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它都是水。
胤禛坐在船艙內遙望窗外,大海一望無際,海鳥翱翔。
這是暴風雨之後的第八天。
那一夜,在眾人咬牙努力下,玩了命似的保證船艙不滲水,玩了命似的維係風帆完整,終於勉勉強強地保住了海船主體。
儘管挺過了風暴,但誰也說不清海船最終會開往何處。即便知道大致方位是朝東南島嶼群進發,可茫茫大海沒有辦法準確定位。
清點船上剩餘物資,可供三十人維持半個月的生存。必須物資耗儘前靠岸,補給淡水與食物。
拚運氣的時候終是來了。
林大吉船長按照規矩,請示船上身份最高的雍郡王該怎麼走?
胤禛表麵神色如常,但麵對汪洋大海,要他抬起手指指定一個精準方向,其難度居然遠超回答汗阿瑪的提問。
答錯了康熙的問題,哪怕挨罰,最差也就是把身上的差事與爵位都擼掉;指錯了海船的行徑方向,嚴重結果可能就是曝屍荒海了。
就算熟讀老鬼給的自救指南,但讀書到運用總會存在差距。很多事需要經驗累積,尤其是憑運氣的時候。
人,貴有自知之明。
自從靈魂互穿的那一天起,佛祖應該單方麵屏蔽他了,要不然他也不該出現在海船上。
最終,胤禛不動聲色地將宛如扔骰子般的決定權交給了胤禟,美名其曰相信九弟福澤深厚。
為了打消胤禟的疑慮,似乎真心實意做了一番剖析。
說是九弟做生意很出色,必是深得財神保佑。
此次出行能歸類於海貿之事。去請求海神庇佑,是臨時抱佛腳,那還不如不如繼續找財神保佑。
胤禟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最後他決定了行船具體往哪個方向開。
這一走就過了八天。
船長可以保證總的走向沒有錯。根據太陽與星辰定位,他們是往南邊群島而去。
可是大方向準確與親眼看到陸地存在時間差,是早到還是晚到全看九阿哥的手指靈不靈了。
“我看到了!前麵有黑乎乎的一團,是島!”
胤禟得了空就來甲板上遠望,整整八天了,他急切地想知道道自己指的方位對不對。等了又等,性情難免急躁。真沒法繼續坐在艙房內看書,終於在今天盼望到曙光。
胤禟興奮不已,急衝衝地跑向艙房,忘了敲門就直接推開胤禛房間的門。“快快,四哥,終於發現島了!”
胤禛微微蹙眉,老九就是學不會穩重,卻也不再覺得他不懂規矩。
跟去甲板上一看,隨著船長加快航速,能越發清晰地看到東邊海平麵顯現的海島。
古話誠不欺我,傻人有傻福。
胤禛把這個標簽牢牢貼在了胤禟額頭上,這還真讓他指對方向了。既然如此,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必與傻弟弟計較太多,以往的那些矛盾真的能一筆勾銷了。
一旁,胤禟緊緊扒著船杆,就顧著去小島,壓根顧不上去分辨四哥的細微情緒變化。
他對林大吉船長叫到,“再開快些,爭取在太陽沒下山前登島。上島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
林大吉積極應答,儘全力加快船速。
經曆了一場突如起來的海上風暴,又提心吊膽不知前方是否能安全著陸地行駛了八天,眼下誰不想儘快上島。
胤禛卻始終保持著謹慎,“不要一味加速。慶複,你帶人配好刀箭,注意著島嶼有無異動。”
老鬼給的自救指南強調過一點,在海上漂久了看到陸地容易興奮,但危險往往就是在人放鬆警惕的那一刻來臨。
荒島求生,不隻要注意島上有無毒物,更要注意島上的其他人。
是否原住民,或有另一批早早登陸的逃難者?前者,需要注意對方的生活習俗是否歡迎外來者;後者,謹防殺人奪船。
胤禛及時澆了一盆冷水,“都警醒著些。諸位好不容易逃過水裡一劫,可彆折在了到岸上。無名小島是否有人捷足先登?會不會對我等不利?這些還是未知數。”
此話落下,眾人終是收起了興奮上頭的情緒,都抱著警惕心去看好不容易出現在的陸地。
半個時辰後,海船靠岸。
沒有立刻下船,而是繞著小島開了一圈,確定環島沒有停靠其他船隻。島嶼也不大,估測一天就能徒步走到對岸。
另外,島嶼中央,遠望有山峰聳立,山頂被皚皚積雪覆蓋著。
兵分兩路,一小隊留在岸邊守船,另一大隊上島查探。
計劃在小島停靠十天半個月,一方麵補充食材淡水,另一方麵對海船進行修繕。
拆船,不是白拆的。
胤禛雖然沒有參與到拆船現場中,但武拂衣將整體結構與零部件拆分圖的謄抄編寫任務都交給了他。
當時寫寫畫畫得有多細致較真,此刻就具備了多少充分的理論知識。再把老九叫上,他在拆船現場上過手,湊合著是能解決大多數的維修問題。
島上尋找食物的過程還算順利。沒有發現猛獸威脅,時不時有飛禽掠過,而多見成片的植物。野果管夠,捕獵了一些禽肉與魚肉,還找到了一處小型淡水湖泊。
胤禛發現有淡水湖,下意識鬆了一口氣,他裝作若無其事地瞥了一眼高聳的椰子樹。
先沒有放任思緒發散,而是嚴肅叮囑眾人切勿生飲。必須從船上取了鍋碗瓢盆,生火將這些水煮沸冷卻再喝,以免水中帶疾導致病從口入。
等到一碗溫水下肚,暖洋洋的感覺終是讓人忍不住感歎。
真好,他暫時避過了爬樹采摘椰子的命運。
不必擔憂萬一掉下來,是椰子先碎裂,還是自己的腦袋先碎裂。
雍郡王原本不必親力親為地上樹采摘,但誰讓老鬼在之前表現得一馬當先。
從胤禟口中套出了東瀛之行的全過程,獲知了「中土甄君,海神化身」的傳說由來。
雍郡王能提著劍下海殺巨型章魚,難道不能爬樹摘椰子嗎?如果不去,是不能還是不願?
最麻煩的就是有老九這個惹事不自知的存在。
如果需要攀爬椰樹,這廝說不準會跳出來,口無遮攔地提議與四哥比一比誰爬得快。
彆說不可能。
之後十天,眾人在島上修養生息,總體都是平穩渡過。
隻有胤禟時不時搞點小插曲,叫他輔助修船時不積極,但胡亂跑的速度倒是快。
如此一來,眾人圍觀一出滑稽戲。
九阿哥掏鳥蛋不成被野鳥追著啄。頭發被拔掉一撮,嚎叫著要找野鳥報仇。
這一幕與舊時場景相重合。
眾位皇子之中,唯獨胤禟能做出剪狗毛的事。
胤禛想起當初。要不怎麼說寵物隨主人的性子,百福果然是隨自己,脾氣太好了,當年被老九剪毛也沒有追著他吼。
十多年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胤禛已經能做到對老九招狗逗鳥的行為視而不見,懶得去分析老九與野鳥之間究竟是誰先挑起了人鳥之鬥。
有的人明明十九歲了,還會不時放飛自我活得與九歲那年沒有差彆,說的就是胤禟。
“四哥,四哥,快來啊。”
胤禟從樹林裡小跑出來,難掩興奮,“先彆補船帆了,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胤禟登島後一有空就不停探索,他才不是隻會被野鳥啄頭發的男人,也能夠重大收獲。
找個正經理由,他不是漫無目的地瞎轉悠,而是想要確定這座小島上曾經是否有其他來客。
第一遍初步探查,島上沒有發現近期留下的人類蹤跡。
尋找人蹤有助於判斷小島的具體位置,幫助考察隊確定回航程的路線。
胤禛聽到這種冠冕堂皇理由,挑不出胤禟的錯處,而私下卻越發肯定近墨者黑。
墨,就的是說老鬼。他敢確定如果此刻是老鬼在場,勢必與胤禟一起鑽山潛水,給想玩尋一個堂堂正正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