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這就知道了,他湊過去跟方鶴寧貼了貼臉頰當作安撫,隨後退開了些距離,認真道:“我舉個例子來講,每個人都是一段鋸齒,有的齒長一些,有的齒短一些,跟不合適的人接觸隻會紮得彼此遍體鱗傷,依舊無法靠近。
“但對合適的人來講,那些齒就能夠咬合得非常好,能夠最緊密地貼合在一起,嚴絲合縫,好像它們生來就是一體,隻是被人劃了條線才強行分開一樣。
“鶴寧,世上就是有這麼巧的事情,你看,你能給的就是我最想要的。”
而他能給的大概正契合方鶴寧的渴求。
方鶴寧皺起眉,他自然分辨得出來宋棠說的是實話,但……“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知道自己在向我承諾什麼?”
宋棠眼裡是柔和的笑意,對他來講方鶴寧永遠是特殊的那一個,他不可能像對方鶴寧一樣對其他人。
以前以後都不會再有。
麵對方鶴寧的質疑,他應道:“知道,我說我接納你的全部,隨和的、溫柔的、暴戾的、瘋狂的,你性格的每一個側麵我都接受,並且……喜歡,你覺得我會怕你發脾氣的樣子?不,我老攻發脾氣也一樣有魅力。
“還有,你說徹底占有是你愛人的方式,那麼今天、現在,我可以明明確確告訴你,如果不是這樣我們走不到今天,我……就想要這樣被愛的方式。”
宋棠一口氣把話說完,天知道他自己有多不好意思,但再不好意思,這種關鍵時候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他社恐,懼怕跟人交往,但他知道自己心底裡是希求一段親密關係的,越是缺少就越是想要,越是不敢輕易去要。
他渴求的是孤注一擲的愛意,不留餘地,要麼彆給,要給就是全部,給了就不能收回去。
認定了就是一輩子,絕不背棄。
隻有這樣決絕而篤定的愛才會讓他有安全感。
方鶴寧注視著宋棠,對方明明害羞得不行,眼眶紅紅,眼裡的水霧似乎一眨就會凝結成淚滴落下來,可還是固執地看著他,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
真摯而惹人憐惜。
良久,他突然笑了聲,眼裡的冷沉慢慢散開,恍惚間如陽光探出了厚重的雲層,他的嗓音裡是壓抑著興奮的顫抖,“你告訴我,現在你能給我你的回應了嗎?”
宋棠的眼睫抖了下,知道這是在問什麼。
之前頂樓餐廳的表白他答應了,卻沒沒完全答應,關於一輩子的承諾,關於開口訴說……他抿了抿唇,今天已經說了這麼多,不差這一句,可偏偏差的正是這一句。
但是被方鶴寧的眼神注視著,那些以前沒法說出口的話似乎不是那麼難以啟齒了。
他的雙唇顫了顫,給出了他的回答,“我、我喜歡你,不管是方鶴寧還是……方暄,我都喜歡。”
說完他心裡忽得輕鬆了。
真的說出來,他從心底裡是高興的,而看著方鶴寧的眼神從原本的疏冷變到溫和,再到熱切,不得不說心情更好了。
還有什麼比得到同樣回應的感情更讓人開心呢。
開口說喜歡沒有他想的那麼難,不過是水到渠成、順其自然。
方鶴寧短促地笑了聲,他將宋棠擁進懷裡,貼在對方耳邊,並不去壓抑聲音的顫抖,“以前我沒想到過,有一天,我會認為……簡簡單單的一句喜歡就是最動聽的情話。”
剛才那一大通已經把宋棠今日份的口才都用完了,他抬起手回抱住方鶴寧,輕輕應了聲,感覺自己快要燒起來了。
現在想想,他剛才是怎麼盯著方鶴寧的眼睛把那些話說出來的?
簡直……不可思議。
但是他閉上眼靠在方鶴寧肩上時,唇角又抑製不住地往上翹,心情真的很好,相當、非常、特彆好,前所未有的好,前所未有的滿足。
被按在床上他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看著撐在自己上方的方鶴寧,他愣了愣,用一聲輕輕的鼻音表達了疑惑。
方鶴寧撫著宋棠的臉頰,眼裡的熱切不加掩飾,嗓音相反地沉了下去,“知道自己這副樣子……多想讓人欺負嗎?”
宋棠一窘,眼神閃了閃,努力了下還是沒忍住躲開,“不……不覺得……”
他哪兒好欺負了?!他是社恐,但從來沒人覺得他好欺負,方鶴寧這都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方鶴寧笑了聲,又問,“那你給我欺負嗎?”
宋棠怔了下,小聲回道:“問得好像你沒欺負過人一樣。”
方鶴寧壓低身體,湊近了輕輕吻在宋棠唇邊,語氣裡夾雜著些微的笑意——是最後的確認,“我再重複一遍,我不保證不會……”
宋棠抬頭在方鶴寧唇上快速地蜻蜓點水般的親了下,又躺回了去,沒說話。
看著眼眶紅紅、雙眼亮晶晶,儘管不好意思,眼神卻坦然真摯的宋棠,方鶴寧閉了下眼,隨即睜開,暴風雨前的短暫平靜被徹底打破。
他等這一天已經太久太久了,徹徹底底的占有,占有他最愛的人。
對他來講,徹底的占有,宋棠完全接納他的侵占,就差不多能跟安全感劃等號,從今晚之後,這個人——就徹底打上了他的烙印。
屬於他了。
等到偃旗息鼓時夜色已深,窗外雲散雨霽,夜空朗朗,甚至有清清月色照進來,在地毯上投下朦朧的光影。
夜色溫柔。
方鶴寧收回視線,看著安睡在自己懷裡的愛人,神情緩和,他略調整了下姿勢好讓對方更舒服些,而對他的動作,宋棠除了輕輕哼了聲沒再有其他的反應。
他無聲地牽起唇角,明天起來還指不定怎麼害羞呢。
今天晚上他是有所克製,但麵對心心念念的人再多克製都顯得無濟於事,偏偏某人還擺出一副什麼都可以的乖巧模樣,他知道宋棠是無意的,對方最多隻是想安撫他的情緒,但在他眼裡那勾人的情態是切切實實的。
他凝視著宋棠,半晌,將一個吻印在對方的額頭上。
第一次他可以儘力克製,可以有所保留,但下一次就不會了。
宋棠麵對彆人時的高冷、倨傲,在他麵前消失不見,依舊是內斂的,可也坦誠得很,熏紅的眉目、水光瀲灩的眼、失控的淚腺、壓抑的嗚咽和哭喊、攀附在他肩上的顫抖手臂……無一不在訴說著信任與依賴。
這樣的接納與包容讓他為之沉迷、瘋狂。
宋棠在外人麵前越是疏冷,在他麵前呈現出的溫和可愛的一麵就越是讓他欲罷不能,越是純粹,在染上彆樣色彩時就越是有驚心動魄的美。
不可與人言說。
這樣的宋棠,這樣將身心全都交付給他的宋棠,讓他如何不喜歡?不管這個人從哪兒來,現在是他的了。
他略略收緊懷抱,跟對方依偎在一起,閉上眼,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久違的。
宋棠這一晚的情緒起伏不可謂不大。
醒過來的時候他沒著急睜眼,或者說他根本不好意思睜眼,他正睡在方鶴寧懷裡,這一點毋庸置疑,一想到昨晚上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怎麼睜開眼麵對這個人!
抱著他的這個男人就是、就是個十足的混蛋!
惡劣十足!
溫柔是非常溫柔,相當顧及他的感受,第一次他都沒覺得有多疼,感覺還很好很舒服,那種陌生的感覺席卷了全身的每一個細胞,現在回想依舊帶著鮮明的餘韻。
但是那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稱呼!
他覺得“鶴寧”這名字就挺好,結果方鶴寧這丫的非磨著讓他喊方暄這個名字,還喊哥哥,他是比對方小幾歲,但、但這也太讓人難為情了!
還不如叫老攻。
再有就是對方的手沒多留情,不用看他就知道自己身上比起上次的揉弄……隻重不輕,他知道方鶴寧占有欲強,這是顯而易見的,而在床上這一點更是體現得淋漓儘致。
不說其他地方,他脖子上現在還疼,八成是被咬破皮了。
宋棠沒睜眼、不說話,不代表方鶴寧不知道對方醒了,懷裡人忽快忽慢的呼吸就在耳邊,裝睡的事實昭然若揭。
他手肘撐在床上,一手支著頭,一手輕輕撚著宋棠的一縷頭發,瞧著對方像蝴蝶撲扇翅膀一般顫動的眼睫,輕笑道:“早餐已經準備好了,餓不餓?一直睡著不解乏,起來吃些東西再睡。”
聽見這話宋棠就知道對方發現自己醒了。
他一下睜開眼,看著眉眼間滿是溫和笑意的方鶴寧,他抿抿唇,到了嘴邊的話就變成了一個字——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