼，是要恐嚇台下弟子嗎？”
李國延清楚戚泉肯定懶得搭理他，遂代答：“此舉是效仿貴派，還請餘掌門不要介意。”
“你什麼意思？！”
“那晚陣法突然鬆動，引厲鬼現世，其中緣由，餘掌門心中有數。”李國延收斂笑意，“不過，厲鬼的出現倒是給我處調查員上了一課，頗有成效。”
“……”
摘星台上的厲鬼：？？？
又拿他當陪練！！！
他掃了一眼觀眾席上的弟子，又仰頭望向看台上的大佬們，沉默了。
除了那個恐怖的女人，還有好幾位七級天師，他不敢動。
但要他給這麼多弟子當陪練，他受不住啊！
他祈求地看向戚泉。
戚泉開口道：“可以開始了。”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厲鬼完全聽命於戚泉啊！
心中的膜拜瞬間升上頂峰。
而且，剛才李處說的話他們都聽到了。
拿六級厲鬼訓練調查員？
太酷了吧！
還頗有成效？
嗚嗚嗚，好羨慕啊！
不少弟子都放下了法器，雙目灼灼地盯著濕地厲鬼。
他們活了這麼久，見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鬼，更遑論跟大鬼交手？
反正有這麼多大佬看著，肯定不會讓他們受傷。
他們也想上！
厲鬼：“……”
嚴槐登上摘星台。
他雙目湛湛，緊緊盯著準七級濕地厲鬼。
一人一鬼等級相當，但厲鬼當年畢竟是被數位六級天師合力鎮壓的，本身能力絕對不俗，跟嚴槐對上也不落下風。
台上戰況愈演愈烈，這次厲鬼沒有被壓製等級，打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嚴槐同樣如此。
準七級厲鬼竟逼出了他的劍！
劍光淩空，淡金色的劍芒刺向厲鬼漆黑的鬼體，厲鬼避之不及，淒慘地嘶吼一聲，身上紅光閃現，氣勢更為可怖。
台下弟子們看得熱血沸騰。
尤其是年輕的弟子。
他們尚且沒有學會世故和圓滑，他們的熱血和激情尚存，在看到嚴槐激戰厲鬼後，都不約而同燃起了戰意。
“魁首威武！”
“嚴兄太棒了！”
“好精彩！”
看台上，嚴奉均不禁露出滿意的笑。
這次對戰，嚴槐絕對有所體悟。
餘瀾之氣得暗暗咬牙。
他們濕地的厲鬼就這樣成了調查處的陪練！
拿了他們的東西，還要在他們麵前賺取吆喝，實在是欺人太甚！
厲鬼也被激出血性。
他變得更加謹慎，開始跟嚴槐玩起了遊擊。
這是他向調查處那群低級天師學的。
當陪練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至少他沒見過比調查處那群人更刁鑽更狡猾的打法了，他學到了不少，正好用在嚴槐身上。
一人一鬼越戰越酣。
直到太陽移到正中，戰鬥才不得不結束。
嚴槐靈力用儘，渾身上下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他用劍支撐著地，身體雖極為沉重，精神卻亢奮非常。
他隱隱有種感覺，他很快就會突破瓶頸。
厲鬼也好不到哪兒去，鬼力已經所剩無幾，鬼體被劍傷到不少次，疼得厲害。
他可憐兮兮地看向戚泉。
戚泉冷酷地揮揮手，桃木牌擊中厲鬼，厲鬼重新回到牌子裡。
台下有人驚呼。
“太帥了！”
“好酷啊！”
“我也想讓厲鬼當陪練啊！”
“調查處的人真幸福！”
李國延適時笑道：“處裡每周一次，都會進行這個項目的訓練。”
年輕弟子們：！！！
李國延又道：“七級以下，任何等級的調查員，都可以參與這個訓練項目。”
年輕弟子們：！！！
任何等級？認真的嗎？
要知道，他們所在的宗門或世家，等級越低的弟子，能拿到的修煉資源是越少的，更何況這種曆練機會？
他們可恥地心動了。
尹掌門：麻了。
今天這場所謂的門內比試，竟成了調查處的秀場。
現在李國延又當著他們的麵挖牆腳。
他輕咳一聲，朗聲道：“調查處的訓練方式確實新奇有趣，不過，厲鬼殺孽無數，本該魂飛魄散，卻讓它滯留陽間，有所不妥。”
李國延笑了。
跟他扯這些大道理？行啊。
他非常讚同道：“尹掌門高風亮節，是非分明，想必也認可調查處對魯絳的處罰吧？”
尹逸：“……”
李國延乘勝追擊：“魯絳因貪婪他人功德，害人性命，使用禁術奪取功德，並暗中組建傳銷組織，運營‘轉運大仙’公眾號，騙取無數錢財，害多人失去運氣，導致不少悲劇，這樣殺孽無數的邪惡天師，的確該魂飛魄散。”
尹逸：“……”
其餘心存善念的弟子心情極為沉重。
沒錯，這樣的人就該死無葬身之地！
餘瀾之卻道：“既然厲鬼能成為陪練，想必魯絳這樣的七級陣法師，也可以發揮餘熱罷？”
眾人：“……”
好像有點道理啊！
他們紛紛看向李國延，想聽他如何回答。
李國延絲毫沒有被帶偏，說：“確實該如此，處裡對他的處罰是，廢掉所有修為，無期徒刑，可依據重大立功表現減刑。”
“什麼才算重大立功表現？”有大膽的弟子問。
李國延：“比如，寫一本陣法心得，能讓更多的修士學習到陣法。”
眾人：“……”
這跟廢物利用沒什麼兩樣啊！
係統不忿：【為什麼不讓他死？】
戚泉：【死太便宜他了。】
【啊？】
【他是七級陣法師，本有將近三百五十歲的壽命，等修為被廢，壽命大減，最多百歲，他現在已經六十五歲。紀聖哲被困三十年，他也得坐至少三十年的牢。】
係統明白了，興奮道：【是哦！一天一天等待死亡，比立刻赴死要煎熬得多！】
而且魯絳已經習慣了保持年輕，修為被廢後，他將變成白發蒼蒼的老頭，這樣的落差會讓他瘋掉的。
紀聖哲是十世善人，即便遭受大難，也能保持理智。
魯絳呢？
他不過是個貪婪自私的小人罷了。
他受不住的。
李國延這麼一說，尹掌門和餘瀾之再也沒法反駁。
若是今日歸元宗能震懾調查處，尹掌門或許會爭上一爭，可現在，他們不僅沒有給調查處一個下馬威，反而被調查處震懾到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再開這個口。
可想而知，今日過後，宗門的名聲和氣勢會如何跌落了。
他倏地想起《豪門日記》的最新章。
西南方有黑氣……
可不就是有黑氣嗎？
他不由望向神態悠閒的戚泉。
真奇怪，這樣的人之前怎麼從未傳出名聲呢？
在他困惑時，狄蒙和寧摯押著魯絳上了看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看台上。
魯絳很清楚自己即將麵臨的是什麼。
他早已失了先前的風度，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哀聲求饒：“彆廢我修為，求求彆廢我修為，我可以跟厲鬼一樣當陪練，我還可以教他們陣法，我——”
一道靈力封住他的嘴。
戚泉睨著他，淡淡道：“誰來？”
眾大佬均是一凜。
被超七級威壓支配的恐懼又來了。
尹掌門暗歎。
事已至此，既然歸元宗勢必要退讓，還不如做得漂亮些。
他道：“我來。”
魯絳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著尹掌門，隨後眼裡充滿祈求，期待尹掌門能看在同門情誼上放他一馬。
尹逸不與他對視，心下一橫，掌心聚集靈力，轟然拍向他的腹部。
靈力如尖錐刺入魯絳的丹田，狠狠一絞。
魯絳痛得麵容扭曲，竭力嘶吼，卻因嘴部被封，隻能發出“唔唔”的悶喊。
他雙眼怨毒地瞪著尹逸，瞪著在場的所有人，那其中的恨意足以叫人背脊一寒。
突然間，一股極強的能量從他體內迸發。
在眾人未及反應時，戚泉瞬間撐起靈氣罩，將那股能量牢牢壓製在極小的範圍內，沒有溢出一絲一毫。
所有人：！！！
他們震驚地瞪著靈氣罩內的魯絳。
不，那不能稱之為魯絳了，那隻是魯絳的一灘血肉。
他企圖用自爆拖死在場所有人！
自爆不需要動用靈力，即便天師體內已無一絲靈力，也能在自爆時爆發極其強大的能量。
這是以燃燒生命為代價的。
一位七級天師的自爆，不啻於某些能量極強的熱武器。
即便是七級天師，就算不死，也必會受到重傷。
就在這樣的危急時刻，隻有戚泉出手迅疾，及時救了他們所有人。
於一息之間，將瞬間自爆的能量牢牢壓製在極小的範圍內，這是何等超凡脫俗的手段！
在場之人無比深刻地意識到——
戚泉絕不是他們能招惹的！
幸虧他們還沒有在明麵上將人得罪死。
餘瀾之本就青白的臉色更加青白了。
他盯著靈氣罩裡的一灘血肉，感受到裡麵極強的能量，不由後退一步。
一直沉默的傅九重竟率先開口。
“戚前輩救命之恩，傅某無以為報。”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掏出手機點開尖叫APP，毫不遲疑砸了一萬顆深水！
眾人：“……”
我天，傅九重，你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