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2 / 2)

今夜種種,從放迷香和尚的對話,到法堂內的真實亂象,現出寺內非法活動顯然是持續了好一段時間。

由此推測,蘇州知府吳存禮喜好拜佛的真相也浮出水麵。

他對佛學沒興趣,實則是熱衷於披禮佛皮的尋花問柳。去青樓楚館容易被人盯上,但寺廟不同。為了禮佛住一兩天是很正常的事,是非常好的保護色。

再聯係到江南強賣強買人口,某些寺院豈止給非法交易提供了場地,更有甚者就是組織者之一。

今夜,參與其中的香客有男有女。

哪怕如今瞧著他們沒有收到武力強迫,都是自願參與,但最初很有可能是被誘騙了。

這種「點肉燈」的秘密集會,沾了一個肉字,本就不和寺廟不沾葷腥的規矩,從事實來看更是諷刺至極。

武拂衣當機立斷,趁著住持在法堂沉迷美色,擇日不如撞日,抓住時機去他住的院子找證據。

像是這樣的非法集會或多或少會留下書麵記錄。比如有哪些人參與,進行了幾次,錢款收入等等。

兩人七拐八拐來到住持院,院門半開半掩,朝裡望去漆黑一片。

“你望風,有情況就學貓叫。兩短一長,總共叫三次。萬一有情況,你叫了就跑走,我從後麵跳牆,雜物房彙合。”

武拂衣急速拋出這一串安排,還能安慰胤禛。

“彆緊張,彆遺憾,你需要裝貓的幾率不大。瞧著法堂內住持的狀態,一時半刻他回不來。”

胤禛眼角微微抽動,都這種時候了,老鬼能不能嚴肅點!

“你警醒著些!最多兩刻鐘,找不到就撤退。之後還有機會,我瞧今日這種惡心集會,大概率每月有好幾次。”

“我有分寸。”

武拂衣不多言,講了這句就閃身進入住持院子。

胤禛卻緊張地繃直身體,雙手不自覺地握拳。

瞧著武拂衣似風一般消失的背影,他真有些心理陰影了。老鬼最後那句話不如不說,這人真能有分寸?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住持院門外,夜風吹動了地上的枯枝,發出了窸窸窣窣聲。

胤禛高度警惕,正在全神貫注地盯著兩側走廊。

排除飛簷走壁等路徑,隻有兩條常規線路能來到住持院正門,眼下是連一隻蒼蠅都不放過,希望它們都彆靠近。

向神佛祈禱?

不,這選項被主動排除了。

豈不說神佛本就屏蔽了他,現在身在披著寺廟表皮的汙穢地,隻怕神佛更不會投以注意力。

與其求神拜佛,不如提升自我能力。

胤禛默默模擬貓叫。

沒有發出聲,但把兩短一長的叫聲默叫了好多遍。力求有突發情況時,絕不卡詞。

哪怕表麵泰然自若,但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幾次。

總覺得武拂衣進去好久了,似乎超了說好的兩刻鐘。他在外度秒如年,遲遲不見人出來。

此時,遠處傳來腳步聲。

胤禛腦內警報狂閃,時刻準備好貓叫,但遠望到是兩個僧人從小道上路過,沒有朝這邊來。

距離有些遠,隱約瞧著僧人手裡提著幾捆木柴。大半夜燒柴,可能是那群亂搞的快完事了,要洗澡。

這個推測更讓人覺時間緊迫,住持隻怕就要回來了。

取出懷表,指針偏向子時。

掐指一算,非法集會已經進行了近一個半小時。按理來說,是有一批人要結束了。

胤禛猶豫著是不是要入院尋人,沒讓他邁出腳步,終於盼來了武拂衣從半掩的院門後竄了回來。

“先回屋。”

武拂衣一邊說一邊將折起的記錄紙塞到胤禛手裡。“收著,萬一有情況,誰跑出去都能傳訊。”

“你想得倒是周全。”

胤禛沒有無謂爭辯要跑路必須一起,更不可能拒而不收。

這種時候感情用事就是腦子有坑,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必須得收好了。

或許,正是理智占據上峰,沒有不合時宜地推拒爭辯,讓兩人能不引起旁人注意地順利返回雜物房。

進門,偵查屋內沒有異動。

關門上鎖,換衣服,藏起夜行服行頭,重新一溜煙地鑽回被子裡。

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完成。

兩人被子蓋好,睜眼仰躺。一切仿佛與一個多時辰前沒有差彆,根本不沒有發生過夜探乾淨寺。

但身體暖暖的,體溫給出提醒,一係列偵查工作讓人跑來跑去,完全不是之前躺到冰涼被窩的狀態了。

“我在住持房內找到了賬本。”

武拂衣直入正題,黑暗中無需點燈去看剛剛摘抄的紙片,她把所見賬冊的內容給背了出來。

乾淨寺建立有二十多年了,現任住持淨深兩年前上任。

屋內賬冊也就是兩年份的,除了一連串金銀珠寶等財務的記錄,還有就是四個奇怪門類。「蟲」、「五」、「日」、「月」。

“之前沒來得及說,白天在捐香油冊上瞥見有的香客姓名後麵有奇怪標注,女性是「蟲」,男性是「五」。

今天,去搞點肉燈的女性總計十四人。香油錢冊子上,今日標注為「蟲」的XX氏女性香客,也剛好是十四位。”

武拂衣有了猜測,“「蟲」可能是女性暗娼,而今天沒瞧見標注為「五」的香客。記錄冊上的「五」上回出現在臘月二十四,也就是十一天之前,「五」可能是男妓。”

乾淨寺藏汙納垢已經是實錘,它被發現也從旁佐證了江南是非法人口買賣的大本營。一定要全麵清查起底,將類似窩點全部掃除,不能讓更多人被誘拐入此途。

“讓我吃不準的是「日」、「月」的相關記錄。”

武拂衣報出了持續了五個月的交易量,“從去年八月開始出現的。每個月的交易量維持在十位數以內,不知道它們代表了什麼。難道指代特殊身份的人?你有什麼想法嗎?”

胤禛一直認真聆聽,沒有插話打斷。

聽著有關「蟲」、「五」的分析,再想著「日」、「月」。

據他所知,在民間對於女妓與男妓有代稱為「玉蛹」、「小手」。

乾淨寺的賬冊記錄時,取這些代稱的部分意象,稱之為「蟲」、「五」。以此類推,「日」、「月」可能對應「陽」與「陰」。

結合每個月的出貨數量,猛然有了一個猜測。

煉丹中有一種稱呼,把硝石叫做“陰君”,把硫磺叫做“陽侯”。這兩種東西是煉丹的常用配方,但特彆標注陰陽相遇,必須要注意輔助物,否則會炸爐。

爐子炸了,丹藥儘毀。

失之桑榆,收之東隅,這一過程衍生出了一種東西——黑火...藥配方。

如今,乾淨寺住持記錄的「日」與「月」數量,恰如這一配方,那意味著什麼?!

胤禛思及此處,身體一僵,下意識地緊緊握住了武拂衣的手。

“你沒事吧?”

武拂衣隻覺手背一涼,立刻轉頭。不是被握住手而驚訝,而是驚訝於胤禛怎麼突然手指發涼。

她想到之前盯梢法堂大殿,在窗戶邊聞到甜膩香味。

“難道是藥物過敏?那一絲助性熏香讓你身體不適了?不應該啊!我們在殿外的通風環境,微弱的三枝九葉草成分就能起作用了?”

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胤禛正為「日」與「月」的指向而膽戰心驚,哪想到被告之剛剛聞到的陌生甜膩氣息是春...藥的一種。“好啊!其他藥理不見你懂,旁門左道,你倒是知道得全。”

武拂衣猛地被懟,而聽著胤禛口齒清晰,這人應是沒有中藥?

“你老毛病又犯了是吧?不會好好講話了。我在關心你,而且知識本事沒有錯誤。這種時候,你該誇我博學,才高八鬥、學富五車才對。”

“嗬!”

胤禛哼了一聲,但沒有再冷嘲熱諷。

他識得好歹,老鬼的反應確實是在關心他。但要他誇獎,這種違心的話很難說。

索性跳過這一茬,把話題拉回正題。

胤禛將剛剛的推論全部說了出來。

“日與月,很可能指代硝石與硫磺,這配方是衝著火...藥方向去的。有人想要製造爆炸,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這意味著行刺與謀反。”

武拂衣當然聽懂言下之意,也理解了為什麼胤禛突然手指發涼,是被這個推測給震驚到,因為爆炸搞不好衝著康熙去的。

緊接著,她卻又補充說到:“阿四,我真不是故意找茬,誰叫你剛剛指責我搞歪門邪道。但聽聽你說的話,你懂的也不少。

什麼小手,什麼玉蛹,你從哪裡聽來的?而且,你還那麼關注煉丹術,是想一顆丹藥直接吃死,就能找神佛辯論為什麼被單方麵屏蔽嗎?”

儘管世上存在風水輪流轉,但這次也轉得太快了。

胤禛當場被懟了回來,一時間都沒法繼續為發現驚天刺殺計劃而心驚。

他想著該怎麼辯解知識無罪。那些是從暗衛與書上了解到的知識,不能因為學了就不是正經人,但誰讓他幾秒前還嘲諷了武拂衣。

接下來要怎麼開口?

二選一:「嚴肅點,現在是說有人要謀逆啊!」

或「好好好,我錯了。不裝了,我認了,我們都學富五車,博覽群書,才高八鬥。你滿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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