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籙都是謝攬洲這些天兢兢業業畫的八級符，甚至有九級符，不過一兩下，鐵門轟然炸開，碎裂的鐵片撞擊到守護陣法上，又被彈了出去，在石壁上留下深深的痕跡。
碎片和塵土飛揚處，殷紅的血緩緩流淌。
血，滿屋子的血。
濃鬱的腥味鑽入眾人鼻腔，殘忍血腥的畫麵無不提醒著眾人，這裡就是人間煉獄。
尹逸和女天師簡直不忍目睹，低聲念起經文。
狄蒙目眥欲裂，暴怒到失語。
這是一間極大的地下基地。
在大門轟開的一瞬間，正有人割開三歲孩子的手腕，放到容器內任由鮮血流出。
狄蒙第一個衝上去，怒吼道：“快救人！”
基地內部也配備了守衛力量。
門被轟開之後，不少邪修從裡麵湧出來，一言不合就開戰。
調查員和兩位天師們已被這人間罪惡激出了滔天怒火，沒有半分猶豫，手中法器更沒有絲毫留情。
魔鬼！這就是一群魔鬼！
戰意在怒火中不斷滋生。
狄蒙一邊捶人一邊救人，他揮舞著桃木錘，砸向一個六級邪修，邪修不敵，直接被他的靈力廢了丹田，痛苦倒地。
他沒有絲毫不忍。
這些邪修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他們殘害那麼多無辜的生命，僅僅受這麼點罪，根本就不足以還清他們欠下的債！
尹逸和女天師修為高，很快消滅一大片邪修。
基地被闖，蔡吉察覺到了。
可他正在專心跟戚泉對戰，無暇分心顧及那些。
今日若不殺戚泉，死的就會是他自己。
蔡吉手執長劍，眉眼戾氣橫生，專挑戚泉的要害下手。
戚泉護體靈力防禦極高，絲毫不懼他的劍氣，短刀狠狠砍向他的肩膀，刀刃破了他的護體靈力，在他肩上留下一道血痕！
“怎麼會？！”蔡吉震驚質問，“你不過人皇二階，怎麼可能破了我的防禦？”
戚泉一刀砍向他的長劍，靈力化成的長劍瞬間缺了一個口子。
她道：“君子佩劍，你也配？”
蔡吉：啊啊啊啊啊！他一定要殺了這個女人！
他不理解戚泉的靈力為何比他的還要渾厚，難道就因為她是大氣運之人，天道偏愛她嗎？
他不服，他真的不服！
而且纏鬥到現在，他的靈力已經消耗大半，為什麼她還是如此遊刃有餘？
還有底下那些官方隊伍的天師，他們為什麼還有那麼多靈力？
他活了這麼多年，除了在歸元宗受人欺淩外，沒有在其他人身上栽過跟頭，卻在他大功快要告成的緊要關頭，冒出了一個戚泉，又冒出了一個調查處。
天道就是如此不公！
他的眼睛漸漸泛黑，就像一個即將入魔的瘋子。
“你是贏不了我的。”蔡吉嘴角露出一絲邪佞陰狠的笑。
係統實在看不慣，憤憤道：【大佬，隻要打不死，就往死裡打！反正咱們還有靈生的後勤保障！】
戚泉：……
她在來之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一位人皇境的罪犯，甚至是人皇境巔峰的罪犯。
她隻有人皇境二階，雖然可以越級挑戰，但凡事皆有意外。
戚泉不喜歡意外。
她給自己做了萬全的準備。
靈生留在龍霖市調查處，與她綁定了團結符，隻要團結符有動靜，他就吸取天地靈氣給她提供靈氣支撐。
當然，這隻是後備計劃。
現在還沒到時候。
她想看看自己的底限到底在哪裡。
蔡吉狠狠向下揮出一劍，試圖用崖底之人當人質，逼迫戚泉去救。
狂猛的劍氣就要落向眾人，戚泉身形急速閃過去，靈刀斬斷劍氣，劍氣去勢竭力，消散在空氣中。
而這恰好給蔡吉提供了時間。
他張開雙臂，高聲念著一句咒語。
咒語很短，不過幾息，話音落下之際，山穀內竟隱隱發出轟鳴之聲，黑色的雲霧洶湧而來，籠罩在眾人頭頂。
戚泉聽清了他的咒語，神色略顯凝重。
【大佬，他在乾什麼啊？】係統有些擔心。
戚泉：【一種禁術。】
【什麼禁術？】
戚泉握緊短刀，說：【他要抽取傀儡們的所有靈力化為己用，傀儡們的生命都將是他的。】
【這有什麼用？】
戚泉：【殺我。】
【那咱們快打斷他！】
戚泉：【來不及了。】
幾乎是咒語落下的一瞬間，全國各地，所有被種下傀儡符的邪修，都突然被抽取靈力和生命，變成乾屍倒地。
山穀內，眾目睽睽下，除餘瀾之之外，所有八級邪修眨眼間失去性命。
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餘瀾之：？？？
因為他是門派掌門，經常外出處理事務，擔心被人發現傀儡符，所以蔡吉沒給他種，僥幸逃過一劫。
他驚恐地瞪大雙目，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隻知傀儡符防止泄密，從不知傀儡符還能瞬間取人生機！
無比龐大的靈力和生機全都聚於蔡吉一身，他周身的威勢越來越狂暴，越來越可怖。
“這是……要進階了？”有人顫抖著問。
如果蔡吉真成了人仙，他們這些人還能活著出去嗎？
唯有戚泉目光灼灼，絲毫不懼。
她飛身立於蔡吉身前，手中短刀消失，隨之出現的便是一柄淡金色的長劍。
劍光呈淡金色，意味著她悟出了天道認可的屬於自己的劍道。
蔡吉看向她，震驚中摻雜著無儘的嫉妒。
“真是太不公平了。”
為什麼有的人生來便氣運加身？
戚泉淡淡道：“天道是公平的。你學習道法這麼久，難道不清楚功德一說？”
身負大氣運，一般是因為前世積攢了無數功德。
生而平凡，或許是因為前世本就平凡。但如果這一世多做善事，多積功德，下一世未必不會成為大氣運之人。
蔡吉哼笑：“我隻認這一世的我，不管是前世還是後世，那還是我嗎？不過是勸人向善的廢話罷了。”
“你隻認這一世的你，卻不接納這一世的你，何其矛盾。”
戚泉舉劍，劍上金芒與燦烈的陽光遙相呼應。
劍氣浩然，專誅邪魔惡道。
蔡吉同時舉劍。
他的劍已然化為黑紅，浸著無數人血，翻滾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他說：“戚泉，僅憑你一人之力，能撼動無數人的靈力嗎？你現在放棄，我饒你不死。”
回應他的，隻有熾烈的劍光。
半空中，兩道威力無比的長劍撞在一起，磅礴的靈力互相對抗，瞬間激起極為可怕的靈力波，往四周轟然散開。
觀戰之人已經學了乖，紛紛躲進守護陣法裡。
四散的靈力波觸及陣法罩，陣法罩閃了幾閃，似乎下一秒就要失去效用。
眾人除了震驚還是震驚，立馬換上新的靈符，重新撐起陣法。
這可是戚前輩親自製作的九級陣法符啊！
光是靈力波就如此霸道，那身處靈力中心的兩人，該是如何強大？
不對，強大的隻有戚前輩。
那個蔡吉不過是個無恥的小偷。
戚泉這一劍，幾乎耗儘了她丹田所有的靈力。淡金劍光與黑紅劍光對抗交織，人皇境幾欲毀天滅地的能量相撞，即便是她也稍微有點吃不消。
可正因為如此，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
與同級彆對手交戰，其樂無窮！
蔡吉也被她雄渾的靈力驚到了。
她的靈力濃度竟比人皇境巔峰的還要厚重！
這到底是為什麼？
戚泉神色從容：“你的修為，虛得很。”
蔡吉臉色瞬間變綠。
其實他的靈力濃度才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明明是她！
戚泉敢對戰人皇境巔峰，不是沒有把握。
她喜歡越級挑戰。
上輩子她打敗鬼將時，其實還沒到人皇境，隻是九級三階而已，滅了鬼將，才提升到人皇境一階。
戚泉再次壓榨體內靈力，聚出一把短劍。
“哈哈哈哈哈，”蔡吉肆無忌憚地狂笑，“你這是沒有靈力了吧？竟隻能用上短劍。”
黑紅的靈力泛著罪惡與血腥，化成一把巨大的長刀。
“你不是喜歡長刀嗎？我這就回敬給你！”
黑紅的長刀裹挾著可怖的能量，壓向半空中纖細的身軀。
戚泉舉起短劍。
劍尖抵住劈下的刀刃。
與巨刀相比，短劍散發出的金芒如螢火般微弱。
蔡吉咧開嘴瘋狂大笑，勝利就在眼前！
戚泉逼儘最後一絲靈力，短劍即將消失。
【大佬，您快催動團結符呀！】係統急得不行。
短劍消失，黑紅之刃壓下。
“前輩！”
“大佬！”
“啊啊啊啊不要啊！”
眾人痛心驚呼。
蔡吉親眼看著巨刀斬向戚泉，下一刻就能讓她灰飛煙……
突然間，一道極為耀目的光芒壓住了黑紅的巨刀。
巨刀竟硬生生翻了一個身，並在巨刀之側，又出現了一柄一模一樣的巨刀！
這是……什麼？！
係統反應過來，激動嚎叫：【啊啊啊啊！大佬您是最最最最厲害的！這是反噬符吧？這就是您說過的雙倍反噬符吧！】
之前戚泉去傅家給傅九歌治療，回去路上係統曾擔心她靈力用儘會很危險，戚泉跟它解釋過反噬符的存在。
剛才戚泉示弱，就是為了引導蔡吉使出大招。
現在，一個大招變成了兩個大招。
他自己喂的招，自己能吞下去嗎？
在蔡吉驚恐加不解的眼神中，兩道黑紅巨刀同時斬向他的身軀。
沒有人皇境的反噬符，他隻能硬生生承受。
“啊啊啊啊啊——”
黑紅巨刀徹底將他吞沒。
戚泉在墜落崖底之前，被瘋狂湧來的天地靈氣包裹。
蔡吉挑了個好地方。
此處靈氣極為充裕，連綿的群山中，無數天地靈氣於召喚中湧入這片山穀。
靈氣們歡喜地鑽進戚泉的經脈和丹田，讓她的經脈和丹田不斷充盈、充盈、再充盈……
它們承托起戚泉的身軀，讓她懸停於半空，沐浴在金色陽光下，仿若一尊高潔出塵的神祇。
眾人：啊啊啊啊啊！
此處隻能用“啊”字表達無與倫比的激動。
山中的靈氣消化殆儘，戚泉還是沒停。
越來越多的靈氣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就連衡山派的靈氣都情不自禁跑到戚泉身邊，沒入她的體內。
餘瀾之：？？？
門派有護宗大陣啊！靈氣怎麼會跑過來啊？！
蔡吉還在黑紅巨刀的籠罩下淒厲慘叫。
戚泉則在靈氣的承載下越升越高，周身的氣勢也越來越恐怖。
“前輩這是……要進階？”
有人顫抖著嘴唇問出所有人的心聲。
沒人回答他。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
戚泉的確是在進階。
在天地靈氣的助益下，她從人皇境二階一舉踏入人皇境三階，並逐漸攀向圓滿。
但她有預感，這次不會成為人仙。
果然，在將滿未滿之際，境界停滯。
她隱約觸摸到一絲法則之力。
成為人皇境巔峰後，她的靈識更加強大，與天地靈氣之間的聯係也越發緊密。
另一邊，蔡吉的軀殼無法承受兩道黑紅巨刀，竟在巨刀下粉身碎骨。
但他相當狡猾，在身體即將毀滅之時，他以瞬間粉碎血肉為代價，讓自己靈魂脫離肉身，試圖趁亂逃逸。
本來已經快逃出衡風派地界，卻碰上了剛剛進階的戚泉。
戚泉的靈識正在蔓延，捕捉到充斥罪惡的靈魂，不由輕笑一聲，靈力化為一條繩索，輕易將之拽了回來，扔進桃木牌。
在蔡吉動用禁術時，所有種著傀儡符的邪修都變成乾屍死絕，所以地下基地的混戰瞬間結束。
狄蒙等人解救出了尚未受到傷害的孩子，已經返回地麵。
他們仰望飄然落地的戚泉，眼睛裡寫滿了狂熱崇拜。
人皇境巔峰啊，那可是人皇境巔峰啊！
戚前輩真的是太牛了！
雖然他們有很多話想跟戚泉說，但懷中的孩子們還需要安置。
戚泉落回崖底，正要收回靈識，忽地一愣，看向不遠處。
【咦？靈生怎麼來了？他不是在調查處嗎？】係統驚訝道，【他看起來好像有點狼狽哎。】
靈生飛快跑過來，琥珀色的眼睛裡滿是驚惶，他急得張開嘴，想也不想問：“你怎麼沒用符？”
剛才他在調查處，一直用靈識關注這邊戰況。
當“看到”戚泉失去靈力，被黑紅巨刀淹沒時，他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用最快的速度急忙趕來。
青年眼眶通紅，麵色泛白，問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的。
戚泉默了。
在場其他人也默了。
原來戚醫師是會說話的呀？
係統：【嗚嗚嗚嗚靈生急得手臂都劃傷了。】
戚泉看向他的手臂。
山間林木茂密，急速奔來時控製不好靈力護體，稍有不慎就會被樹枝刮傷。
他是天生靈體，傷口愈合速度快，現在這傷口看著都深，可見剛才劃得有多嚴重。
戚泉牽起他的手腕，施了個清潔術，手臂傷口附近的木屑和臟汙全都消失不見。
“你……”
戚泉掌心覆上他的嘴唇，笑道：“先彆說話，回去告訴你。”
青年呆呆望著她。
戚泉收回手，“乖。”
她握著青年的手腕，轉身作勢離開山穀，卻忽地被對方反拽回去。
身體落入一個懷抱。
淡淡的青草味將她籠罩，盎然而熱烈，卻又極為笨拙，透著幾分小心翼翼。
眾人：哦豁。
係統：【嘿嘿嘿。】
戚泉：……
她正要叮囑靈生鬆開，青年便已紅著臉放手，不敢繼續看她。
算了，抱就抱吧。
其餘人留下收拾殘局，戚泉帶著靈生先回了龍霖市調查處。
龍京市嚴家。
家族比試已經進入白熱化，上場的弟子都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對戰雙方分彆是嚴家主家天師和嚴奉卿那一支的天師。
五級對六級，艱難得很。
就在主家選手即將落敗時，不遠處忽然傳來騷動。
嚴槐立即起身。
管家神色古怪地來報：“少爺，休息室那邊出事了。”
休息室是專門提供給家傭的。
各家主事和選手，身邊或多或少會帶著家傭和雜役，這些人不便進入比試場，就被安排在休息室內等待比試結束。
嚴槐立刻趕往休息室。
趕來的時候，不少家傭都擠在休息室外，神色驚慌無措。
管家指了指屋內，“您進去一看便知。”
嚴槐踏入休息室。
一具乾屍倒在沙發上，已經死得透透的。
這人是嚴奉卿的管事，在經過比試場門前的檢測儀時，出現了黑色的標識。
他被種了傀儡符。
管家問：“現在該怎麼辦？”
“等。”
“等？等什麼？”
嚴槐緊握手機，眼底生出幾分期待。
“等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