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見狀,立刻反拉住武拂衣的手腕。
哪怕認為這人是在佯裝生氣,但也不敢賭萬分之一弄假成真的可能性。
“你乾什麼?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武拂衣語氣不悅,可沒有用勁甩開被握住的手腕。投以淡淡一瞥,且看阿四能講點什麼。
六月債,真是還得快。
胤禛剛剛還叱責老鬼動手動腳,這會就被反擊了。
此刻,他知道應該說些軟話,奈何做不到張口就來。一時間隻剩沉默,但就是不鬆手。
“你什麼意思?間歇性沉默綜合症?症狀表現為閉口不言,但要抓著我才能克製病情?”
武拂衣挑眉,還故意搖了搖被握住的手。
“哎呦,那可了不得,我還成你的治病良藥了。我要是狠心走了,你可不得啞了。”
誰有病?
胤禛被一通揶揄,麵色鎮定如常,而心中不斷自我規勸。彆和老鬼拚下限,打不過就加入。
暗暗深吸一口氣,鬆開了手。
轉而起身,把自己被子往床內側挪了挪,轉而將剛剛武拂衣取出的備用被子也放到床榻上。
“睡前故事管夠,請吧。”
胤禛迫使自己調整語氣,仿佛非常心甘情願一般。
他還主動拍了拍枕頭,不就就是講一講宮闈秘聞,奉陪到底還不行嗎,甚至可以主動掃榻相迎。
不過,今夜不僅僅是說故事。
康熙已經動了廢太子的心思,必須讓老鬼端正思想,行事收斂幾分恣意妄為。
另外,有些事要準備起來,重點是對四個孩子的安全保護。奪位之爭一旦開始,無所不用其極之事就會隨之而來。
武拂衣瞧著胤禛化被動為主動的妥協姿勢,看來她的花式催更起作用了。
這會聽一聽八卦狗血故事了,但也同時也要付出相應代價,會被灌輸一番奪嫡之策。
她對做皇帝真不感興趣。偏生時也命也,很難事事順。
在沒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體驗一回龍椅生活才是最優解時,倒也不必矯情地逃避。
正如胤禛以前勸說的話,真的做了皇帝,就把不順心的製度給改了。反正隻要思想不滑坡,偷懶方法總是多。
這些卻暫時不告訴胤禛,免得他得寸進尺。
必定會各種要求不斷,說不準會搞出《潛龍在淵之奪嫡十八式》,而以此為行動綱領。
武拂衣心裡拿定主意,躺入被子,微笑示意可以開始講了。
胤禛也努力扯出微笑,仿佛甚是歡迎能遇上一位忠實聽眾,而他居然還把這個三不五時搞事情的聽眾給保送上皇位。
這一幕像極了八個字:同床異夢,各懷鬼胎。
胤禛卻真就能心平氣和說起來,“從哪裡開始好?是了,剛才我在看新送來的情報,彙總了今年選秀的結果。
各府添了哪些人,有的是政治聯姻,有的就是汗阿瑪隨便指的。比如今年的四品典儀淩柱的女兒,鈕鈷祿氏被指給了胤祐,也就是鑒於兩者之間。”
胤祐,生來有腿疾,早就與繼承大統無緣。從去年起,負責牛痘推廣事宜,算是一件重要的民生工程。
把鈕鈷祿氏指給老七,稱不上有幾分政治因素考量。
老七在繼承皇位的名單之外,卻也上了隻要不主動搞事就一世安樂的名單。
鈕鈷祿氏被指入胤祐府邸,更多是給淩柱恩典,他的女兒能入七阿哥府邸算是半生無憂。
鈕鈷祿是大姓,兜兜轉轉難免有關聯。
淩柱任職四品武官,在京城這般高官遍地之處似乎不起眼,其實也是皇帝身邊的近衛了。
其曾祖父,是清初開國五大臣之一額亦都的伯父。
額亦都,此人若是聽了耳生,他的兒子遏必隆必是能熟悉些。是康熙登基之初的四位顧命大臣之一。
遏必隆的兩個女兒先後入宮,一為孝昭仁皇後,一為溫僖貴妃。
胤禛從選秀名單的鈕鈷祿氏開了一個頭,真正要說的是溫僖貴妃喪事上的鬨劇。
“你想聽一聽狗血之事,在溫僖貴妃葬禮上就鬨過一場。阿靈阿,不顧那是姐姐的葬禮,在靈堂上就說三哥法喀與弟媳私通。
當時,說得有鼻子有眼,要不是眾人知道阿靈阿與法喀為繼承爵位鬨翻過,怕是真會信了一番捕風捉影的鬼話。”
這是九年前的舊事。
當時胤禛不在場,但老十在場。胤礻我出席其母妃的葬禮,而這消息傳遍皇宮也就不奇怪了。
此後,老十與阿靈阿這個舅舅就交惡了。
武拂衣早前做過京中各派關係調查,卻無法得到太詳實的消息,更不提能聽到現場轉播了。僅僅知道十阿哥與鈕鈷祿家不親近,因為現在襲爵的正是大鬨溫僖貴妃靈堂的阿靈阿。
說來,阿靈阿與法喀不合,始於爭奪遏必隆去世後的一等公爵位。
孝昭仁皇後、溫僖貴妃與法喀,都是側室舒舒覺羅氏的孩子。
阿靈阿卻是正室巴雅拉氏的兒子。
偏偏,巴雅拉氏也非嫡妻,而是繼妻,還是遏必隆娶的第二任繼妻子。也就是說在她前頭故去了兩位正室。
這般複雜的關係下,阿靈阿認為他該以正房兒子的名義襲爵。
但法喀所在的舒舒覺羅氏一房,因為有兩個女兒入宮居於高位而更得遏必隆寵愛。
如此一來,遏必隆死後,爵位先是落到了法喀頭上。
後來在康熙二十五年,法喀因為犯了事被革除爵位,一等公的頭銜才被轉賜給阿靈阿。
“阿靈阿獲得爵位之後,依舊沒給法喀好臉色。”
胤禛詳細說起雙方的幾次衝突,兄弟反目的仇是早就結下了。
阿靈阿從康熙二十五年受封,到康熙三十三年溫僖貴妃去世幫喪事,八年過去了。
他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也沒有尊死者為大,就在妹妹的葬禮身上製造了一場汙蔑兄長的桃色醜聞。
當年,阿靈阿用詞之大膽,仿佛他就潛伏在奸情現場的床底下,要不然也無發栩栩如生地描述。
武拂衣聽著轉述,不免嘖嘖稱奇。
阿靈阿不該去爭一等公爵位,倒是有另一個封號更適合他康熙朝·頭牌春宮段子手。那些謠言都屬於十八禁範疇內,虧得胤禛能不苟言笑地講出來。
胤禛像老和尚念經一般地複述出當時聽到的傳聞。
打心底瞧不起阿靈阿的人品,若他是皇上絕不會對這種小人委以重任,但現在的皇帝是康熙。
康熙調查過這次靈堂鬨劇,並且下了封口令不許再傳。後來證實,阿靈阿是胡說八道故意潑臟水,法喀沒有與人私通。
倒也是懲罰過阿靈阿一段時間,免了他的差事,可從未曾奪去其爵位。
“後來的事,你也該知道一二。汗阿瑪很快重新啟用阿靈阿,而且是重用。
前年,更是任命他為議政大臣、兼理藩院尚書,而且還被委派去總理火器營的事務。嗬!可不就是左膀右臂般的臣子。”
胤禛諷刺地報著這一串的職務,顯然並不認同康熙的一些執政理念。
“阿靈阿有能力固然是一方麵,可也逃不開權力平衡。汗阿瑪要用鈕鈷祿家,但又要讓十弟沾不得手,不得母族的支持。那麼選擇與溫僖貴妃一房結怨甚深的阿靈阿,他就是好的選擇。”
武拂衣忽然想到一件事,“等等,阿靈阿的妻子烏雅氏,是德妃的庶妹。換句話說,阿靈阿就是你的姨夫,所以你會深挖他的大小事件嗎?”
胤禛點了點頭,但不會因為德妃的這層關係就對阿靈阿多一絲親近。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來聽睡前故事,倒是讓我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舊事。也是該未雨綢繆,免得他將來牽連到你我。這般造謠生事的能手,如今與老八走得近,指不定某天就把一盆臟水澆在我們頭上。”
因為老八有奪位之心,而不管香的臭的幫手都敢要。
阿靈阿做事毫無底線,連姐姐的葬禮也不放過,必是要對他提高警惕心。提防他某天用造謠手段為胤禩排除異己。
胤禛側頭問:“對此,你還什麼想說的?”
“貴圈真亂啊!”
武拂衣脫口而出,立刻收獲了胤禛的眼刀一枚。
胤禛沒好氣地睨了一眼,“真是不好意思,現在你也是身在亂中,還擱這裡點評故事呢!“
武拂衣心態好,“我明白,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你看,其實也有好的一麵。阿靈阿與老八走得近,你十弟心裡能沒疙瘩?真能毫無嫌隙地與老八混一起?他是懶,不是蠢。”
說著,武拂衣有點不確定,又向胤禛確認著問,“老十是不蠢,對嗎?”
胤禛沒有給肯定答案,而是一本正經地反問。
“這事,你不該更有判斷力嗎?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懶人之間沒有那種誌趣相投的感應嗎?”
武拂衣:好家夥!一不留神,毒舌四又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